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生命力旺盛,只需剪掉一枝嫩芽,分叉的地方,好生种下,它便能活。
顾晏生将三尺长的花枝下摆剪掉,分叉也剪掉,多余的花和枝叶全剪掉,只留一根长了花的地方。
刚栽种的花枝没有根,吸收不了多少营养,多余的花枝会分手它的养分,花便种不活。
他两枝弄成一样的,形状也剪的差不多,一边插一个,插在方才犁地的地方,中间留着种菜,两边观赏,甚美。
时间对于他来说还早,便又找了个活,洗衣服。
将身上这套,连同今天换下来的,也包括何钰的都拿出来洗洗。
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何钰这回没把换下来的衣服搁在床头的柜子里,不知道藏去了哪,竟瞧不见踪影。
难道以为藏起来就翻不出来?
何钰白天睡不安稳,晚上要起来训练,累的不行,倒头就睡,都不带犹豫的,他对顾晏生没有防备,顾晏生进来的步法也刻意放的很缓,竟没发现有人闯进了他的拔步床,一阵翻找。
拔步床就那么大,其它地方顾晏生都翻过,没有,那肯定是在拔步床内。
他将抽屉,柜子,床底下都瞧了个遍,竟还是没有。
顾晏生掀开何钰的床帘,床上也没有,一抬头,发现何钰把衣服系在床顶的绳子上。
为了防他也是够拼的。
顾晏生冷笑,将那衣服解开,拿去洗了。
和自己的分开洗,亵衣都是白色,容易搞混,他先给何钰洗,再给自己洗。
两个人都是换衣服很勤快的那种,那衣服跟没穿过似的,一点不脏,顾晏生微微搓过几次,便放在一边,然后洗自己的。
洗完再过几遍,拧干后分开挂在两边的晾衣服绳上。
用的是何钰从家里带来的衣架,怪方便的,能省不少空间。
这东西他从来没见过,何钰说是跟随父亲走南闯北时偶尔间在一个小地方见到的,当地人都用这个衣架,方便,实惠还省地方。
顾晏生晾完了衣服,回去写功课,本就没多少,他跟何钰相反,何钰是使劲拖,拖到不能拖的时候再写。
顾晏生是先写,有空就写,写完了就可以做别的事。
他在回来前写过,写的差不多还剩下一点,稍稍费了些时间便写完,像往常似的,点灯躺在床上看书。
待床头的漏斗细沙盖底的时候,便是睡觉的时候。
亥时顾晏生准时睡觉,拉上床帘,平静躺下,侧身睡去。
夜晚一片寂静。
三更时分何钰艰难的爬起来。
青色的帘子内伸出一只手,何钰轻轻拉开帘子,尽量小声不影响顾晏生。
他知道顾晏生睡眠不好,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醒来,他自己也说过,只有跟相熟的人一间屋子才能睡着。
否则不放心。
这是妥妥的没有安全感,只能相信自己。
何钰习惯性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倒是忘了,他的衣服被顾晏生洗了,还没收回来,新换下来的因为不想让顾晏生帮他洗,所以藏在了床顶上,特意用绳子系住。
倒不是嫌弃顾晏生洗的不干净,单纯觉得不好意思,这种衣服怎么能让别人洗?
而且他是女孩子,顾晏生是男孩子,让男孩子帮他洗亵衣,像什么话?
亵衣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内裤的意思,只不过比内裤宽大,夏天穿腿下生风。
现代已经很开放了,女性也不会互相洗内裤,男人给男人洗更不可能。
顾晏生缺根筋,没觉得有什么,何钰自己不能知道了当没知道。
所以非常自觉的藏起来,也就是积攒一个月而已,他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没觉得有什么。
何钰抬头一看,差点惊呼出声。
他系在床顶的衣服不见了!
何钰心道不好,噔噔几步跑下来,一推开窗户,果然见院内挂着两排衣服。
顾晏生又帮他洗了。
藏这么严实他也能找到?
何钰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人怎么能这么固执呢?
藏起来就是不方便叫他洗的意思,顾晏生似乎没察觉似的,对这东西容忍度为零,一天都忍不了,当天就给他翻出来洗了。
何钰眨眨眼,去外面收了干净的亵衣换上,收拾整齐后披上披风,小步走近顾晏生的床边,顿了顿,那手举起,掀开同色的床帘往里看了看。
黑暗里瞧不清脸,只隐隐约约觉得他的肌色发白,苍白的那种,有种不健康的感觉。
仿佛人死后,血液流干,冰在冰柜里许久,又放出来似的。
顾晏生太爱泡澡了,把自己泡的像尸体。
他用药过猛,泡过的澡堂子何钰都不敢重复使用,偏偏他又懒,不想重新打水烧水,须得费很多时间和功夫。
如果他想洗,要先跟顾晏生说好,他洗完了顾晏生再洗。
难为顾晏生的洁癖,居然忍了下来。
毕竟是他自己的毛病。
何钰松开手,戴上帽子匆匆离开。
他一走,床上的顾晏生陡然睁开眼,眼里丝毫睡意也无。
他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从何钰爬起来,出去找亵衣开始,亵衣是他洗的,自然想看看何钰的态度,是大喊大叫,特别介意,还是默默接受?
其实他最希望的是何钰自己把亵衣洗了,但何钰就是没那个自觉,藏着掖着也不要自己洗。
何钰的脑回路就没有‘自己洗’这三个字。
他出去了有一段时间,顾晏生爬起来,披了披风,点了蜡烛出来瞧瞧,竟意外瞧见何钰还没走远的身影。
这是做什么?
上次他也是差不多时候追出来,何钰走的非常快,刻意避开他,这回却像故意等他似的,走的慢悠悠的。
何钰不瞎,也不笨,听觉更没有丧失,应当是知道身后有人,顾晏生还点了蜡烛,有亮光,能不知道吗?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躲不避?
这是叫他跟上的意思。
顾晏生紧了紧披风,戴上帽子跟去。
路有些绕,何钰还像上回似的,穿过大半个书苑,逛了两圈庭院,最后将人带去夫子们住的地方。
其实离他们很近,就隔了一条小溪而已,这么绕来绕去,顾晏生还当他要出了书苑,谁知又绕了回来。
何钰是习惯,因为每回去找武夫子,都要动手,动手前不热身,到时一准吃亏。
他带着顾晏生绕来绕去,也当是提前给顾晏生打个预防针,别叫他待会儿输的太惨。
第97章 绑在一起
俩人一前一后进入武夫子的小院,夫子的待遇比他们学生要好,单独一个院子,因为不确定武夫子的意思,何钰没有将人带去密室,就在这里拱手道,“师傅,人我带到了。”
他这么说顾晏生的身份便是客,客还怎么好意思躲躲藏藏?
顾晏生从角落里走出来,一晃神的功夫,黑暗里突然射来一道回旋镖。
那镖目标直奔他来,顾晏生一个侧翻躲开,大黑披风一兜,将那镖兜进披风里。
这种镖可自己回来,到时又是一攻,与其等着它回来,不如直接断了它的路。
顾晏生刚一站稳,又是一道攻击攻来,回旋镖嗖嗖破空,不多时便到了他面前。
他一个下腰避开,再起来时,却有一道利剑横下来,顾晏生顺势倒在地上,双脚夹住利剑,一个翻滚,将剑踩在脚下。
那人抽了一下没抽动,索性放弃武器,空手与他较量,因为身高优秀,加之力量优势,顾晏生自然不敌,但他能与武夫子缠斗数十招,已然不错。
他自己也从招式中猜出武夫子的身份,在暴风雨似的攻击下淡然站起,“见过夫子。”
武夫子那一拳生生止住,没有理由再打下去,他收了手,背负在身后。
“小小年纪功夫当真不错。”夫子在前面领路,“跟我来吧。”
顾晏生拒绝了,“夫子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
若是跟他去了,不小心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譬如什么密道之类的。
顾晏生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书苑里有以前留下的遗迹,那时候是机关术发展的顶峰,几乎家家户户只要有条件便造一间。
盖因打仗打的凶猛,这城说易主便易主,没有个逃生的密道,留着被人杀吗?
密道最多的还应该是皇宫,这底下几乎挖空,顾晏生原先还没被打入冷宫时,最是受宠,有一次他去拿父皇书房里的书,因为个子矮,只能够到底下的,谁料竟不小心打开了一道机关,那书架散开,露出一道加了锁的门。
被父皇瞧见,狠狠骂了他一顿,好些天来找他都说不见。
想来从那时开始便对他有了厌烦了吧?
“怕什么?”武夫子嗤笑,“我难道还能吃了你?”
何钰跟着搭腔,“你现在可是皇子,师傅是臣,你是君。”
是啊,倒是忘了,他现在是皇子,身份不一样。
一般的人拿捏不了他,即便他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武夫子一样不敢杀他。
他背后可是有周许两家撑腰,周许两家对他假情假意,表面是好,背后里防贼似的防着他,生怕他死了,将来与皇位绝缘。
周贵妃既不是皇后,又没有孩子,只能扶持他,将来才有出路。
否则换了一个人当皇上,便与她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说不定还会赶尽杀绝,将她安排给前任皇上守陵。
她是绝对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所以顾晏生可以受伤,可以被人欺负,但不能死。
若是死了,等于破坏两家的计划,两家能放过他?
千里追杀也要报了这仇,不是为顾晏生,是为他们自己。
顾晏生在书苑里被大皇子当面讽刺,嘲笑,周浩然与许修竹都没有帮他,一来是给他一个教训,提醒他与何钰走的太近,不听话就没人帮他。
第二,他们需要的只是活的皇子而已,也就是说不是顾晏生,也可以是别人。
现如今的几位皇子都有归宿,靠山,只有顾晏生生母早死,孤苦伶仃,所以目前只能是他。
也就是活的顾晏生,只要保证顾晏生活下去便是,顾晏生被人欺负,于他们何干?
其实顾晏生无能无才无德对他们来说才是好事,和皇后的顾虑一样,这么大了,该懂的都懂,用感情是无法融化他,索性便剩下纯纯粹粹的利用。
他们只要扶持一个傀儡便是,与何钰当初的想法类似,又不一样。
何钰只有一个人,无法大规模帮助那个人,也不能无时无刻盯着他,在他有危险的时候帮忙,所以他选的人必须具备自救能力。
如果不是顾晏生,换了一个人扶持两天嗝屁了,何钰图什么?
周家与许家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两家站队,财大气粗,有权有势,所以选的人不需要多有能力,只需要活着便是。
“跟上吧。”夫子走在前面,“你难道不想看看百年前的学生是怎么训练的?”
顾晏生瞧了一眼何钰,何钰眨眨眼。
“听夫子的。”
他行了一礼后,与何钰一道,跟上夫子。
夫子打着灯笼,在前面走,他俩在后面小声说话。
“何兄可真够意思,拉我下水。”顾晏生双手拢进袖子里。
“哇。”何钰不认这锅,“明明是顾兄自己跟来的,怎么还怪上我了?”
“若非何兄故意走慢,引我跟来,我会跟来?”顾晏生反问。
“怎么了?我腿脚不好,走慢点还有问题了?”何钰不服,“你还没经过我同意洗我亵衣呢。”
“若非何兄过于邋遢,我会洗?”毕竟同为男性,又是那种衣服,即便他俩拜过把子,也不该他洗。
但何钰实在邋遢,去年的亵衣居然能留到今年,还打算再放一个月。
他要是没瞧见倒也罢了,看在眼里怎能假装没看见。
其实在洗之前顾晏生犹豫了很久,起初觉得不妥,将那些脏的干净的通通塞回何钰的抽屉里。
后来他去浇水,脑海里出现何钰亵衣满地的场景,他又去剪枝,脑海里又出现何钰亵衣满地的场景,他换成了喂鱼,脑海里还是何钰亵衣满地的模样。
存在感太强,完全忽略不了。
一时想不开便洗了,第一次纯粹是容忍不了,第二次便是提醒何钰,该洗亵衣了。
这等衣服要一天一洗,不能留着发臭。
看何钰好不好意思再藏,明天他脸皮再厚,也会自己意思意思洗洗。
“我邋遢我的,与顾兄何干?”何钰反击。
“何兄脸皮要多厚才能说出这种话?”顾晏生瞥他,“咱俩同在一片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你那边邋遢,我这边能不受影响?”
只怕是往那边一瞧,便想起何钰亵衣满地的场景,以后还怎么直视何钰?
“你还在浴池里泡药,我滴天啊,那味我才受不了呢。”
“所以让何兄先洗,何兄也体谅体谅我。”
何钰点头,“那我以后藏隐秘一些,不叫你找到。”
顾晏生无语,“何兄洗洗挂起来,比藏起来有用。”
何钰摇头,“没有人洗。”
顾晏生嗔怪一声,“何兄不是人吗?”
何钰吃了一惊,“你要我自己洗?”
他猛摇头,“不不,这有失君子风范。”
顾晏生垂下眼睑,似乎想不明白,“洗个亵衣,怎么就有失风范了?”
“顾兄不明白了吧。”何钰拍拍他的肩,“顾兄越是不明白,我就越是不告诉顾兄。”
何钰天生就有气人的能力,得亏他遇到的是顾晏生,要是旁人,早就拿刀上去砍他几下。
“快到了。”何钰故意不提底下有暗器的事,想看顾晏生吃亏。
不过顾晏生也不笨,一直紧紧跟在他身旁,他走哪,顾晏生便走哪,以免踩中了机关。
如果真的踩中,何钰这个损货不仅不会帮他,还会落井下石,往下丢个石头砸他。
前面的夫子有意考验他俩,走的极快,嗖嗖几下便不见了踪影,何钰有样学样,正待施展轻功,顾晏生突然按住他,“何兄,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