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儿一呆:敢赌吗?
兰夫人又笑:“是啊,我忘了。姓兰的当年娶我时至少还真心爱慕于我,你呢?你的阿敬可曾爱慕你?”
看见江月儿茫然的脸色,她又是一笑:“他说爱我时,我尚落得如此下场。你的阿敬连这句话都没说,连敢赌吗?”
看江月儿低了头,似乎在思考,兰夫人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我才不赌!”江月儿忽然一拍桌,大声道:“我赌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这就回去问他个明白。他若喜欢,我……到时候再说,他若不喜欢,我另嫁他人又有什么?”
说完,她起身就往外走。
“咳咳咳咳”,秦夫人万没料到她会这样想,一口茶全呛气管里,顿时咳得喘不过气来。
江月儿只好扶住她,为她顺着气:“夫人您不用为我着急,我还没谢您今天点我一次。至于您担心的那些事,我回去问清楚,自会让他有个交代。”
“夫人,要不要给您拿药?”秋玫在外间听见兰夫人的咳嗽,急得冲了进来。
秦夫人摆摆手,抓住江月儿:“不是,我,不是。”
江月儿按住她坐下,道:“我知道您担心我。”她顿了一下,露出个有些伤心的神色:“可阿敬他是不同的,我不知道他跟兰老爷是不是一样的人。可我从小跟他长大,我不信他是那样的人,他前些天还特别认真地说,要给我找个好人嫁了呢,还给我撑腰。他什么都想好了,若他是那样的人,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呢?反正,我是不信的。”
秦夫人终于顺好了气:“那你想好了,你赌输了怎么办吗?”
“赌输了?”江月儿瞪大眼:“我为什么要赌?我若是嫁人,必是因为我喜欢他。这算什么赌?”
“那对方不喜欢你呢?”秦夫人问道:“那你不就是赌输了?”
江月儿答道:“不喜欢我,我就不跟他在一起啊。”她理所当然的态度让秦夫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变笨了。
“不是,万一你赌输,我是想说,那个人明明不喜欢你,却骗你说,他喜欢你,那怎么办?”
江月儿这回认真思考了几息,心道:还真有那种喜欢骗人的人,尤其是那个混蛋,这的确是她不能不考虑到的事。
她道:“他既然骗我,我肯定有拆穿他的那一天,我拆穿了他,当然不会和他好了。”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是如此简单,简单到想什么事都单刀直入,从来不考虑些其他的原因,但是,这样的她——
看着这样简单热烈的姑娘,她微笑起来:“那你去吧。你是想要我祝你成功,还是不想要我祝你成功呢?”
江月儿欢快地冲她一笑,冲向门外:“谢谢夫人。您还是祝我成功吧。”
“哦?你不怕吗?”
“什么?”江月儿扭头,她满心满意都被将要发生的事占据了,没听清秦夫人的话:“您说什么?”
秦夫人哑然,一笑:“祝你成功,也祝我成功。”
江月儿不解地眨了下眼,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坐在马车里的时候,江月儿都还在想,兰夫人那句“祝我成功”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她在兰夫人面前表现得这样坦率直接,但一个人坐上了马车后,又忍不住忐忑了:阿敬他会怎么说了?万一他拒绝了我呢?万一他骂我不知羞呢?
越想越害怕,干脆隔着布帘子跟车夫交谈起来:“李叔,您这马车今天赶得好快呀。”要是再慢点就好了。
李叔呵呵地笑:“当然了,今天只有江小姐您一个人坐,少了严二爷,肯定跑得快些了。”
严二爷?
江月儿啊地尖叫一声,吓得车夫赶紧勒停了马:“江小姐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过一会儿,车里声音响起来:“没事,你继续驾吧。”
江月儿心里对严小二和被她丢在那里完全忘记的荷香道了个歉:对不住啊,今天我要说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把你们丢在那,你们千万别怪我啊!
兰家
严小二打了个喷嚏:奇怪了,是不是有人在念叨我?对了,月妹妹今天怎么还没出来?有什么要跟那个假里假气的兰夫人说这么长时间的?
他的对面,兰少爷哈哈一笑:“我赢了!今天该你请客”
严小二无语道:“五子棋而已,赢就赢了,这么高兴干什么?”
兰少爷笑道:“当然高兴了。你自己说,这些天,你从我这得了多少好东西了?全都被你送给你那月妹妹了吧?”
严小二白眼一翻:“叫什么呢?月妹妹也是你叫的?”
这亏得是兰少爷家教好,搁着一般的仕宦子弟,早掀桌子骂人了。听了他的话,兰少爷一撇嘴:“行了吧?你天天献殷勤,人家有多看你一眼吗?”
严小二一扭脖子:“你管不着,我乐意!还下不下了?”
“下,下!”兰少爷兴致勃勃道:“好不容易赢你一回,我可是要借着手气乘胜追击。”
“少爷。”下人轻轻敲了敲门。
兰少爷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是江小姐身边的荷香姑娘,她来找严二爷。”下人道。
“荷香来找我?那肯定是月妹妹办完事,叫我回家了。”严小二眼睛一亮,快步出了门。
“唉你不下了?”兰少爷追着问了句。
“不下了!”严小二一抹棋盘,乐颠颠地出了门。
“没出息,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兰少爷一边唾弃着严小二的节操,一边自己收拾着棋盘,一抬头,差点没吓个半死:“你怎么还没走?!”
严小二的委屈都快化成了实质:“月妹妹让你家车夫套了马车自己先走了,她把我丢这儿了!”
兰少爷一怔,哈哈大笑:“我就说,你天天费心劳力的,这是何苦来栽啊!哈哈哈!”
严小二蔫蔫道:“你先别笑我,我问你,你家有没有多的马车好借我一辆?”
兰少爷边笑边点头:“有,有,你等着,我让人去套。”
“你说,月妹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了啊?”严小二要不是想着他是铁血汉子,都想哭一场了。
兰少爷看他这样,倒是有点不忍心了:“不会吧,你对她这么好,她又不是没心没肺的肯定记得你的好。你要是不放心,赶紧回家问问去吧。算了,我跟你一起去。”今天头一天见到江家那丫头这种奇人,兰少爷要不是看她快被窘哭了,还不想离开呢。借着这个机会,说不定还有热闹看呢?
江月儿还不知道,她走后没多久,严小二就坐着马车跟她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兰家。
她只要想到她将要做的事,就紧张得手心冒汗,嗓子发干,还,还有点想转回兰家庄,跟兰夫人磨唧一会儿……
但是,她大话都吹出去了,这时候掉链子,不是还要让兰夫人,兰少爷和秋玫他们看一出笑话?
不行,江月儿,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这是关键时刻,怎么能退缩呢?想想兰夫人他们,起码别让他们有机会再笑话你一次好吗?
她心里乱七八糟地给自己鼓着劲,听车夫说了声“到了”,连马车都没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直往东厢房跑。
差点没一头撞到东厢房的门板上!
再一推门,门是锁着的!
“小姐,你回来了?荷香呢?”莲香听见动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江月儿指着东厢房问:“少爷呢?”
莲香一指山顶:“少爷去山上去了。”
江月儿撒腿就跑。
“唉!”莲香没拦住,急得一跺脚,干脆一跺脚,也跑了上去:“小姐等等我,山上危险!”
江月儿现在是使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在奔跑,根本没听见莲香后边的话。因为她如果不用这样的速度,就怕自己会后悔会缩回去。
因此,等她满头大汗地看见山间那条穿白衣的影子时,只叫了一声就栽了下去:“阿敬——”她跑得太快,没接上气儿,跑晕了!
杜衍像是听见了有人在叫他,但只叫了一声就再没听见。他是个谨慎的人,在周围找了找,果然发现了昏迷的江月儿,大惊失色:“月丫儿,月丫儿!”
江月儿悠悠转醒,杜衍那张焦急,担忧,恐惧的脸被近距离地放大在她面前,他眼里所有的情绪都无从隐藏。此刻,她的脑袋特别清楚,而且,她再没有比以前更清楚的时候了:阿敬他,一定是喜欢她的!那他前些天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他担心自己的身世会影响到自己!
她笑了起来:“阿敬,你喜欢我。”她很肯定。
杜衍眼中一震,下意识否认:“别瞎说。”
江月儿推开他,自己站了起来。她胸中漫溢着的,说不清是怒火还是兴奋,这激烈到无法融合的两种情绪在她心底不住涤荡,让她声音大了起来,在林中不断回响:“你喜欢我!你不敢承认;我喜欢你,可我敢承认!你这个骗子!”
她紧紧盯着杜衍的眼神,想看他的反应,可他的眼睛却越过她的肩头,看向了另外一边。
“月妹妹……”
江月儿迟钝地转回头,她的身后,站着一长溜的人:严小二,莲香,荷香,还有那个兰少爷!一个不少!
他们全部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望着她。
哎哟,头好晕……她还是快点晕了吧QAQ
第49章
晕个鬼啊!
江月儿平时身体壮得跟小牛犊似的, 连个喷嚏都没怎么打过, 她是说晕就晕得了的那种人吗?
而且山地不止凹凸不平, 从草丛中横生了很多荆棘,搞不好刚倒下去就被扎哭了呢?江月儿连翻了两个白眼,都没能狠心躺下去。
“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月丫儿是你叫的吗?啊?一日为姐, 终身为姐, 你你你你,你, 你这个不孝弟, 你气死我了!”江月儿刷地一扭头, 趁众人还在呆滞中, 先劈头盖脸地骂了那混蛋一顿,一转身, 怒气冲冲地就往山下跑。
路过兰少爷时, 江月儿听见他“噗”地笑了一声。
江月儿来个骤停,顿时炸了:“笑什么笑!”这人今天笑话她两次了,有完没完哪!兰少爷被她吓得呛了口口水,惊天动地地咳起来。
这还不算,江月儿伸出拳头, 在他面前一晃, 兰少爷一惊没站稳, 顿时坐倒在地,捂着腿“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瘸着条腿还学人看笑话,活该!
江月儿哼他一声, 还没等接着往下跑,“月妹妹……”
严小二那哀怨的声音吓得她头也不敢回,赶紧脚底抹油地溜了。
下了山,江月儿冲进自己屋,随便收拾两件衣裳,卷起包袱就往外头走。
她要回家……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那几个人了,呜呜呜呜……
路过院子的时候,看到早上严小二搁在桌子上的解腕尖刀还在,想了想,把刀袖了出门。
院子外还停着驾马车,可惜车夫的位置没人,江月儿又不会驾车,只好另想办法。
她一气儿跑到村头,那里的一户人家有牛车,杜衍和兰家人都借过,江月儿找到那户人家,同闻声而出的女主人道:“吴三嫂,我想借你家牛车用用,车钱加倍,您让吴三叔送我去一趟城里吧。”
吴三嫂看看她身后,迟疑问道:“就你一个人?”
看江月儿点头,吴三嫂迟疑道:“你一个小姑娘家自己出门不太好吧?没跟你两个哥哥说?”
村里很封闭,来了外人,还是几个长得挺齐整,穿得挺漂亮的外人这事没过多长时间全村人都知道了。
只不过那样的人一看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村里人好奇归好奇,没什么人往上凑的。
吴三叔因为借牛车的关系,算是比其他人多知道些这家人。听见自家婆娘的话,多劝了句:“我还是等你哥哥来跟你一道乘吧。”
话音刚落,他只觉眼前一花,这个看上去娇娇柔柔的小姑娘不知从哪变出把细长尖刀,微微一笑:“不用,我带了这个,要是有谁敢我麻烦,我管保叫他有来无回!”
这满脸的杀气……莫非这姑娘有些功夫,他看走眼了?
吴三叔犹豫起来。
在吴三叔犹豫的功夫,山上其余几人已经回了院子。
荷香和莲香焦急地跑进房里找江月儿。
严小二一脸悲痛欲绝,看杜衍的眼神就像在看杀父仇人。
而杜衍也失去了往常的镇定自若,细看上去,他的脸上还有些恍忽。
莲香第一个发现不对:“小姐不在房里,她的衣服也不见了!”
“不在?那她能去哪?”杜衍当即收起了脸上的恍惚之色,追问道。
荷香六神无主:“小姐会不会想不开,寻了短哪?”
莲香脸色一白:“荷香姐,你别吓我。”
是啊,古往今来,从来没听说哪个女子跟男人主动告了白,小姐干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又被他们恰巧看见,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这是极有可能的!
恰在这时,严小二一声惊叫:“我的刀呢?我上午放在这桌子上的刀呢?”
江月儿不见了,刀也不见了……几个人相顾骇然!
荷香捂住嘴:“小姐不是要寻短吧?”
“先别急,月丫儿不是这样的人,说不定她是心情不好,去哪散心了呢?”杜衍强自镇定,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严小二现在是看他一万个不顺眼,当即跳起来:“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勾着,月妹妹也不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现在她丢了,你也不上心!我看错你了,月妹妹也看错你了!”说完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