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乔家小桥
时间:2018-09-12 09:26:52

    这、这还是他家吗?
    整个变了样子!
    原本该彰显喜庆的红绸一条没见,一堆锦衣卫脚步匆匆,正在四处张贴喜字,硕大烫金的喜字。廊下和檐角挂着一水的金漆大灯笼,迎着风摇曳着,与这洁白雪色形成鲜明对比。
    他疾步走去正厅,应是明日拜堂之所,果然不出所料,也全是一片金灿灿。
    与别不同的是,厅内精致的熏笼、茶具,以及摆放瓜果点心的盘子并非镀金,而是纯金。
    想必明日婚宴上的一应器皿,也全是实打实的真金器。
    也不怕谁手脚不干净拿走了?
    怪不得家里来了这么多锦衣卫,瞧着起码两个百户所。
    楚箫退出正厅,对这突然变得奢华气派的家简直没眼看,准备去后宅找楚谣时,看到他父亲撑伞遮雪慢慢走来。
    身后围着十来个人,全是朝中官员,他父亲的学生,一个个表情悲痛苦大仇深。
    “老师啊,山东楚氏诗礼传家,您在朝中乃清流之表率,但您看看现在这尚书府……”没眼看,辣眼睛,“寇奸贼这哪里是入赘?他分明是在告诉文武百官,您才是……”吃软饭的那一个啊。
    “而且明日婚宴,寇奸贼以您的名义给满朝文武都送了帖子,还出言威胁人若不到礼需双份……”
    “老师,您究竟有何苦衷?是受了那奸贼何等威胁?今日已是最后时机,学生们就算血溅金殿,也势必去弹劾他……”
    一众人落了满身的雪,七嘴八舌,苦口婆心。
    楚修宁没听见似的,一手撑着柄描有一支寒梅的绢布伞,一手拂了拂黏在衣袖上的雪,瞧见远远站着的楚箫,示意他过来。
    楚箫硬着头皮上前。
    这些楚党官员逮着楚箫夸赞一番,尔后又殷切的看向楚修宁。
    瞧瞧他们儒雅清隽的老师,品貌气质皆是一等,饶是楚箫这做儿子的与他站在一处,也只能沦为陪衬。如这伞上的傲梅,如这皑皑白雪,怎能与那连污泥都不如的锦衣奸贼联系在一起?
    根本想不到,也想不通啊。
    “老师……”
    楚修宁听的耳朵疼,见儿子回来,也懒得再应付他们:“行了,我自有分寸,且先回去吧,明日再来喝喜酒。”
    一众人听见这话,如丧考妣。
    将他们打发走后,楚修宁将伞往楚箫的方向偏了偏:“我还以为他明日才放你回来。”
    楚箫的脸色十分难看:“爹,您怎么由着他乱来?”
    楚修宁淡淡道:“时间赶得急,也唯他有这个财力能在短短日子里置办好一切。”
    “那这也太过分了吧!”楚箫竖起眉毛,“柳大人说的有理,这是入赘吗?分明是把咱们楚家改成了寇家,想给咱们姓楚的一个下马威!”
    楚修宁微微叹息:“谁让你爹自诩清流,两袖清风,这腰板实在硬不起来。”
    楚箫听罢更气:“有钱又如何?您一个吏部尚书,也太怂了吧,连个入赘的女婿都压不住,还没进门尚且如此,往后咱爷俩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在衙门里被他使唤,回到家里还被他欺负?
    楚箫单是想想,都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但他斗不过寇凛,还是得鼓动着他爹出手:“您一定得想办法打压打压他的气焰!”
    “爹是真没办法。”楚修宁看着锦衣卫爬高爬低的贴着烫金“喜”字,话锋一转,“不过,你倒是可以。”
    “我?”楚箫一怔,“怎么说?”
    “明日婚宴且由着他猖狂。”楚修宁示意他附耳过来。
    楚箫比他矮了半个头,稍稍垫脚,听他道:“等他猖狂够了,去入洞房时,你晕血就是。”
    楚箫听罢,脸色一瞬变得十分精彩。认真一想,尴尬道:“可是爹,即使妹妹失去了意识,洞房这事儿,他想做还是能做吧?”
    “你妹妹并非普通的失去意识。”楚修宁笑着道,“她从你身体里醒过来,势必要回自己的房间里,你觉得寇凛会当着你妹妹的面去洞房么?”
    “对。”楚箫想想那个画面,表情愈发精彩,突又皱眉摇头,“不行不行,这岂不是连妹妹一起坑了?”
    楚修宁在楚箫肩膀轻轻一按,语重心长:“阿箫,这其实是为了你妹妹好。你尚未娶妻,不明白男人对轻易到手的东西,通常不会太过珍惜,你不觉得这门亲事结的太容易了么?”
    楚箫皱着眉沉吟半响,想起那天在云来居寇凛趁着醉酒想占他妹妹便宜的事儿,深以为然:“爹说的对,不能让这个色胚太得意!”
    他四下环顾,在来来往往的锦衣卫中,抓到一个楚府的家仆,吩咐道:“你去让厨房多买些鸡,杀了取血,要积满一坛。”
    又用两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圆,“要这么大一坛!”
    
    第59章 婚礼
    
    楚修宁和楚箫商量着算计寇凛时, 楚谣在房内同样满心无奈。
    整个尚书府, 她的住处才是改动最大的, 短短十数日,院内格局大改, 更将“文墨院”的匾额摘了, 挂上“金娇阁”三个字, 寓意着金屋藏娇。
    院子便罢了,卧房内楚谣坚持不准他插手。最终寇凛与她各退一步, 陈设不做改动, 但她得将满墙符咒一般的字画取下来, 放去书房。
    “小姐, 锦绣坊将喜服送来了。”春桃领着绣娘在房门外候着,必须经过锦衣卫检查, 才能带着东西入内。
    “楚小姐, 这是咱们楼里三十位绣娘夜以继日,按照寇指挥使的要求赶制出来的, 小姐试一试吧,这金线可全是真金,一丝不掺假。”绣娘涂着厚厚脂粉,也遮不住眼下乌青, 嘴巴却笑的合不拢。倒不是赚了一大笔钱的缘故, 制作这两件喜服,对她们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而这种挑战不常有,即使京城富贵地, 也不是谁都像寇凛那么有钱,且舍得花钱。
    岂料一听“真金”这两个字,楚谣一个头两个大,看都不想看一眼。
    一旁站着的喜婆婆也在劝:“小姐,您快试试吧,穿好喜服,老奴才能给您挑些适合的首饰……”
    说着,瞟一眼妆柜旁满满一匣子嵌宝石的金头面。
    入赘的女婿,豪气阔绰到这地步,大梁上下怕还是头一份。
    绣娘和喜婆婆对视一眼,两人的想法是一样的。先前这位权势煊赫的寇指挥使,要入赘吏部尚书府,在朝中和京城内都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只道是寇凛出身卑微,如今什么也不缺,只差一个门第出身,才挑中了山东楚氏。楚尚书定是受了他的胁迫,真是可怜了楚小姐。
    如今看来根本不是,毕竟寇凛抠门同样是出了名的,却舍得大把大把往外砸钱,足以说明他对这门婚事的重视,以及对楚小姐的喜爱。
    楚谣心里也是清楚的,起身被春桃扶着绕去屏风后:“拿给我试试吧。”
    *
    晚间,锦衣卫衙门。
    两件喜服,一件送去楚谣那里,另一件自然送来了寇凛这里。
    寇凛身在诏狱处理公务,试过之后,让徐功名派人送去尚书府。他是入赘,不必迎亲,根据大梁的风俗,入赘的女婿是在晚上酉时拜堂。他明日下午直接去尚书府换个衣裳就成。
    徐功名退出去,又走回来,皱着眉。
    入赘的消息传出去后,御使接二连三的弹劾。本想指责寇凛不孝,可又清楚寇凛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原本就是被牙行卖给别人当儿子的,谈“不孝”似乎说不通。
    便攻歼他堂堂正三品指挥使,岂能入赘给别人当儿子?
    结果,被楚尚书轻飘飘一句“怎么,难道我还不配当他爹”给噎回去一大片。
    后来连圣上也赏赐不少金器作为贺礼,更是没人敢再吱声了。
    但徐功名始终想不通:“大人,您为何要入赘?堂堂正正又不是娶不得,何苦要去给人做上门女婿?”
    “有什么区别?”寇凛翻着公文,不以为意,“入赘还是娶妻,对本官而言,无非是往后睡哪里的事情罢了。”
    有官有权有钱,他这个上门女婿还会看人脸色?
    至于原因,除了出于“立场”的考虑之外,寇凛认为楚谣留在楚家会比较好。
    她腿脚不便,性子孤僻,还和楚箫之间有着秘密,不适合轻易更换生活环境。何况他娶也不能娶来衙门,得安置在他京城的宅子里,他孤家寡人无亲无故,那宅子冷冷清清,连他也甚少回去。
    正好卖掉,将楚家变成他寇家。
    娶那老狐狸的女儿,使唤那老狐狸的儿子,霸占那老狐狸的宅子,花那老狐狸的钱,怎么想都是自己赚。
    世俗眼光?
    算个屁。
    徐功名还想说话,寇凛烦道:“去去,办事去,少废话。派人前往楚家时,将小江给本官喊回来。”
    “是。”徐功名无奈退出。
    许久之后,段小江才回来,手中拿着上一个小拇指粗细的竹筒,“大人,暗卫营送来的。”
    寇凛从竹筒中抽出一张小纸条,眉头紧紧一皱。
    是陆千机传来的消息,说少影主又给他下了命令,明晚他大婚之时,衙门无人,让陆千机潜入诏狱放几把火。
    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与宋世钧身形骨相皆相似的人,代替宋世钧被烧死在狱中。
    正是怕宋家动手脚,寇凛才将被判了年后问斩的宋世钧关进了诏狱里。这位少影主的最终目的,不知是为了救人,还是刻意在他大婚时给他找麻烦添堵。
    他之所以买通钦天监,将婚期订的又急又仓促,一是为了以财力压制着楚修宁,由他来操办一切,给楚修宁一个下马威。
    这第二个原因,就是不留给这少影主从中使坏的机会。
    寇凛思忖片刻,撕了纸条,阖上公文,走出了厅中,去往狱外:“小江,搬把椅子出来。再去押宋世钧。”
    段小江不解其意,抱了个圈椅跟在他身后。
    圈椅摆在狱外的雪地里,寇凛裹着厚实的狐裘坐下,还让人去煮了壶茶。段小江站在他身后,为他撑着伞,周围十数个锦衣卫小心伺候着。
    带着手镣脚镣的宋世钧被押出来时,便看到他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在煮茶赏雪。
    宋世钧心中冷笑,婊子养大的低贱玩意儿,整日里附庸风雅恶不恶心?
    但他识时务,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拱手笑道:“大人好雅兴。”
    寇凛斜斜瞥他一眼,见他虽有些狼狈之色,但眼底分明有恃无恐,估摸着宋亦枫让他独自顶罪时,已告诉他性命无碍。
    寇凛微微抿唇,摩挲着金扳指:“的确好雅兴,可这雪景看腻了,想看点新鲜的。”
    宋世钧剑眉一皱,不等他说话,寇凛随意指了两个锦衣卫,“你,还有你,去将宋公子的衣裳脱了,一件也不剩。”
    一众锦衣卫面露惊色,即使被判了斩刑,他始终是宋都督的长子,在诏狱内谁也不敢上刑,所以大人准备用这种方式折磨他?
    寇凛语气一厉:“脱!”
    宋世钧从震惊中回神,怒瞪着他:“我宋家人岂是你能羞辱的!”
    寇凛不予理会,看着他被手下按在地上,因有镣铐,便命他们直接将衣服给撕了。
    宋世钧从未受过这般奇耻大辱,红着眼:“寇凛,你敢!”
    “做都做了,你还问本官敢不敢?”寇凛换个坐姿,懒洋洋地道,“五年前的冬天,也是这么大的雪,本官请回不少河南布政司的同僚,脱光扔在这……啧啧,那些没用的文臣,一个时辰内冻死了十来个,本官想着,宋公子应能撑的更久一些……”
    段小江撑着伞回忆了下,想起来是河南雪灾时,因布政司内部争权,上下推诿,导致赈灾不到位,冻死上万人。
    他们家大人因为此事,残暴恶名传的沸沸扬扬,更遭了一通弹劾。
    “寇凛,你想杀我?”宋世钧这会儿才明白,他不是折磨自己,而是准备要自己的命,难以置信,“你竟敢私下杀我?我爹,我几个弟弟绝不会放过你!”
    “大人,这不好吧。”段小江抽着嘴角劝道,“如今已过子时,今儿算是您的大喜之日……”
    寇凛全无忌讳,淡淡道:“记得去工部说一声,咱们这诏狱老旧,都能冻死人了,让他们拨点钱修葺修葺。”
    段小江只能点头:“遵命。”
    ……
    寇凛忙活了半夜,五更天时回房睡了一觉,让段小江守在外面,他强迫自己一直睡到晌午,睡饱了才起床。
    起身习惯性拿官服时,愣了下,换成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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