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下雪了,特大暴雪,不知道会下多大。
☆、夫妻
虽然被林之孝捆了起来,但是来赖大看起来没有半点惊慌,他以为这是贾蔷突然得权之后擅自行动,因此并不放在心上,心里还打定主意,待会儿见到老太太必定要在老太太面前告他一状,叫他没有好果子吃 !
但是叫赖大没有想到的是,还不等他开口与林之孝慢慢理论,他的嘴巴里就被人塞上了一团破抹布,这样他没有办法再开口。
很快,平常与赖大交好的那几个管事也被抓了起来,同赖大受到的待遇一样,他们也被堵住了口,没有办法说话。
这下子,即便笃定如赖大也开始有了些怀疑。
他同林之孝共事多年,可谓是十分了解林之孝的脾气,他这人虽被戏称为木头桩子,但心里却很有几分城府,面上去老老实实,而为人最是谨慎不过,若单单是贾蔷一人出的主意,他若是劝不过,没办法,只能跟着胡闹,也绝对要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免得日后自己脱了身找他麻烦。
他这人最会保全自己,能够叫他如此胆大妄为,必然是他已经得了上方宝剑,知道自己翻不了身。
能够叫他下定主意的只能是老太太,可是不应该啊,以他对老太太的了解,他只有重用赖家的,绝不会对赖家动手。
那贾蔷究竟是如何蛊惑老太太的,竟然真的让他改变了老太太的主意。
不过好在他还留有后手,不至于在此落入绝境。
很快,林之孝便已经将涉事的仆人们都已经抓捕完毕,除了那些大管事之外,凡是太过贪婪、金额超过一定额度的都被控制住了,至于那些小打小闹的,别说贾家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便是真的人手足够,贾蔷这些人也不至于贪到连那些蝇头小利也不放过。
将这些人控制之后,林之孝他们关押在柴房当中,然后便带着人往他们家中直奔而去。
这也是贾蔷提出的建议,他深知贾家下人个个都是能言善辩,与其在这里听他们狡辩,倒不如直接拿出证据来,才好叫他们无话可说。
而这证据一找便是半夜,林之孝事先派了人手守住街口,贾家的下人一部分住在贾家专门给仆人建造的房间当中,一部分有能力的则搬了出去,他们大多都住在后街,那里距离荣宁两府最近,无论是回家还是回府里都非常方便,所以只要把路口一守住,就无人能够逃出去。
为了低调行事,林之孝带的人并没有敢明火执仗,而是打着灯笼去的,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的一双厉眼仍然叫所有赃物无可遁藏,待到半夜时分,林之孝将东西一一带过来清点,看到了清单之后,便是贾蔷这个早有心理准备的人也被他们的胆大吓到了。
不说别的,贾蔷提供的名单上,贪钱最多的便是王熙凤的陪房旺儿家的,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以及贾母当年的配房赖嬷嬷。
其中王熙凤的下人贪的是她在外头放的利子钱赚的利息,至于周瑞家的多从库房拿东西,因为哪怕王熙凤当家的时候库房的钥匙都还在王夫人的手中拿着,所以周瑞家的因为这个空档偷拿了不少东西,她女婿的那个古董店中有一多半的东西都是从贾家的库房中偷走的。
至于赖嬷嬷更不必说,当年贾母当家的时候,她没少从中谋取私利。还有宁国府的管家赖二,荣国府的管家赖大,借着这个身份,他们家没少从府里搬好东西回去。
不必说他家那个跟着大观园一起建起来的园子,以及为了给孙子谋取官途花费的银钱,就单从库房中直接搜出了五万两银子,就足以让人惊吓了,便是贾家的银库当中也未必能拿出五万两现银来。
由此可见,贾家这些下人们个个都是大富翁,未必比这些主子们差。
贾家这些男人们一直都知道这些下人从中牟利,原本按照他们所想的,这些下人最多从中牟取了上千两银子便已经是顶天了。
以往他们并不觉得这些银子太多,因此也不放在心上,心中就想着只当是赏这些下人了。
但是知道贾蔷提供的消息之后,他们固然有些惊讶,但最多也不过觉得这些下人加到一块,能收出个上万两银子来便已经是这些下人胆大包天了,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只从一家就能够收出来五万两银子。
这还是现银,不包括库房里的那些古董玩意儿,还有房产和田产。
贾家这些男人一面暗自咋舌,一面又忍不住心痛这些东西可都是从他们腰包里偷出去的呀,还不知这些奴仆们在外面挥霍了多少,这些原该是他们的东西。
数额实在太多,另外就是赖尚荣送过来的几封信,让贾家这些男人觉得拿不定主意。
因此也不等最后的清单出来,几人略略商量了之后拿着先抄出来的东西到了贾家后院,去向贾母汇报。
贾母此时已经睡下,原本老人家是想多等等,有了消息再睡,不过老人家年纪大了,原就因为惊吓伤心,又喜又悲,身子骨有些受不住,不过多熬了一会儿便受不了了,被王熙凤跟薛宝钗劝着睡下了。
老太太虽然睡下了,不过王夫人等人却根本没办法睡着,不等到消息她们总是不安心,不过到底这几天实在是太过劳累,撑了没多久,她们便坐不住了,只好到旁边的隔间里休息了一会儿,不过不等她们睡上一觉,就被人叫醒了。
“可是有消息了?”听见动静,王夫人披上衣服走了出来,邢夫人和王熙凤等人紧随其后,见他们几个面色沉重,王夫人忍不住有些担忧的问,生怕又出了什么事。
贾政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还不等王夫人面色好一些,贾政便脸色难看的递上了一张清单,王夫人接过之后,几名女眷一同观看,不多时,她们脸上的容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王家虽然最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并不教他们家的女孩儿识字,然而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人需要管家,自然是跟着学了些字,最起码的账单是看得清楚的。
尤氏和邢夫人两人能够在贾家还算鼎盛的时候嫁过来,她们的出身又不算不得高贵,自然是有几样能拿得出手的,所以在识文断字上面她们两人还要胜过王夫人和王熙凤二人。
况且除了邢夫人之外,其他三人都是掌管家产的。因此很容易便将清单上的东西认了出来,只这一看她们便有些怒气上涌,最后又有些尴尬和羞臊,特别是王家两个女人,毕竟说起来,贪得最多的就是他们二人的陪房。
反倒是邢夫人和尤氏倒还好一些,她们二人身边的人虽然也有中饱私囊的,然而邢夫人一向摸不到管家之权,她又不受贾母喜欢,大老爷贾赦对她也很不尊重,所以她身边的人经手的都是些没什么油水的活计,即便是贪,也有限。
至于尤氏,虽然管家权在她手中,但她禀赋柔弱,又无决断,且出身也不高,从娘家带来的人手很少,所以她平常用的都是贾家的老人,他们与尤氏的关系算不得亲密,即便他们有贪婪之罪,也算不到尤氏头上。
而王熙凤和王夫人的丈夫贾琏和贾政却有不同的反应,贾琏倒还罢了,他是知道那些下人的虎狼之状的,如今看了清单上旺儿家的拿走的钱,心里一盘算,便知道他这个傻媳妇在外头放高利贷赚来的钱有一多半给了公中,一部分让旺儿媳妇给偷偷拿走了,落在她手里的反倒是少数。
他这么一算,便知道自家媳妇多半是被人坑了,因此反倒将之前对王熙凤的怨气消了大半,又想起往日的情谊跟女儿,心中又升起了对王熙凤的怜惜之情。
贾政倒没贾琏怎么体贴,那里明白王夫人的苦衷,他从看到清单上周瑞家的借着王夫人管理库房的权力从库房中不知拿了多少东西走,心里便是一阵窝火。
他是最自诩为正人君子的,却从来没想到自家夫人身边竟出了个家贼,他一面觉得羞愧难当,一面又觉得王夫人糊涂至极,竟然放纵这样的下人留在身边。
当下见了王夫人,心中火气更甚,忍不住骂道:“你竟是个死人吗,这样的贼寇也留在身边,可见你当真是瞎了眼,连好人坏人也分不清楚,你这般如何能管束好家里,管束好宝玉,也难怪家里现在一团糟,宝玉又成了这个样子,你但凡平常肯用一点心,又哪里会到这般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先发一章,晚上再补一章,昨天中午雪下太大了,没回家,原本以为下雪能清闲一点的,没想到还是很忙,我们科的都是些老慢支、肺气肿还有脑梗塞、冠心病的,年纪都大,冬天就很难熬,这一冷病复发的特别多,前两天才送走几个老病号出院,老师还跟他们笑着说回家可以过一个安稳年了,谁知道一场大雪又回来了!有一个感觉有点危险,希望老爷子能挺过去!
☆、分家产
贾政的话可谓是直愣愣的往王夫人的心窝子里戳,要说贾家这一阵子流连不利,祸事不断,然而论谁都比不上王夫人遇到的糟心事多。
大哥死了,背后的娘家早了,女儿也死了,被她视作为下半身的依靠的小儿子也傻了,那个时候王夫人还可以安慰自己夫家还好好的,丈夫也好好的,孙子虽然还年幼,看不出什么,但总算表现的还不错,或可作为她日后的依靠,但在王夫人心中,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丈夫贾政。
她清楚自己的丈夫,虽然两人这么多年相敬如宾,夫妻之间的感情未必有多深厚,但他这人一向自诩为君子,自己为他生儿育女,掌管后宅,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这种情况下,她这个正人君子的丈夫是不会轻易放弃她的。
可是王夫人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朝她的丈夫竟然当着全家人的面对她说出如此诛心之言。
这一刻,王夫人的心几乎要绝望了。
不过到底这么多年的苦难已经将她的性子磨练出来,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女孩了,她的心足够坚韧,因此忍过一时的悲凉,他便立刻低头哭了起来,一行哭一行道:“老爷便是有什么怒气只管好好的说出来就是,如此糟践我,何苦来哉?我自问嫁入贾家以来不说如何孝敬公婆,礼待兄嫂,又为老爷生了二儿一女,不敢说是孝顺贤惠,却无论如何不能说我不用心。况且即便我做的有错,老爷也该顾念着夫妻之情,即便不看我们这四十多年来的夫妻之情,也该看在我那早逝的儿子和那苦命的女儿面子上,好歹给我个体面才是。”
王夫人一边说一边哭,她哭得十分悲切,言语里又提及了贾瑚跟贾元春,总算是勾起了贾政的一丝怜悯之情,王夫人见贾政脸上的神色有些松动,便举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然后递给了王熙凤一个眼神。
王熙凤近来对贾政、王夫人二人的心情有些复杂,只因她之所以有胆子在外头放高利贷原是王夫人给她的暗示,可那天事发,王夫人却对此事只字不提,王熙凤便对她有了些芥蒂。
而且王熙凤后来听说在王爷和哪些官差面前搜出了这些文书,二老爷立刻推在了二爷身上,不说替自家侄子遮掩一二,连句求情的话也没有,可见这对夫妻实在是无情之极。
然而这其中的内情只有她知道,也不便对外说,外人只当二太太还是她的好姑妈,如今二太太有为难之处,自然该是她这个侄女出来解围的时候。
家中人都知道她是个能言善辩的,便是老太太发怒她也敢说话,更何况是在在自家姑父面前呢。
若在这时候哑了火,外面人便会说自己是个不中用的,只会在平常卖弄口舌,关键时候却不中用。
王熙凤原就因为这次抄家之时折了自己的威严,生怕日后压服不住众人,自然不会在这个能发挥自己作用的时候掉链子。
因此哪怕自己心中已经对这个夫妻心生厌恶,她仍然笑着走上前来道:“老爷只说太太辨不清好坏,却不知人心易变,又岂是人力可以更改的?况且周瑞夫妻虽是太太的陪房,平日常在太太身边伺候,然则她夫妻二人常替太太迎来送往,整个府里,从上面起,不但老太太,还有其他大太太并奶奶姑娘们,便是老爷与她夫妻二人也是常见的,这其中可有一人瞧见她的不对?可见不是太太分不清她的奸忠,只是她太会藏了,这才叫人辨不出来。”
王熙凤一面说着,一面也跟着哭了起来,道:“可叹我们王家的女人因为老祖宗的祖训未曾识文断字,也没学过什么大道理,实在是比不得咱们家的女孩聪慧伶俐,太过愚笨了一些,不但平常事不会做,话不会说,连人也不会看,叫人骗了还把人当做好人一般,实在是…”
说着,她又哭了两声,才接着道:“这回不但二太太被人骗了,连我也给人骗了,我一个在后宅的年轻媳妇子能知道什么,实在是因为家中入不敷出,我带过来的嫁妆又太过浅薄,贴补了没两年便掏空了家底,我又年轻好强,怕说出来叫人笑话我不会管家,因此便踅摸着找门赚钱的生意也好补贴家用。那旺儿跟他媳妇便与我说了这门生意,我听他们说的热闹之极,并不知道这竟是门害人的生意,只当他们一家忠心耿耿,便傻乎乎的信了,投了钱进去,可谁知…”
王熙凤说到这里便呜呜的哭了起来,伤心至极,贾家这些男人为了避免有疏漏之处,的确是将自家的账本翻出来查过,也明白按照荣国府的收入和支出早已经入不敷出,能够维持下去的确是王熙凤用自己的钱在贴补。
虽然像贾琏和贾蓉这样了解王熙凤的人知道她收回来的钱最多只拿出来一小半儿来贴补公中,然而贾琏是万万不会拆自家媳妇的台的,贾蓉更是跟王熙凤关系交好,自然也不会说。
因此贾家其他人只当王熙凤的确是为了贾家才做出了那些傻事,便是贾赦这个平常对自己儿媳妇太过强势不满意的公公也难免对她生出了愧疚之情,其他人更不必说,口里连忙安慰她,而尤氏跟薛宝钗两个与她平辈的妯娌也连忙上前替她擦眼泪,安慰于她。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在了王熙凤身上,倒是把王夫人给忽略掉了,这也算是给王夫人解了围。
但是王夫人难免心中暗恨自家侄女竟然只顾自己,倒是把她自己洗脱干净了,只是苦了她倒还半只脚在泥沼当中。
正当王夫人想着如何也顺着这个借口将自己洗脱干净时,便听到屋里贾母叹了一声气,道:“咱们家竟到了这个境地吗?”
众人连忙回头,便见鸳鸯扶着贾母从里间走了出来,几位女眷连忙迎了上去,王熙凤的位置最靠前,她扶住了贾母的右手,跟鸳鸯一起将贾母扶到了炕上。
贾母坐定之后,伸手握住王熙风的手,另一手拍了拍她的手掌,满眼慈爱的道:“可苦了你了。”
王熙凤听到家中最疼爱自己的贾母这般说,眼中忍不住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不再是之前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在旁人面前虚情假意,而是真心实意的感到有些委屈,同时她又觉得心中一暖,只觉得自己之前的委曲求全跟费心费力总算是有人理解了。
贾母安慰过王熙凤之后,对着地下站着的儿孙们叹了口气道:“咱们家何时竟已经到了寅吃卯粮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