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谣见他额头都渗出汗来了,却依然干干坐着。忽然想起虞清前几日来看她时说的话,脱口而出:“夫君,当年在大理寺牢房里,你是不是被裴颂之给伤着了?”
寇凛微愣了下,旋即面黑如锅底,转头瞪着她,似要将她一口吞下去似的:“我有没有被伤着你不知道?游湖那日我抱着你时……你不是还嘲笑我?”
楚谣自然记得,还以此告诉虞清他的身体没问题:“那你的身体是怎么了?”
“我身体一点毛病也没有。”寇凛心头无奈,是怕被你爹和你哥哥给吓出毛病来啊。
再看楚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副你没事你干嘛这么激动的模样,寇凛捏了捏眉心,只想立刻将她按下去证明一番。
忍?
忍不住。
不忍了,希望老狐狸还没缺德到这份上。
“你给我等着。”寇凛眯着眼警告她一句,手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把,侧身从矮几上端起合卺酒,递一杯给他,挑挑眉:“我只是在思考,这酒该怎么喝?”
“需得手臂相交。”楚谣以为他真不知,教着他抬起手臂来。
寇凛十分配合,在她的指引下与她手臂相缠:“这样?”
楚谣点头:“恩。”
待各自金杯都凑在嘴边,两人几乎耳鬓厮磨时,他笑意攀上眉梢,低声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芙蓉帐前合卺酒,交颈鸳鸯欲双飞。”
她的脸一瞬腾红,他笑的愈发肆意,“你不是才女么?这样的良辰美景,不该作两句诗来听听?”
楚谣见他端着酒杯不喝,也不好独自饮下,嗔道:“你不是不爱这些酸文臭诗,说像念经似的,我不想讨你嫌。”
“那你可以学着作些我喜欢听的诗。”寇凛看着她鲜红欲滴的耳朵,眸色逐渐加深,凑过去念了一长串,“譬如这样的。”
楚谣从未听过这种艳俗露骨的词句,羞臊的几乎不知该怎样接话:“你这是……从哪儿听来……”话未说完,又感觉耳垂被他轻轻咬了一口,身体顿时似被拉满弦的弓,紧紧绷起。
他却点到即止,端正坐姿,轻笑道:“咱们先将合卺酒喝了吧,瞧你这都快洒出半杯来了。”
楚谣点点头,与他一起仰头饮下,酒入口中异常甘甜,唇齿留香,全然不觉辛辣。
待她饮罢,他从她手中将金杯拿走,懒得再动的模样,随手扔在地面上铺着的波斯绒毯上。
楚谣正看着那残余的酒水从杯中撒出来,浸湿了些毯子,腰肢倏地被一条手臂揽住,他欺身压下,她便被缓缓放倒在床上。
他没有整个压下来,轻轻在她眼睛上吻了下,随后以手肘撑着床,另一手抚着她的脸:“说起来,三个月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成婚。不,是没想到回京路上随手救的一个女人,竟会成为我的妻子,这简直是想让我重新相信,做好人还是会有好报的。”
“佛家常说的善恶有报,自然有他的道理。”楚谣躺在柔软的被褥上,睫毛轻颤,想起他从前那些因为好心惹下的祸事,伸手攀住他的脖子,“我若早生几年,早些认识夫君就好了。”
“我不这么想,早认识我几年,像当年救了宋嫣凉那会儿,我还是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蠢货。我救不了你哥哥和虞清,也没有令你心安的能力。”视线紧紧相绞,他额头布着些细细的汗,体内那把火一烧起来便气势汹汹,“从前我认定老天不公平,不,是与我有仇,令我如此时运不济,现在倒是有些觉得……”
楚谣已有些听不进他说什么,因他说话时手中不停,一直在解她的衣裳,解不开便扯,总算给他在衣襟处寻了个空隙。
他的手很暖,但常年习武的人,指腹与掌心的粗粝可想而知。
楚谣止不住浑身颤栗:“觉得什么?”
“没,只感悟从前学到的每样本事,哪怕曾深恶痛绝,往后都有用处。”寇凛微微笑着,似颇为镇定,可沙哑压抑的声音出卖了他此时内心的躁动,“就比如小时候在烟花柳巷里混时,耳濡目染的那些肮脏玩意儿,如今倒可派上用场。”
楚谣微微张开小嘴想说话,他的唇又落了下来,与她唇齿相触,呼吸交缠。
其实直到此时此刻,两人紧密贴合,楚谣仍然觉得她选择嫁给他,遵从了情感,未经过理智。她并不了解他,他像是头强势又危险的野兽,难以被任何人驾驭。
她可以忽视掉他的危险,只保留他的强势。
最初对他的倾慕之心,皆是出于一种慕强的心理。
他很强势,各个方面。
令她充满了安全感。
自坠楼被父亲放弃的那时起,她就时常从噩梦中惊醒。在梦里,她被一双枯槁的手从悬崖推下,崖边明明站着许多人,包括她的父亲,她的哥哥……
他们面露惊恐,趴在崖边朝她伸出手,却没有一只手有力量拉住她。
耳畔是呼呼而过的风,那悬崖仿佛没有尽头,她在令人窒息的失重感中不断下坠,永无止境。
她不由在想,若是寇凛也在她的梦中,一定是可以拉住她的。
比这个想法更棒的是,自从认识寇凛以来,她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
情难自控,两人很快衣衫凌乱,陌生的愉悦感逐渐侵占了她的大脑,如在云端徜徉,头脑开始昏昏沉沉。
当寇凛慢慢感觉她像一具尸体一般,一动不动时,吓的他瞬间从情欲中清醒过来。
“谣谣?”他哑着嗓子拍拍她的脸。
她依然一动也不动。
早有心理准备的他,依然气的吐血,直想抄起绣春刀去前厅把楚修宁给杀了。
*
夜晚的大街上,楚箫正和虞清坐在马车里,准备出城去看宋世非。
楚箫正说着话,忽然一阵头晕,险些栽倒在地。
虞清一个高抬腿扶住他:“怎么了?又没见血,你还晕车啊?”
楚箫拼命摇晃脑袋,眼前模糊不清,紧张道:“快停车停车,我要回去,我感知到阿谣晕过去了!”
“不是吧,寇指挥使如此生猛。”虞清嘴角却是一个痞笑,“楚二腿瘸,身体其实还好,除了被你晕血连累晕倒之外,我可从没见过她轻易晕过。”
“真的,她晕过去了,快停车……”楚箫捂着头,“我也好难受……”
虞清见他痛苦的模样,不由坐正了身体:“哎?你这样子,怎么像你晕血时,阿谣的模样?”
楚箫没来得急说话,几个摇晃,晕在虞清怀里。
*
寇凛怒也没用,万幸他先前熬了些时间,这会儿虽忍的有些难受,但因没有进入正题,忍忍也就过去了。
便将楚谣已被褪了一半的外裳脱了,掀了被子给她盖上。
他自己则准备去院子里吹一吹风雪,浇熄这身火,等着他妻子顶着他大舅子的身体回来。
除去繁复的喜服,他从衣柜里取出件轻便常服,脱个半光正准备穿时,却听床上的人呻吟两声。
就醒了?
寇凛恍惚一愣,莫不是他冤枉了自己那老丈人?
他拎着衣服走过去,见她果然悠悠转醒,心头不由大喜过望:“谣谣,你是怎么了?”
但当她迷迷蒙蒙醒来时,张嘴却喊了一声:“虞清,快停车啊!”
第61章 后续
这一声“虞清”喊出口, 喊的寇凛整张脸都绿了。
幸亏知道虞清是个女的, 不然现在他想抄起绣春刀去杀的人又多了一个。
见她手臂撑着床, 迷迷糊糊似想坐起身的模样,他将手里拎着的原本要穿的衣裳扔去一边, 去扶她。
却见“楚谣”睁开眼睛之后, 猛地一怔, 目露惊恐。
寇凛被这眼神盯的心头发毛,再一想可能是自己赤着上身的缘故, 都已是夫妻了, 没必要再讲究这些了吧, 往后总得习惯。
但她这神情瞧着不太对?
怎么有点像……
寇凛心头倏紧, 却随着楚谣甩了甩头,再看向他时表情充满了疑惑:“夫君?”
他真真是松了口气, 暗道自己近来真是愈发疑神疑鬼。
楚谣稍稍掀了掀被子, 瞧自己只着一层薄薄绸衣躺在被子里,寇凛则赤着上身, 露出胸腹线条流畅的腱子肉。
她上次在马车里帮他更衣,已知他有一副武将特有的刚猛身材。
不过,刚才发生什么了?
寇凛及时解释:“你晕过去了。”
楚谣微微一呆:“晕?不可能吧?”
她自小到大时常被哥哥连累着晕厥,深知晕厥的感受, 明明不是。莫非是这几日心情紧张, 夜不能寐,睡过去了?
她这样揣测着,却不能说出来, 不然对他大概是个打击。
寇凛原本也不想说,现在不得不说:“是不是你哥在搞鬼?”
“我哥?”柳眉一蹙,楚谣顺着他的话一想,终于知道他今夜迟迟不动是为哪般,“你想多了,我哥不会坑我。而且我因他晕血症发陷入昏厥的滋味,并不是如此。”
“那你是何缘故?”寇凛探手去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身体可有不适?”
“没有啊。”楚谣凝眉摇摇头,沉吟道,“莫不是……”她面露尴尬,迅速看一眼寇凛,又收回视线,“我冬季有些易喘,刚才被压着,有些透不过气。”
寇凛稍怔,他顾着她的腿,已是尽量撑着自己了。无奈道:“所以我说你莫要总是吃素。”
楚谣惭愧的无地自容,总觉得自己除了腿疾以及轻微喘症,平素身子骨挺结实的,连风寒都极少染上,结果竟在这时刻闹出洋相。
他的兴致,大概全被她给败光了。
“你没事就好。”这一折腾,寇凛的心火的确消了大半,但见楚谣翘着头,被子滑至胸口,露出精致的锁骨。视线下移,领口微微敞着,胸前那两团白花花的杀器若隐若现。
想起方才揉捏时美妙的触感,他这火一霎又燃了起来。
摘了勾挂,层层叠叠的幔帐倾斜而下,他掀开被子挤上床,从身后将她牢牢箍住怀里:“来,我小心着点,不压着你就是。”
只隔着一层薄衣,彼此体温相触,楚谣心头的涟漪也被激起,尤其感觉后腰被硬物顶着,一时间心跳的不受控制。
*
原本驶向城外的马车,此事调转马头,折返尚书府。
虞清拍着楚箫的脸:“楚大?楚大?”
“啊?”楚箫猛的惊醒,双眼呆滞,视线毫无焦距。
虞清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怎么了啊?”
楚箫倏忽抓住她的手:“我刚才是不是晕过去了?”
虞清点头:“好像是的。”
“你猜我看见谁了?我看见寇大人了!他还没穿衣服!”楚箫激动的想要站起来,被虞清一把拽倒下,“那是阿谣的房间!”
虞清抽抽嘴角:“也太可怕了吧,你连这个都能感知到?”
“不是感知,我看见了!”楚箫再三强调,“我通过我妹妹的眼睛,亲眼看到的!”
“你附身楚二了?”虞清也露出震惊之色,“你从前会吗?”
“从来没有过!”楚箫摇着头,摇成拨浪鼓,“都是我晕血时,阿谣来操控我的身体。”
虞清摸着下巴:“这也太反常了……”
从惊吓中慢慢回神,楚箫神色异常凝重:“这也不算反常。我和阿谣最初经历这事儿时,阿谣就曾质疑过,按照道理来讲,她能感知我,我也一定能感知她。我是因为晕血,她应也会对某种东西产生恐惧而晕厥。”
那时候,两兄妹尝试过许多会令人恐惧到晕厥的东西,楚谣只怕蛇,楚箫找了许多蛇,她虽怕的厉害,但依然不会怕到昏厥。
楚箫想不通了:“阿谣好端端在自个儿房里待着,她究竟晕什么?”
虞清摩挲着手指沉吟片刻,伸手在他肩膀重重一拍,表情古怪:“楚二她……该不会晕男人吧?”
楚箫一愣:“什么意思?”
虞清这表情愈发古怪:“就是……就是,哎,怎么说呢,其实除了恐惧,情欲对人的脑子也是一种强刺激,不然你以为马上风是怎么来的?
楚箫呆滞半响,睁大眼睛:“不、不会吧?”
刚说完这句,他再度面露痛苦的捧着头,“完了,我又开始头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