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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当寇凛发现像小猫般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楚谣,又宛若一具尸体般一动不动时,心中并无上一次的怒意。
确定她再次失去意识之后,他忧心忡忡,看出了楚谣是真的身体不适,且还病得不轻。
幸好裤子还没脱,他将她放平,起身去吩咐段小江请太医。
才刚撩开幔帐赤脚下地,背后楚谣痛苦的哼唧了一声,似乎又醒过来了。
“谣谣?”寇凛转身先坐回床边安抚她,“你感觉如何?”
这声音……
楚箫眼睛还没睁开,就被寇凛的声音给吓的三魂没了两魂,他意识已经清楚,却连眼睛也不敢睁了。
寇凛感觉“她”浑身颤抖,似乎很冷的模样,又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楚箫感觉到他滚烫的手,按在自己额头上,简直想要吐血。
上一次在云来居,楚箫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恨不得杀了这个色胚。可现在他完全没有一丝怒意。
他快被吓懵了好吗?
天啊,这该怎么办啊?
楚箫欲哭无泪,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妹妹晕的早,万一妹妹在他身下承欢时晕过去了,自己还要不要活了啊?
寇凛看“她”紧闭着眼,表情扭曲,心头一跳:“我这就去抓太医!”
“别……”楚箫忙不迭喊住他,声音颤抖,始终闭着眼睛,“我、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寇凛心道她一定是身体有恙,怕败他兴致刻意瞒着。
“你、你先答应我啊,你可千万别激动……”
“你只要别说你是楚箫,我就激动不起来。”
“那倒不是……”楚箫咬咬牙,道,“我、我是你大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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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江前往前厅,将正待客的楚修宁请了来,站在门口道:“大人,尚书大人到了。”
“请进。”
段小江打开门:“请。”
随后将门关上。
段小江的目光犹疑不定,和院子里充当守卫的锦衣卫一样都不明白,这洞房花烛夜,他们家大人为什么会把老丈人给请来?
楚修宁走进女儿的闺房里,女儿大了,他也许久不曾来过。记得之前整间屋子是通畅的,如今被屏风给隔断出了里外。
看不到里间的情况,独寇凛在外间坐着,穿着中衣,披着件大氅,捧着茶杯的双手微微有些抖。
楚修宁深深皱眉:“叫我过来作甚?”
寇凛指指里间:“让你儿子跟你说。”
楚修宁难得露出惊色,转眸看向屏风。
“爹啊……”楚箫语带哭腔,“这该怎么办啊……”
他这一解释,还将虞清的猜测说出来,楚修宁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寇凛观他反应,将杯子往桌面一按,茶盏碎成几瓣:“岳父大人是不是早就知道?”
见他这脸色,楚修宁丁点也高兴不起来,头疼:“我怎么可能早知道?还是你觉得阿谣从前会和其他男子有过什么亲密举动?”
寇凛哑了哑,楚谣对此肯定是全然不知情的。
楚修宁叹气:“不过我从前的确想过,阿谣究竟会晕什么,想来想去,没试过的也只有男人,也不可能试。但这只是极微小的可能性,我只在心里隐隐有些担心罢了。
如今这隐隐担心竟成了真,他受到的刺激也不小。
他一贯运筹帷幄,却唯独拿这双儿女一点办法也没有。
儿子晕血,不太敢娶妻。
先轮到女儿。
“那现在该怎么办?”寇凛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捂着额头,“啊?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有什么办法?”楚修宁没辙。
寇凛揪住他不放:“你是他们的爹,你得负责。”
楚修宁沉吟道:“我始终认为这是病,只是找不到病因,无法对症下药。慢慢治吧,三年前他兄妹之间的感应就曾断了,一断三年多,最近回京才恢复,应是有办法的。”
寇凛指着自己:“那我现在怎么办?”
楚修宁心头烦躁:“你娶一个,送你两个,你岂不是赚了?”
“谁稀罕赚你一个?”寇凛简直要被他气死。
“他们兄妹这情况,你原本就是清楚的。你要入赘,也不是我逼你。如今出了这样子的事儿,你若接受不了,过阵子且说你我政见不和,你与阿谣和离就是。”楚修宁拱了拱手,“只希望寇指挥使看在小女的份上,往后莫要乱说话。”
寇凛蓦地一愣,皱眉道:“岳父大人这说的什么话,我只说咱们得想办法,这样下去不行,怎会扯到和离上去?”
楚修宁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不做声,转头问楚箫:“怎么一会儿的功夫,阿谣晕过去两次?”
楚箫颤颤道:“没错,是这样的。我最初晕血时,也是晕一下就醒,随着次数渐渐多了,晕厥的时间才越来越久。我想,等下妹妹应该就醒了。”
楚修宁微微颔首,又看向屋内富丽堂皇的陈设,对寇凛道:“阿谣也不一定是晕男人,她有些许喘症,你瞧你这……”。
“她和我说她对绒毛并不敏感,只闻不得炭火的气味儿。”寇凛特意问过的,“再说这些东西已摆在这里许久。”
楚修宁道:“你难道不知两种药材都治病,但放在一起就会致命?”
他话音落下,屋外护卫道:“老爷,袁首辅来了。”
“你搞这么大排场,我还得去收拾。”楚修宁捏着眉心离开,“这事儿我帮不上忙,你找我也没用,若觉得委屈,就趁他兄妹正常时一起迷晕了,你在下手,应是无妨……哎,我是造了什么孽……”
寇凛看着他离开,颤颤坐下,造了什么孽是自己才对吧?
他神色郁郁的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去里间。隔着屏风道:“你钻被子里去!”
尔后让侍女们进来,将毯子一应全撤走。
包括招财,也拿给段小江。
撤到一半时,楚谣便已醒了过来。见屋内侍女们似受惊小鹿般进进出出,她隐约知道出事了。
等屋内被搬空后,底下炭火也停了,屋内温度骤降。
寇凛脱了鹤氅重新躺回床上抱着她,将刚才的事情讲给她听。
楚谣惊的半响无言,等缓过来神,依然闭口不语,蜷缩身体背对着她。
“我原本打算瞒着你,但这事儿瞒不住。”寇凛揽住她,将她往自己怀里塞。
听他轻松的语气,楚谣愈发难受:“对不起。”
“总算我这次没挨打,我瞧着你哥比我吓的更厉害,蒙在被子里就没露出头过。”寇凛轻轻一笑,“有个伴,有个家,我今日已是极为满足,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谣沉默着。
他在她发间吻了下,手臂圈的愈发紧了些:“真的,我不是安慰你,从前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也不知多少金子和权力才能填的满。如今才慢慢感觉到,只需心里装着一个人,便是满满的了。”
楚谣心头一动,扭头看着他:“可往后我们……”
寇凛低声道:“还不知你是晕什么,先前塞进来的东西都撤走了,等明晚打晕了你哥,咱们再试试。先睡吧。”
楚谣睡不下,此时才刚入戌时,还有漫漫长夜:“不妨现在就将我哥哥打晕了,趁着症状还不明显,早些试一试?”
寇凛沉默片刻:“东西刚撤走,怕有残余,还是明天吧。”
他今夜实在折腾不起了,再折腾几回,他锦衣卫就得改名东厂,他这锦衣卫指挥使,也要改名东厂大都督了。
第62章 夺权
两人躺着说话说了许久, 慢慢楚谣睡着了。寇凛为了今夜特意补了一上午的睡眠, 让他睡这么早是不可能的。
他动作轻缓的下床, 开窗吩咐段小江去衙门将他早上没看完的卷宗拿过来。
随后披着鹤氅在外间坐了大半夜。
他怕楚谣自责,多半说的是些安慰的话, 但并非假话。今晚这遭遇, 的确令他一时无措, 也甚是郁闷,但混乱的情绪过后, 并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有问题, 解决问题就是。
反倒是之前想不通自己是不是对楚谣有意, 要不要选择成家, 带给他的烦恼更多。那几乎影响到了他处理公务。
而他这个人,做选择时总是十分谨慎, 可一但拿定主意绝不后悔, 无论什么后果他都会接受。
更何况有了个家,的确已是极为开心。
除了财富之外, 在其他方面,他总是很容易满足。
卷宗查阅到四更,寇凛回去躺下,枕边多了女人, 有些不太习惯。加上看得到吃不到, 便背对着她,躺了一刻钟才睡着。
楚谣一觉睡到快五更。
不是她心大,头一回像楚箫那样昏厥, 她有些体力透支的感觉。
惺忪着醒来时,冷不丁看到枕边多了个男人,她还微微惊了下。她侧着身,他平躺着。她盯着他弧度分明的侧脸,犹如梦中。
毕竟这个人的名字,从十一二岁时,就不断从旁人口中涌入她的耳朵。
无非是阴险,狠毒,奸诈,贪婪这类的字眼。
尤其隔壁王侍郎府被锦衣卫抄家之后,她最怕的就是锦衣卫上门。
何曾想过几年后他上门了,却是上门女婿。
人生的际遇实在奇妙,楚谣忍不住微微弯起唇角,但想起昨夜的事儿,她的笑容又凝固住。原本她还担忧在夫妻之事上,碍着她的腿,他怕是不能尽兴,没想到比她想的更惨……
外面忽然传来锦衣卫的声音:“站住!”
尽管这声音刻意压低,寇凛的眼睛仍是一下子就睁开了,转头瞧见楚谣正看着他,本想伸手揽住她,察觉自己下半身有异动,及时止住,只笑着道:“好看么?”
楚谣抿抿唇:“好看。”
寇凛嘚瑟起来:“是不是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了好几辈子的善事,才能在今世嫁了个这么英俊潇洒武功高强能力出众的夫君?”
楚谣忍着笑:“是的。”
“上道。”寇凛笑吟吟在她鼻尖点了下。
两人说话时,外面传来女子悦耳的声音。
“小姐,姑爷,老爷已在厅里等侯多时了。”
见寇凛皱眉,楚谣坐起身解释:“这是我爹院子里的大侍女画锦,爹的起居都是她和画屏姐姐伺候着。
寇凛问:“你爹这是干什么?”
楚谣想了想,讪讪道:“大概等着你去敬茶吧。”
大梁风俗,新妇进门翌日清晨是得去给公婆敬茶的,入赘的女婿反着来,得给岳父母敬茶。
寇凛瞧一眼窗子,外头依旧是黑蒙蒙的,讥讽道:“这人若是年纪大了,起的比鸡还早。”
楚谣给他一个不满的眼神:“我爹应是要去吏部,先前两日他告假在家,必定积压了许多公务。”
寇凛微微笑了笑,起身撩起幔帐,下床穿鞋。
楚谣则拔高了些声音,对画屏道:“我们稍后就去。”
稍后春桃进来伺候楚谣梳洗,另有三个小侍女来帮忙。从前楚谣自己住,只春桃一个收拾足够,如今多了一个寇凛,比十个小姐还难伺候,锦衣卫虽在院中,却全是男人,不方便入她的房间,楚谣只能又挑了几个看着顺眼的侍女过来。
有两个侍女收拾被褥时,没看到床上有落红,彼此对视一眼。
寇凛正系着飞鱼服腰带,蓦地喊了一声:“小江。”
段小江在门外拱手:“大人有何吩咐?”
寇凛一派漫不经心:“你们跟在本官身边,通常得注意什么?”
段小江笑嘻嘻道:“少说话,多做事。看了不该看的,有蛇吃咱们的眼珠子。说了不该说的,有烙铁烧焦咱们的舌头。”
三个小侍女浑身发抖,连正给楚谣梳头的春桃也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话从锦衣卫口中说出来,绝不是恫吓她们。
停顿了片刻,楚谣才又补充了一句:“别怕,若做得好,大人是有金子赏的。”
“奴婢明白了。”几个侍女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