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哥儿觉着,他那只麒麟臂怕是……要废了!
上头肌肤又烫又热,烧得他微微颤抖,从上臂挨着她衣裳的地方,烧过了小臂,又烧到了捏着她的手,那手掌里握着软乎乎一团,似没骨头一团软~肉,正是最热一处。
热得他又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上,愈发将她的手团成一团,用他厚实的手掌,细长的五指紧紧包裹住……怎么就这么软?
可能是捏得紧了些,迎儿觉着不舒服,微微动了动手,想要将手从“魔爪”里拿出来。
郓哥儿突然正色道:“别动,路不平,可别跌倒了。”我牵着你。
迎儿果然听懂了,迷迷糊糊“嗯”了声,继续由他牵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见来仙儿和狗儿早早走到前头去了,郓哥儿松了口气,胆子也愈发大起来。
他又用力捏了捏她的小爪子,问:“疼麽?”
迎儿仰着脑袋才看得到他,眨巴着雾蒙蒙的丹凤眼,完全不知道他在说啥,只迷迷糊糊“嗯”的问了一声。
郓哥儿身子一紧,又问:“那痒麽?”
迎儿这回终于知道了,他是说他挠她手痒不痒啊,那猫爪子一样的力道,哪里会痒了,只歪着脑袋,看着他吃吃的笑:“不痒,一点儿也不痒!”
郓哥儿见不得她这副痴态,只觉着身子都软了,故意又加大力度,使劲摩挲两下,凑近她耳旁,问:“这回痒麽?”说话间将热气呼在她近乎透明的耳朵上。
迎儿不自在的动动身子,咯咯笑起来:“这回……这回痒了,耳朵痒。”
郓哥儿看着那白嫩的小耳朵慢慢变成了熟透的虾米,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好想好想说“我帮你揉揉罢”,手都抬起来了,终究又没那胆子造次。
唉,他要是不来当兵就好了,就在两隔壁,他一天可以在他跟前露十次八次面,让旁的臭小子再没机会接近她。对了,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葱头那小子没去找她罢?
“迎儿,有人去找你没?”
少女笑:“没人,一个都不去找俺玩。不过啊,倒是……”
“是谁?葱头找你了?”少年有点紧张,他走前明明去找许少聪摊牌过的,他就是认定武迎儿了,不许他再去打她主意,莫非他答应的又不作数了?
“他是去牛皮巷找你,还是去的铺子上?”
“都有啊,不过最常去俺家玩耍,俺爹还要留她饭,只她不好意思,不然……嘿嘿……”
郓哥儿登时就竖起眉毛来,这王八蛋!
说好不同他抢的,原是哄他玩!他前脚才走,他后脚居然就去找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都说患难见真情,兄弟不兄弟的,就这么点小事他都做不到,算什么兄弟?
郓哥儿恨得牙痒痒,紧紧捏着迎儿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以后再不许同他来往,就是去找你你也不能出去,更不能放他进门,知道麽?”
迎儿被他“狰狞”面孔唬住,顿了顿,才问:“那……她要是同她娘闹脾气了,能去同俺睡麽?俺现在的新屋子可大了!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郓哥儿觉着自己都要炸了,这傻丫头是真傻了还是缺心眼儿?哪里能同男子睡一屋?就是他也是迫不得已才……她当他是死的吗?!
少年猛的一把按住她脑袋,将她往自己怀里按,直按到脑袋碰到他胸口了,他也不许她动,恨不得捶她两下才解恨。但随即想到她也没娘,更没读过书,哪里知晓男女大防,只怕是不知者无罪了。
这不是她缺心眼儿,只是她还不懂……郓哥儿慢慢抚~摸着她后脑勺,忍下心内不爽,轻叹道:“你是闺女,怎能同他……罢了,都怪我,上回是我误导了你,小闺女的屋里不许……”他像一位老母亲般,语重心长。
“俺知道!不能同男子住一屋!但来仙儿不是男子啊……”
郓哥儿:……
嗯,以后别同醉酒的人说话,因他压根就是鸡同鸭讲。
“嘿嘿,俺都知道呢,但哥哥不一样啊,哥哥是好人,哥哥都不欺负俺爹,还帮俺爹做活……他们坏,他们欺负俺们……呜呜……”小丫头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想起那些曾经的屈辱。
夏日衣裳薄,一瞬间,少年就感觉到胸前湿润一片。她定是极伤心的罢?
“不怕了不怕了,他们再不敢了,我以后做了官儿,第一件事就是抓了他们来,任你打骂可好?”少年轻拍着她的肩背。
“不……不打他们,要他们赔钱……倾家荡产。”
“好好好,就让他们十倍百倍的赔钱,让他们底~裤都赔光,可好?”
迎儿“噗嗤”一声笑出来,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俺才不稀罕他们底~裤哩!就要他们尝一尝俺爹过过的日子,让他们都知道俺有个好哥哥了!”
郓哥儿:……
若不是你才哭过,我都想揍你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不想做你哥哥?”少年那只发烫的手臂搭在她肩上。
迎儿身子顿了顿,纵容着自己,使劲往他怀里拱了拱,小声嘟囔句:“反正管你想不想,就是俺哥哥。”
少年也不知听清不曾,二人静默了片刻,赶紧跟上狗儿两个。
*******
翌日,迎儿醒来时头痛欲裂,只怪来仙儿不劝着她,只怕喝醉酒又误事了。
“不误不误,他在外头等着你呢。”原来是郓哥儿又来了,四人收拾了一番,跟着郓哥儿在济南府跑了半日,吃吃喝喝不在话下。
直到晚间,知道明日分别在即,彼此间都有些不舍,几人又去了迎客楼,不过是再未吃酒了。迎儿专找了那小二来,问他再要一碟松子糖来。
小二却苦笑惋惜道:“软了大半,掌柜的说吃不了了,待会儿还让俺拿去扔了呢,怪可惜的!”
迎儿眼睛一亮:“真要扔了?”
“可不是,整整几大锅呢,全黏在簸箕底上拿不起来了,卖又卖不出去,就是赠与客人,客人都嫌弃。”
“那不如卖与俺罢!”迎儿迫不及待道:“你开个价,俺拿回去与家里兄弟吃,咱们穷苦人家,也没吃过几回糖。”
“既是与家人吃的,只消你们不嫌粘手,自己去拿就是了,就在楼下大厨房里,钱就不消给了。”小二也是个厚道人。
但迎儿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该花的钱一定、千万不能省,不然后续还得有多少麻烦呢,现在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想着就掏了个小小的银角子出来,约摸七八钱的样子,硬塞他怀里。有了银子开路,一吃完,小二就忙麻利的带他们下楼,指着几大簸箕的松子糖道:“喏,就这些,你们全拿去罢。”
迎儿被那满满几簸箕的松子糖闪了眼。
第58章 打算
有钱好办事儿, 迎儿让小二帮她找了几个篾编的箩筐来,纹理密集些底上垫上几层油纸,确保糖融化了不会漏出来。
几人七手八脚帮着把那几簸箕的松子糖捡至箩筐里。
那糖软得实在不成样子, 软塌塌的趴在底上, 太阳一晒,要用手捡起来还不容易, 得拿小刀和筷子撬才行……待弄完,几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郓哥儿知晓她怕是又想到什么生财之道了, 也不多说, 只劝她别太辛苦了, 待他有时间了就回去看他们,送他们至脚店后就回了总兵府。
来仙儿见她花钱买了恁多黏兮兮的糖回来,好奇道:“你可没兄弟啊, 当真买回去吃?”
“不吃,咱们要赚钱!”又问她:“想不想赚点零花钱使使?”
来仙儿眼睛一亮,不敢置信:“我……我也可以麽?”
“自然,咱们不能白来一趟济南府啊!来, 我同你说……”于是对她耳语几句。
没多大会儿,来仙儿与狗儿买了几斤花生回来。这几日正是花生产出时节,直接买地里刨出来的新花生倒是便宜, 买大二十斤也才五六百个钱。
有了几大筐叠罗汉的松子糖,还有花生和各色小吃,压得那黄牛步履维艰。翌日,几人收获满满的上了路, 赶在八月初九天黑前进了临清城。
刘守珍见他们平平安安归来,倒是松了口气,虽不知买了恁多的糖做甚,但也不多问,帮着卸了货,打发走了车夫,才让他们快用饭。
才在省府胡吃海喝了两日,迎儿和来仙儿哪有心思吃饭,只一心念着赚钱的事儿,先趁着这几日太阳好,将花生铺平在房檐下,由着日头晒了两日。
晒得再没多余的水分,再收回来用锅烘炒焦香,趁热搓掉红皮儿,将买回来早软化大半的松子糖加热化开,加入焦香的花生,慢慢熬成琥珀色的糖浆,冷却后再切成长条状即可。
说起来容易,奈何糖实在太多,小院里的锅实在太小,分了七八锅才熬出来,切条要不软不硬的时候才好下手,倒生生将她们烘出几身汗来。
直花了三日的工夫,二人才重新切出几簸箕的花生松子糖来。
当日二人就提了箩筐,趁着没日头赶紧去卖,铺子里四十文一斤,她们就卖三十八文,便宜两文钱,里头果仁儿又多,外加两个小娘子嘴甜会说话,自没有拒绝的。
生怕没两日又软化掉,她们也不敢耽搁,早出晚归顶着大太阳,熬了三四日,终是卖光了……最后一数,居然赚了五两多的银子!
迎儿拿了二两出来分与来仙儿。来仙儿反倒不好意思了,只说:“我也没出啥力,那几斤花生也不值几个钱,分我几百钱就行了。”
“谁说你没出力了?跟着俺走街串巷卖糖不是出了力麽?该你得的,你自个儿收起来买零嘴吃……以后再有赚钱机会,俺再找你便是。”
“果真?”
“那是自然,你少跟你娘纺线了,看看你才多小大年纪眼睛就不好使了,以后做了杨家少奶奶,数钱都都看不见数了……”惹得来仙儿追着她打了几拳。
这倒是真的,那纺线挣的都是辛苦钱,没日没夜的坐纺车前,一眼不敢错的盯着线头,生怕错了一根就粗细不均,到时拿不到钱不说,还得将本钱赔出去。况且那手里得不停歇的搓线头,搓着搓着,日积月累的,手上生了不少老茧,迎儿不防有一回摸到,被唬了一跳。
她以为上辈子的自己就够苦命的了,没想到还有人,虽然有亲娘在,依然要为生计发愁到如此。
故有能力了,她也想带着她赚点零花钱。
最后,就是狗儿也得了几百个大钱,几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众人睡去,迎儿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现在手里有四百两银子了,若放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产了,寻常人家就是不吃不喝三辈子四辈子也挣不来这多。但现在,见过世面,做过生意,这点钱真算不上多了。
顶多够她买个宅子,顶两间铺子,若学着西门庆做点绒线买卖,却是只将够本钱。
所以,这钱要怎么花,就成了问题。终日放钱庄里吃那几个利钱她不甘心,但取出来买啥她又犹豫不决。
听着身旁来仙儿轻轻的呼吸声……首先,这临清城里的房子是必须要买的,日后她常在两地跑,没个落脚处可不行,况且天一冷,刘守珍父子俩就不能再睡雨棚了。她得靠刘叔帮她守着生意,就不能苛待人家。
其次,得请个帮工才行。以后她到处跑,狗儿跟着她,留下刘叔一人看铺子,虽他已竭尽所能的忙活了,但分身乏术,生意终究是落了一半……这可是进账大头呢,不能丢下。
再来,清河县的铺子得顶下来。今后她不在家的时候更多,不给她爹留点保障她放不下心来。若顶了铺子下来,他不必再风雨无阻的出门了,自个儿的铺面,哪日想开便开,不开也不会觉着亏租子。
跟着孟玉楼学到的,做啥事都得有个心理价位。单这三样,临清城买房子控制在四十两内;因日日有进账,帮工月钱可忽略不计。
而清河县的铺子,杨老爹倒是说过,他大儿在扬州城安了家,待天凉了就要接他们去养老,以后再不回来的,故产业都急着出手。武家租的铺子,连着夹道后的院子与宅子,他只要二百两。当时刚买下牛皮巷的宅子,手里没钱她也不敢想,现在却觉着或可一试了。
这样一安排,还剩一百五十两左右,心里再不会慌的。
脑海里做好安排,迎儿终于能睡着了。
来仙儿翌日就要家去帮她娘做活,迎儿又在临清脱不了身,不放心她独自个儿家去,只得道:“你先等俺几日,乱完这边的事就陪你回去。”
来仙儿却有难言之隐,本就家计艰难,又被她姥姥骗了一笔去,她若还在外头“闲游浪荡”,家里都要掏空了。但昨日才拿了迎儿的钱,现在再提钱的话,怕她以为自个儿是故意向她张口呢,倒生生显轻了她自个儿。
迎儿眼珠一转就知道她想啥了,忙道:“你家去也是挣钱,不如在这儿帮俺挣几日哩!狗儿要同俺出门,刘叔一人忙不过来,不如你去摊子上帮衬几日?俺每日与你一百个大钱,如何?”
来仙儿啐道:“别拿钱来臊我,我又不是图你的钱!”
“是是是,俺知道你视钱财如粪土,才不要这些阿堵物呢,但耽搁你功夫,就该与你补偿才是。”说着不待她反驳,就一锤定音,推了她出门。
于是,有了她帮衬生意,迎儿就安安心心领着狗儿出门了。买房的原因是没住处,若这小院里能解决,暂时不买也行,毕竟回了清河县顶下杨老爹家宅子,她家拢共就两人,哪里住得了这多屋?
遂先去问过现在的房主,说是要在院里再盖一间小屋出来也行,只是得交五两银子才成。
不知咋的,就想起郓哥儿走前说的:“与其多出那劳什子,还不如自己买个院子哩!否则盖起来没几个月,租期一到还是别人家的,自个儿买下来就不一样了,想怎么加盖都行哩!”
迎儿也想在这边有个固定产业傍身,带着狗儿走了不少地方……但临清城的房价与清河县也是翻倍了的,同样临街处,地段不好,面积又小,光两间不带院子的小屋都得四五十两,迎儿肉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