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公——棠月
时间:2018-09-21 08:36:07

  扶疏斜靠在绣花软垫上半闭着眼睛问道:“苏公子,你听过游园惊梦吗?”
  “出家之人离歌舞。”
  她似在问他又似自言自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真的可以吗?”
  苏逍把她手边的自斟壶放到了桌案上,“喝酒伤身。”
  扶疏抬了抬眼皮飞给他一个媚眼,“知道心疼我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温文掩耳盗铃般的伸手遮了遮眼睛识趣的侧转了头,了尘大师绝对是被前辈蛊惑了!他还是万事当心为好。
  扶疏纯感觉冷不丁调戏一下苏逍十分有趣并未指望他有何反应,支撑着身子坐起顺手指了指最外侧的白袍少年,“我为何从未听过他讲话?”
  少年乌润的黑眸羞怯的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温文解释道:“他结巴。”
  她温柔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温……温念。”
  瞧着他怯怯弱弱的模样扶疏顿时有了怜幼之心,同温念说话轻轻柔柔,和和气气,甚至于让温念坐到她身边陪她说话,温文看了看外面的身段曼妙的白芍,又瞧了瞧秀气白净的温念,自感又窥探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急不可耐的对温清道:“前辈是不是也看上温念了,我们回去该如何向苍书长老交代?”
  温清摇头道:“无药可救。”
  “啊?前辈真的想把温念收为男宠?”
  他一大声嚷嚷顺利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温清扶额,朽木不可雕也,他此刻真想不认识此人。
  
 
    
第4章 
  一折《游园惊梦》尚未唱完骤然止了,扶疏不悦的皱了皱眉,画舫之外喧闹声不绝,青瓷入内回禀道:“小姐,湖心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
  “扫兴。”
  苏逍拨着白玉佛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温文豁然站了起来,“是不是又与白府的案件有关?”
  温清道:“前辈,青山派白府命案疑窦丛生,苍书长老命我等尾随前辈查清缘由。”
  青瓷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小姐,玉绾姑姑书信。”
  扶疏随意扫了两眼重重把信笺拍在了案几上,杯盏尽倒,目光阴厉,“让我帮他们雪冤?痴心妄想!我不灭他白府满门已经仁至义尽。”
  温柔和气笑语晏晏刹那间在她身上荡然无存,浓烈的杀意让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几个小辈不明所以,一言不发齐刷刷望向了苏逍,他冰凉的手指隔着宽袖按在了她颤抖不止的手腕处,“扶疏。”
  她修炼的清音功法早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因急于求成魔根深种,一旦触及她的逆鳞,阴狠暴戾,六亲不认,日复一日内力反噬,剑阁暗影从来都是不得永年。
  扶疏缓缓闭上眼睛,以手撑额,平复着略有些紊乱的呼吸,“如此也好,彻底清查。”
  众人长长舒了一口气,青瓷对于温清等人见风使舵的本领颇为佩服,往日扶疏发脾气,她们只能硬生生受着,由着她摔东西甚至是杀人,没想到这位苏公子与宫主而言这么不同寻常。
  大多时候扶疏的阴晴不定阴沉冷厉,都是似真似假,除非事涉宣和五年雁月旧事。
  “让画舫靠岸。”
  “是。”
  桃红柳绿处聚集了很多人,仵作正在验尸,几个水性比较好的捕快在瘦西湖中打捞头颅,扶疏戴着红纱帷帽远远瞥了一眼意兴阑珊的走去临湖的花摊旁挑拣鲜花。
  尸体早已腐烂,残破的衣服连着血肉附在白骨上恶臭难闻,温文捂着鼻子怪声怪气问道:“找到头颅也辨认不出身份了吧?”
  温清道:“此案交由官府审理,我等不好插手,得同前辈商量个对策才可。”
  温文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低声道:“我不去!白府也不知怎么得罪前辈了,刚刚可真把我给吓死了。”
  温念道:“苏……苏公子……在。”
  鲜花摊铺旁有个卖各类蜜饯的小摊,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看到苏逍便移不开目光了,极力向他兜售蜜饯,声音清脆似出谷的黄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公子,你不是本地人吧?你喜欢吃哪个?我送你也成,这都是我自己做得,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可好吃了呢。”
  扶疏上前一手挽住苏逍的胳膊,一手略扶了扶帷帽软绵绵的便往他身上靠,“夫君,奴家浑身乏力,头晕恶心,刚刚从湖心打捞上来一具死尸,奴家好怕。”
  卖蜜饯的姑娘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被帷帽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红衣女子,举止轻浮,不守礼法,必然不是什么正房夫人,没想到这位公子看上去温文尔雅一本正经竟然也喜欢这种狐媚的调调。
  苏逍温和道:“姑娘,三两梅干。”
  扶疏微微有些愕然,隔着影影绰绰的红纱盯着用牛油纸包起来的梅干攥着他手臂的力道紧了紧,既而仰头娇滴滴道:“夫君,自从有了身孕便一直想吃酸的,老人常道酸儿辣女,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
  他把梅干递到她的手中,平静无波的目光微动,声音暗哑,“都好。”
  他顺从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得寸进尺的软绵绵道:“你抱我上马车。”
  苏逍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侧了侧头,“不妥。”
  这三个多月扶疏每每以挑战他的底线为乐,他顺从乖巧她反而会自讨没趣,但凡他表现出丝毫不愿她绝对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不抱?她挑了挑眉,双眼一闭直接扶额晕了过去。
  他把她半搂在怀中,温柔道:“扶疏?”
  你叫我名字我就会醒来吗?怎么着也要配合她一下唤一声娘子或者夫人,她也许还会考虑考虑自己走过去。
  温文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道:“前……前辈……她……她……”
  温清道:“不要学温念说话。”
  他愣愣的看着苏逍大庭广众之下把扶疏打横抱起,层层叠叠的纱裙旋起一道优美的弧度宛若一朵绽放的牡丹花,“前辈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是苏公子的吧……”
  温清摇头叹息,“剑阁门规,谨言慎语。”
  “前辈豢养了那么多男宠怎么就知道……”他对视上温清警告的目光声音越来越低,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温念认真道:“是……是苏公子的。”
  “为什么呢?”
  温清翻了个白眼,“自己想。”
  扶疏比他想象中要轻很多,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他刚刚把她抱到马车上,她便一把掀开帷帽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眼角上挑对着他笑,“你不是说于礼不合吗?你不是说不抱吗?夫君?”
  苏逍肢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她瞧着他发红的耳垂抿唇笑笑,松开了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打开牛油纸捻起一块梅干慢条斯理的吃着,“青瓷,让他们都上马车。”
  温清等人依言上了马车,乖顺的坐在一旁聆听教诲,扶疏道:“可看出什么了?”
  温清道:“死者为朱府的管家。”
  温念迟疑道:“死……死后……砍头……抛……抛尸。”
  温文乌黑的眼珠瞪的大大的,他们明明一直在一起,他们明明看的是同一具尸体,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对他说啊!
  扶疏看着温文心虚躲闪的目光蹙了蹙眉,“你俩姑且说说。”
  “死者腰间有朱府铜牌可判定为朱府之人,手骨上带着一枚翡翠戒指,残破的衣袍是福寿暗纹的绸缎,里面包裹着三枚骰子,右腿骨错位,是以可判定是朱府管家李贵。”
  温文挠了挠头,“为什么呢?”
  “自己想。”扶疏温声对温念道,“念念,你要多说些话才好。”
  温念红着脸点了点头,“朱……朱府起火……在半年之前,扬州大雨,瘦……瘦西湖水涨,未……未有浮尸,今……今被打捞,或……有人刻意为之。
  头……头颅应在……在案发……现场。”
  温文嘴巴张的大大的,几欲脱口而出的为什么在看到扶疏微眯的凤眸时紧紧闭上了嘴巴,她摸了摸温念的头顶,“真乖。青瓷,去朱府。”
  “是。”
  马车缓缓而行,温文满腹疑问无处诉,扯了扯温清的胳膊轻声道:“为什么呢?”
  温清揉了揉额心,“朱府管家李贵,二夫人内侄,嗜赌如命,骰子从不离身,因欠大笔赌债被讨债人打断了右腿,结合其穿着遍观朱府只有此人。
  坊间传闻朱府大火无一人逃出,眼下在瘦西湖发现李贵的尸体,或许真如温念所说实乃有心人刻意为之。”
  他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怎么所有人貌似都猜到了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苏逍手指拨着佛珠默念着往生咒,扶疏已经吃了大半梅干,“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温文瞥了阖目静坐的苏逍一眼试探道:“前辈有身孕了?”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好整以暇的问道:“你说呢?”
  “那……那苏公子他……他……”
  “你自己直接问问苏公子与我有无巫山云雨之事不就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了。”
  温文嗯嗯啊啊干笑两声,扶疏伸手抓过一个软枕便丢在了他的头上,“你脑子里整天乱七八糟都想些什么?一团浆糊。”
  至晚,一行人从朱府回转留宿在了京郊白府旧宅,宅子荒废已久,杂草枝蔓丛生,屋内结满了蜘蛛网,桌椅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黄色符篆贴满了长廊,映衬着苍白的月光无端让人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头皮发麻。
  青瓷、胭露等人动手收拾东西,扶疏咬了一口点心嫌弃硌牙又吐了出来,苏逍在青石台阶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另拿了一件孔雀裘披在了她的身上,“更深露重。”
  “我不披,一会我冷了你抱着我给我暖暖就好。”扶疏握着他的手踮起脚尖把孔雀裘披在了他的身上,“手怎么这么凉?你的病若再不好我可是要心疼坏了。”
  冰凉的指尖慢慢有了温度,他声音平和清淡,“我没事。”
  “非礼勿视。”扶疏侧目睨了一眼排排站的小辈,“荒郊野外,冷月孤灯,这样的良宵美景极适合看我白日给你们的书,或许还能与伶仃无依的妖狐女鬼来个春宵一度。”
  她话音刚落,寂静的夜里隐隐飘来迎亲的唢呐声响,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第5章 
  月光骤然变得黯淡,冷风卷起地上飘落的符篆,诡异的唢呐声渐渐止了,四周一片寂静,虫鸟声皆不可闻,温清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扶疏掩口打了一个哈欠轻笑道:“冥婚?不知这鬼新娘长得如何?”
  青瓷蹲跪在地上烧水煮茶,胭露手持一把精致的匕首把烤好的野鸡肉整整齐齐的片到了白瓷盘中,温文努了努鼻子,紧绷的弦啪的一声便断了,“好香啊!”
  扶疏坐在厚厚的软垫上,接过胭露递过来的百合茯苓薏米粥,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了苏逍唇边,“一整日都未见你吃东西,我喂你吃一点粥好不好?”
  “我自己来。”
  苏逍伸手去接白瓷勺触碰到她的手指又收了回来,她固执的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对着他挑了挑眉,他无奈张口由着她一勺又一勺喂了大半碗,“你看看你瘦的只剩下骨头了,抱起来可真不舒服。”
  他微微一怔,侧了侧头,她放下手中的瓷碗好整以暇的抬头望着他笑,“我是不是对你特别好?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她卸了钗环,大把青丝垂于脑后透着几分慵懒散漫,眸中倒映着细碎的烛光,笑容明媚而温暖,让人感觉她整个人如同笑容一般纯良无害,她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怎么办?我可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你不是饿了吗?”
  扶疏把手伸进孔雀裘中环住了他的身子手指轻佻的沿着他的脊背往下摩挲,媚眼如丝,红唇微启,舌尖舔了舔嘴唇,轻声道:“我想吃你。”
  苏逍皱了皱眉,“不可胡言。”
  “我说真的。”她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仰头望着他,无辜的眨了眨水润风清的凤眸,“为何我说的话你总是不信呢?”
  他由着她为所欲为越来越顺从听话也越来越寡言清冷,扶疏靠在他怀中嗅着他身上清淡的檀香有些昏昏欲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
  苏逍用孔雀裘包裹住她的身体,她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撒娇般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双手环住他的腰沉沉睡着了。
  温文瞥到他从袖口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吃了下去好奇问道:“苏公子,你病了?”
  “旧疾。”
  温清并未有片刻懈怠,佩剑置放在手边,警戒的望向宅外浓重的夜色,朱府一百多口人葬身火海尸骨无存,无一人逃出,官府匆匆结案,必有隐情,“依苏公子之见,朱府灭门与白府有无关系?”
  苏逍道:“《涅槃经》有言,业有三报,一现报,现作善恶之报,现受苦乐之报;二生报,或前生作业今生报,或今生作业来生报;三速报,眼前作业,目下受报。
  因果循环,有因才有果。”
  白府与朱府为姻亲,唯一的牵系便是已故的五小姐白念,若说白府根深蒂固仇家以朱府灭门杀鸡儆猴,但为何白府不予深究呢?
  温念一直低头摆弄着石子灌木,低声道:“五……五行八卦,朱……朱府设有……法阵,故……无人……可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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