人民教师在大唐——一伞清雨
时间:2018-09-10 07:55:03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在季婵寒毛直竖几乎要落荒而逃的时候。一个扎着哪吒头背着大背筐的女孩儿拨开比她还要高的草丛,冒了出来,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虚惊一场。
  季婵提到嗓子眼的心又重新落回肚子,她露出一个极具亲和力的笑来,温柔的问道:“小姑娘,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出去吗?”
  女孩儿没反应。
  “不用害怕。”季婵打起精神,接着对小孩儿说道:“姐姐不会伤害你的,你带出去,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怯生生地开口,“糖是什么?”
  季婵看着女孩儿单薄粗糙的衣服,心里叹息,想来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连糖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脱了鞋袜,挽起裤脚趟过溪水,水底下是圆润的鹅卵石,也不扎脚,走动的时候还有隐藏在其中的小鱼窜出,到了对岸后的季婵先是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安抚对方,在从兜里拿出几颗橘子糖来,剥开糖纸往小姑娘嘴巴里塞了一块。
  酸酸甜甜又带有橘子清香的味道瞬间溢满整个口腔,小孩顿时瞪大了眼睛,她重来都不知道甜味是什么,所以也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新奇的味道,小姑娘用舌尖又舔了几下嘴里圆圆的糖果,然后吐在手上,小心翼翼的攥紧了。
  怎么?不喜欢吃吗?季婵愕然。
  “我带你出去。”小女孩紧张的抿了抿唇,小脸红扑扑的,“但是这块糖我可以带回去吗?”
  看着小女孩窘迫的样子,季婵以为她是舍不得吃,想把手里面的橘子糖全给她,没想到小姑娘摇摇头,不肯再要,“我爹说了,做人不能贪心。”
  季婵弯起嘴角,将糖都塞到小孩手里,“因为你的不贪心,那么姐姐就再奖励你几颗糖。”
  小姑娘一脸迷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贪心反而多得这个叫糖的东西,又被季婵柔声忽悠了几句,倒是把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
  从小女孩口中季婵得知这里叫杨家村,她下来的那座林子在杨家村的后山山腰里,平日里除了砍柴的樵夫和猎户,一般人是不会上去的。小姑娘叫杨兰,每次白天都要去后山搂草喂家里的耕牛,却也只敢在山脚下,再往上家里人就不让她去了。村里头有几十户人家,呈带状分布,杨兰家不偏不倚,就在村中央,沿着尘土飞扬的大道直走,再转过一条小路,尽头就是。
  周围都是夯土垒起来的房子,春耕刚过,村里的闲人挺多,季婵眼尖的看到小河旁有大姑娘小媳妇边洗衣服边说说笑笑,衫袖子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臂,发簪上的坠子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她是真的穿越了。
  季婵如是想到。
  小姑娘停下了脚步,担忧的看着她,季婵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杨兰家也是夯土房子,前面还有个茅草棚子,耕牛就圈在棚子里,门槛上坐了个老大爷,远远见到杨兰就喊了声“乖孙孙,回来了哟?”跛着脚站起来,上去要接过小姑娘后背上的背篓,却漏了个空。
  “娃娃,背篓呢?”
  老人家嘀咕了句,抬眼就望见站在自己孙女后面的大姑娘,奇装异服的样子有些怪异,“这位是?”
  季婵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答道:
  “老人家你好,我是过路人,来讨个水喝。”
  老爷子摸摸自己下巴上的一小撮白胡子,也不再提背篓的事情,拉过自家的孙女邀请着季婵进屋子里坐,她应了一声,进门前把背篓放在窗下,拿出里面的芋头等物放在一旁,这才进了屋。原来回来的这段时间,季老师看杨兰个子瘦瘦小小的,又背着一个大箩筐,怕她摔倒硬是抢过自己背上,杨老爷子瞧了搁置在窗下的背篓一眼,对季婵的态度更和蔼了。
  屋内的摆设简单,黄土地面上一张草席一几小案,季婵判断现在应该是唐初之前,这个时候椅子还没有出现,而由胡人传入的小马扎凳并没有大规模流行,主要还是席地而坐。李婵脱了高跟鞋,学着老人家盘腿打坐在草席上,按道理在长辈面前是要正襟危坐,好在穷苦人家并不讲究这些,否则这种腿部肌肉压迫血管的方式可是要让她吃一顿苦头。杨兰掏出糖学着季婵拨开糖纸要往老爷子嘴里塞,老人家避开了只是摸着小孩的头让她自己吃,他知道糖是个稀罕物,想来是眼前这个大姑娘给的,东西贵重,本来是不应该接的,但是,看着自家孙女开心的样子,老人家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没有出声。
  “娃娃,让你阿婆烧点热水来。”
  杨老爷子拍拍杨兰的肩,指着厨房的方向,小姑娘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立马就出去了,不一会儿,杨兰的奶奶,杨秦氏端着一碗冒着白气儿的陶碗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称呼问题:爷爷=阿翁,奶奶=阿婆
自西周时期就有糖的出现,唐代的时候,人们将甘蔗榨成汁,然后加入牛乳用火熬煮制成沙糖,对于穷苦人家来说,糖还是很贵重。
季老师有甘蔗可以吃了。
 
  ☆、第 3 章
 
  一碗热水下肚,舒爽得季老师喉咙眼里都直冒白气,她轻轻把陶碗搁置在小案上,仔细搜索脑海中关于与古人交谈的特殊技巧,尝试着开口问道:
  “不瞒老丈,奴家初来此地,不知是何朝代,又是什么年份?”
  刚出去了趟的杨秦氏放下给老爷子舀的小半碗酒,往系在腰间上的巾布擦了擦手,拢了藏青色的高腰裙也盘腿坐下,接口道:“现在是大唐贞观七年,不知小娘子是哪里人氏?怎么连这个都不晓得?”
  大唐!还是最为繁荣的贞观之治时期!季婵心里惊喜,暗自感叹自己的好运气。
  唐朝,是当时世界上最为强盛的国家。它的疆域东至东海,西至后世的切糕省,南至香蕉干国,北抵蒙古大漠。它的人文风貌、利民制度、农业技术种种都吸引着周边小国来访学习。对于季老师来说,唐朝比之其他朝代对于女子的宽容,才是她现在最为重视。
  你见过宋朝大姑娘穿男装骑大马在林子里撒欢的吗?你见过露出半抹酥胸的明朝小媳妇吗?至于清朝和元朝,他们对汉人都苛刻,何况女子?
  季老师强压住快要翘起来的嘴角,露出一脸悲伤的模样,虽然演技糟糕,但是糊弄糊弄老眼昏花的老人家还是可以的。绞尽脑汁编造了个理由,内容大概如下:战乱时期移居在海外的汉人,心怀故土随着商船而来,在途中遇到贼寇,拼命逃出,至于父母家仆,则是生死未卜。
  杨秦氏沉吟了片刻,抬眼看向正细心照应着小姑娘的季婵,“那季小娘子今后有何打算?可有容身之处?”
  这话问到季老师的难处了。能够穿越过来就不代表能穿越回去呀,她如今又是个黑户口,做什么都不方便,而且,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又能走到哪里去呢?如果杨家愿意收留自己的话……
  季婵低头敛目,神色不明。“无根浮萍,随波逐流罢了。”
  “这可不行。”杨秦氏还没说话,旁边的杨老爷子就先摇了摇头。案上的酒碗飘来细微的酸败味,淡绿色浑浊不清的液体上浮着细白的像是蚂蚁的漂浮物,或许是温过,雾气氤氲,“一个弱女子,行走在外,怕是不安稳。”
  不安稳已经是极为客气的说法了,就季婵这幅水灵灵娇娇弱弱的模样,要么喂了狼,要么被人贩子拐走了卖到腌臜地去,虽然唐朝有不能拐卖良家妇女的律法,但这些暗地里的事儿如何查得清楚?何况她还是个黑户,更是没有地方伸冤。
  “是啊。”杨秦氏也接口道:“不若先在老身家里歇歇脚?至于户籍一事,却也并非没有办法。”
  “阿婆有法子?”季婵顿时眼睛一亮。
  杨秦氏看模样像是要和盘托出,却又突然改口道:“容老身再想想,季小娘子姑且安心住下吧,寒窑虽破,却也能遮风避雨。”
  季婵隐隐有些失望,却还是感激的答应了下来,杨秦氏的突然改口并没有引起她任何猜想,毕竟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有一个地方能够住下来就已经很好了,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
  杨家村的风景不错,村边的不远处就是从山下下来的溪水,过了小溪就是村里人的地,也没有座像样的桥,只是用大石头垒了一条过路的出来,来往倒是没什么问题。何况溪水也不深,也就到人的半腰处。
  杨秦氏将杨兰阿娘的旧衣服拿出来浆洗晾干,老爷子还端着那半碗酒细细品味,她则是随着杨兰出来放牛。
  杨兰今年七岁,她的阿爹三年前病死,杨兰的母亲受不了苦早早改嫁,留下她让阿翁阿婆照料,二老一小相依而存。
  小姑娘早早的学会了独立,家里的耕牛和家禽都由她照料,春耕秋收的时候还要去地里帮忙,尽管这样,一家人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春耕刚过,田地里还都是些幼苗,并没有什么看头,倒是溪畔两边有些文章。溪畔两侧大部分是些芦苇丛,高的时候有两米多,现在是春夏交际的时候,芦苇虽然已经长到一定的程度却还在抽芽,溪里面的小鱼虾,芦苇的嫩芽,前年秋冬落下来的老叶和穗絮,都是吸引候鸟野鸭子的好物。季婵也是农村出来的,对于这些她最清楚。
  让小姑娘在外面看着耕牛,季婵猫着腰,钻进了芦苇荡里。她本来是跟着杨兰来放牛并瞧瞧村里的情况,实在是无聊才会临时起意想到芦苇荡里摸摸看有没有野鸭蛋,有些不习惯的把刚换上的裙子裹成一团抱在身上,黑色的羽绒服特意在进来时穿在身上,季婵抬手把帽子给扣在头上了,毕竟芦苇的叶子可是会划伤人的。
  芦苇好水,是以它生长的地方看着没什么,却是一踩一鞋子的淤泥,提脚起来的时候直冒水,得眼尖的看着枯死的芦苇根部踩,这才不脏脚。
  鸭蛋也不是瞎逛就有的,这里也有些技巧,比如掉落在杆上地上的鸭毛。鸭毛很轻,即使是在这种淤泥遍布的地方也落地不沉,这里的芦苇这么密,野鸭走动的时候难免会被挂下几缕细小的绒毛,跟着这些痕迹走,找到窝的可能性比较大。
  季婵的运气不错,一连找到了好几个窝,有的窝是空的,有的有好几枚蛋,有的却只有一枚。她也不是全捡了就走,而是蹲下身来,拿起一枚鸭蛋,指腹在上面摩挲,新鲜的鸭蛋表面是粗糙的,弃蛋则是光滑的,因为它被母鸭孵过。经过细心筛选,这几个窝里只有三枚鸭蛋是新鲜的,其余的则是放了很久的了,她把新鲜鸭蛋捡走,弃蛋全扔得远远的,以免下次来还要再分辨,鸭子认窝,瞅准了一个位下,不会像鸡一样得留个蛋在窝里,不然就挪窝。
  蛋不大,也就比鸡蛋大了么一丁点,毕竟不是家养的。
  季婵抬手挡住芦苇,牢牢的护住三个宝贝疙瘩,杨兰把牛系在岸边的杨柳上,踮起脚不断的往这里张望。季婵钻出来,冲她晃了晃手里的蛋,小姑娘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脸颊两侧有两个深陷下去的酒窝,看起来格外可爱。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她脚下那堆个个爆头的虫尸的话。
  来之前杨秦氏给了杨兰一个簸箕,要她顺便挖点虫子回去喂鸡,小姑娘脆生生应了。到了地儿放下簸箕,就去折了根树枝到地里找小指粗细的孔洞,找着了树枝往里面一插再一掘,翻出来一堆土还有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
  虫子学名叫蛴螬,按照季婵她们那的的叫法叫鸡母虫,家里收红薯的时候经常能见着,一只只又肥又大,她看了都犯恶心。杨兰却是半点不惧,翻出来一只后就用棍子头摁住脑袋,摁死了再扔到簸箕里,汁水四溢的样子看得季婵胃里一阵翻滚。
  杨家村的溪就叫杨溪,水质清甜,鱼虾也不少,可惜的是季婵不会做钓竿和鱼钩不然她倒是可以在钓鱼来打发时间。
  顺手从旁边的柳树上折了几根柔软的枝条,她试着编起滕匡来。季婵没编过滕匡,倒是编过竹筐,她想自己既然编过竹筐,这两者差不多,变通一下应该不难,就动手编制了起来。前面编得倒是好好的,可惜在收尾的时候季婵试了好几种方法都没能成功,不过方方正正有边有底的倒是还能用,而且还挺密实的,就是有一侧漏了个口子,她寻思着拔把草茎堵上,正巧面前有一丛草,就在溪畔,几步的路。
  她搁下滕匡,走上去扯了几根草,溪畔都是淤泥,比较湿软,一拔就□□了,她这儿一动,脚边浅浅的水猛然溅起了水花,一只鱼窜了出去,带起一阵阵涟漪。
  有鱼!!季婵咧开嘴角,以最快的速度撸光了叶子,将草茎揉成一团堵住缺口,拿着这个刚出炉的滕匡跟小姑娘换了簸箕。
  先是岸边挖了个小臂深的大坑,再挖道小渠把水引进来,差不多了把渠填了,坑边垒一圈的石头,以防不够高让鱼给跑了——这是暂时用来存放鱼的地方。
  轻手轻脚的下了水,季老师找了个水草密集的地儿慢慢靠近。岸边土肥水汽足,滕蔓一样的草植互相缠绕,密密麻麻的延伸开来,就象是给大地披上一厚厚的绿衣,有的还开着各种素丽的花朵,带着馥郁的香味,吸引昆虫的到来。
  同样也吸引部分贪吃的溪鱼聚集。
  身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市附小的人民教师,季婵兴致勃勃地干起了平日里老师禁止学生干的事。她弯着腰,一点一点的凑近,双手握住簸箕两边的手把,猛然地向前一铲!然后迅速的提起来,大量浑浊的水从细缝中落下,季老师抖了抖簸箕,伸出一只手把上面铲断的草扒拉开,露出底下的战利品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烤过鸡母虫,拿个啤酒瓶的瓶盖,夹住搁在蜡烛上烤,一股浓浓的肉香……
奴家是宋还是明?的叫法,唐朝自称是奴,男女通用,也可以拿来骂人,季老师你记串了。
 
  ☆、第 4 章
 
  战利品还真不少,而且还不只是鱼。
  青壳白肚的小螃蟹三大一小,大的婴儿拳头大,小的丸子大小。鱼四五条,丢掉一尾蝌蚪似的其他的都留下,此外还有螺子一把,小虾几只,剩下的都是些碎石头烂叶子的了。
  季婵把鱼虾蟹扔到坑里头,蟹拿草茎绑严实了,螺子摊在岸上,等会和虫子一起拿回去喂鸡。季婵是吃过螺丝的,但那也只限于别人处理好拿来卖的那种,而且她记得她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同学,因为吃错了田螺而食物中毒,被送到医院洗胃,所以说还是小心点好。
  日落西山,水面上波光粼粼,倒映出璀璨的霞光,就连季婵的发丝都染上了一层余晖。
  小姑娘清脆的呼唤声传来,季老师应了一声,起身上岸。
  放下系在腰间的裙角,湿漉漉的脚丫被夜风一吹很快就干了,高跟鞋退休在家,柔软线鞋粉墨登场。长发被杨秦氏用一支木簪松松绾起,偶有那么一两缕掉落,垂在脸侧。
  一天前的她还在学校上课,白天唾液沫子横飞的给学生授课,午休用来修改作业,晚上则是查阅资料备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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