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她愣了愣,睡意登时褪了一半,立即跑上去开门,看着站在她房门外的薛铖, 十分诧异地问:“薛将军?你怎么……”
她的话没能说完,薛铖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溯辞顿时瞪大了眼。
双唇相贴, 还沾着浅浅的酒味,柔软的触感令他沉迷,令他无法满足于浅尝辄止。
薛铖伸手揽过她的腰,轻轻吮着她的唇瓣。溯辞眼睫颤了颤,慢慢闭眼迎上他的吻。
一步步撬开牙关,唇舌相触时有细微的战栗蔓延全身,他无师自通一般追逐她的舌尖,攫取她口中柔软的味道。就像战场上挥师而下的将军,攻城略地,一丝喘息的机会也不给她。
溯辞警告一般地轻咬他的舌尖,薛铖这才放缓了动作。
发烫的掌心贴在她的腰侧,隔着衣服慢慢摩挲她的腰窝脊背。溯辞轻轻踮起脚尖回吻他,伸手攀上他的前襟,后退半步将他拽入屋内。
屋门被薛铖反手关上,溯辞推着他的肩将他压在门上,身躯紧紧贴上他的,毫不客气地深吻回去。从生涩到娴熟,二人意外地十分合拍,溯辞勾着他的脖子,薛铖抚着她的腰背,极尽缠绵。
一番缠吻结束,二人微微喘息着,四目相对,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动情的色彩。鼻尖轻触,溯辞弯起唇角,再度将他拉向自己。
情难自禁。
在这星火即将发展成燎原之势前,薛铖及时松开了溯辞,十分克制地按住了她的肩。溯辞茫然地看着他,有些不满地撅了噘嘴。
薛铖面上一红,所幸屋内不曾点灯,看不清他的面色。只听他轻咳一声,抬手拢了拢她的鬓发,道:“夜深了,你该睡了。”
溯辞欣然点头,拉着他的衣襟就往屋里走。薛铖吓了一跳,立即抓住溯辞的手,道:“别……”
“嗯?”溯辞狐疑回头,“不睡么?”
薛铖涨红了脸,强自镇定道:“你……我、我该回府了,明日还要查临安王的事。”一面说着一面把衣襟从溯辞手里拽出来,又睨了她一眼,道:“那……我先回了。”说着后退两步,扭头出屋。
溯辞愣了片刻,随后跑出屋子,看着薛铖飞快离去的背影,一手掐腰,狠狠地磨了磨牙。
撩完就跑,薛将军你会后悔的!
***
翌日,薛铖神采奕奕地到左骁卫府,拿着卷宗赶来的魏狄十分奇怪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低声问:“将军,你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么?”
“何出此言?”
“如今满朝堂都为临安王遇刺一事愁眉苦脸,你怎么反倒笑开花了?”
薛铖立即收敛嘴角弧度,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问:“有线索了?”
“有了,不过……”魏狄冲他使了个眼色,道:“不太妙。”
细问之下薛铖这才得知,昨夜大理寺在城郊荒庙中发现了四具尸首,黑衣蒙面,和临安王所遇见的刺客一模一样。这些人身份不明,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当仵作验尸之时,却在其中一人身上发现了一枚令牌。
令牌通体乌金,上头刻有一枚柳叶的纹样,沾染着些许龙涎香的味道。
这枚令牌此刻正捏在承光帝手中,狠狠摔在了立于案前的太子脸上。
“逆子!”承光帝冷声怒骂,“你干的好事!”
薛昭仁额上顿时红了一块,等他看清这令牌的模样,瞳孔骤缩,立即跪倒于地,道:“父皇息怒!儿臣冤枉!”
“冤枉?”承光帝嗤笑,“龙涎香出了你只有朕这儿有,你的意思是朕刺杀临安王么?!”
薛昭仁跪伏于地,道:“儿臣不敢。但此事绝非儿臣所为!龙涎香这宫中内侍宫女也有机会接触到,定是有人陷害儿臣!”
“你若不留下这样的把柄,谁能以此陷害你?!”承光帝拍案而起,语气笃定,几乎已认定此物乃太子之物。
薛昭仁只觉后背沁出冷汗,沉声道:“儿臣行事坦荡,绝……”
“坦荡?”承光帝打断他的话,扬手就将一本奏章摔在了他的面前,“真以为朕老了、眼瞎了?!”
薛昭仁指尖一缩,不敢多言。
“你和老九斗了这么多年,结党、攀咬、明争暗夺,真当朕看不见是么?”承光帝慢慢绕出桌案,行至薛昭仁身侧,痛声道:“你是大晋太子!这么多年我给足了东宫和皇后的脸面,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结党就罢了,如今竟豢养起杀手来,接着是不是就要养私兵、逼宫造反了?!”
“儿臣不敢!”薛昭仁重重叩首,鬓边冷汗滴落。
承光帝冷哼一声,背过身慢慢走回桌后,“还好大理寺拎得清,这件事知者甚少,该怎么做不需要朕教你了罢?”
“儿臣省得。”
“不要再让朕失望了。”承光帝慢慢坐下,不愿再看太子,挥手道:“退下吧。”
“是。”薛昭仁捡起那枚令牌,躬身退下:“儿臣告退。”
殿外阳光倾洒,却没有多少温度,薛昭仁只觉浑身血冷,低眸看了看掌心那块熟悉的令牌,蓦然收拢手指,大步离去。
***
与此同时,左骁卫府中,同样一枚令牌置于案上,魏狄将一份卷宗递到薛铖面前,道:“这种柳叶纹我去打听过,如今江湖上知者甚少,但并非全无踪迹。”
“早在二十多年前,丰州一带曾有一个盛极一时的杀手组织,组织头目名叫竹柳公子。此人行踪诡秘,组织上下均以此柳叶纹为令,多年前曾刺杀过丰州一地的知府,所以卷宗里有几笔记载。”
“但十多年前这个竹柳公子就销声匿迹,江湖上众说纷纭,不过大多都说是他为人张狂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被灭了口。”
“你的意思是此人并没有死,并且还在暗中活动。”薛铖轻点卷宗,皱眉道:“甚至……和里头那位有所牵连?”
当日山中刺杀环环相扣,杀手个个武功不俗,若非溯辞,他恐怕早已没了命。如此作风,的确像江湖的杀手组织所为。但刺杀临安王……
薛铖并不认为太子会做这种事,他伸手拾起那枚令牌,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很快得出定论。
真正刺杀临安王的人恐怕和当时给他送来这枚令牌的人是同一幕后主使,目的再明显不过——拉太子下水。
薛铖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京城天,的确太脏了。”
随后他将令牌交还给魏狄,吩咐道:“此事必已惊动陛下,定会警示太子,我们不可插手,以防惹祸上身。但北魏那边还需有一个交代,我这边有个法子可以一试。”说着示意他附耳过来,将昨夜溯辞所言重复了一遍。
魏狄面色又惊又喜,道:“若能成,的确能让北魏自食恶果,但也确实有些冒险。”
“总比坐以待毙来得好。”薛铖摇摇头,道:“务必挑些身手好靠得住的人,不能让溯辞有丝毫闪失。另外,让守着驿馆的人盯紧了临安王的那几个姬妾,一旦有行踪诡异之人,即刻上报。”
“是!”魏狄领命,立即去着手准备。
薛铖缓步踱至窗边,看着碧蓝的天空,思索起如何逼北宫政现身的法子。没过多久,只见一个守门的士兵快步走来,向薛铖行礼道:“将军!”
“何事?”
“外头有个算命的胡言乱语,说咱们骁卫府有红鸾笼罩,非得让我把这个交给将军。”那士兵双手奉上一张桃花笺,一板一眼地说道。
薛铖嘴角一抽,猜出了这个算命的是谁,无奈接过那张桃花笺,对他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等那士兵走远了,薛铖慢慢展开那薄薄的一纸,只见上头龙飞凤舞写着一句话——愿为惜花人。
薛铖的手抖了抖,默默捂住了脸。
此时骁卫府外,溯辞扬眉吐气步子轻快地往茶楼走,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再来惜一惜薛大将军这朵“娇花”。
谁让你把我一个人丢下的!
她轻轻哼了一声,面上却笑了起来。
第35章 姻缘
这一天, 京城市井间飞快传开一条消息——九宝茶楼那个算卦奇准的白衣仙姑将在月圆之夜卜问天机,可窥古今天下万事。但只卜一卦,此卦千金起,将于明日再九宝茶楼公开竞价,由价高者得之。
此消息甫一放出,满京哗然。甚至有不少权贵听闻此事,有的嗤之以鼻,有的跃跃欲试。
在府中逗鹦鹉的瑞王薛昭珩听下人说起此事,嗤笑道:“或许咱们的太子殿下该去求一卦, 问一问他到底能不能问鼎那至尊之位。”
这话说得十分露骨,然而侍立的仆从早已见怪不怪,面上波澜不惊。
不过多时, 钱十一顺着游廊疾步而来,薛昭珩见状挥退了仆从, 把剩余的鸟食撒回碟中,看着他在身前单膝跪地, 问:“如何了。”
“依殿下所言,均已办妥。”钱十一答。
“甚好。”薛昭珩大笑着靠回椅背,道:“盯着太子那边的动静,我要看看他如何壮士断腕、自折羽翼!”
***
在仙姑卜算天机的消息飞快传开的同时,大理寺又接到了一桩十分棘手的案子——御史台监察御史宋书的长子被人割喉死在家门口, 血溅门扉,惨不忍睹。巧的是这位宋御史前日才刚刚递了折子弹劾兵部尚书魏荃滥用私权、纵容亲属强占民女等数条罪状,其子惨死, 整个御史台都为之愤怒。
御史大夫季明渊领着一众同僚浩浩荡荡跪在宫前,慷慨陈词,请求圣上彻查此事。又将宋书弹劾魏尚书一事点出,嘴上虽说的都是信任魏尚书为人、断不会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但落在旁人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急得魏荃嘴上燎泡,赶忙也跪去了宫前,为证清白力竭声嘶,吵得承光帝脑仁疼,一挥手将案子推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着手查案,没过几个时辰便在宋家公子身边发现了遗落的柳叶刀,上头的纹路与先前发现的那枚令牌一模一样!同时经验丰富的老仵作更是一语道破,言说宋公子被人一刀割喉而亡,刀法极快,无论作风还是伤口都与二十多年前名骚一时的竹柳公子如出一辙!
这下急得不止是魏荃,连太子都失手摔了茶盏。
据御书房当值的内侍所说,太子从御书房出来时面色十分难看,额上又红了一块,甚至隐有血迹斑驳。
东宫风声鹤唳,薛铖这边也被天子余怒波及。
北魏使者遇刺在前,不到两天,朝廷命官之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残杀,负责京城治安的左骁卫免不了责罚。只是如今案子未破,加上太子牵连其中,承光帝只能将薛铖训斥一番,责令他协助破案,绝不可再旁生枝节。
相比太子的失态和旁人的忧心忡忡,薛铖显得平静许多,甚至有些恰逢及时雨的感觉。
无论此事幕后主使是谁,目的已十分明朗——牵扯出二十多年那个消失的竹柳公子和太子之间的联系。堂堂一国储君在暗处蓄养臭名昭著的杀手,这种事莫说承光帝,恐怕满朝堂的人都绝不愿意见到。
但竹柳公子本就行踪诡秘,加上已消失了二十多年,无人知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恰恰给了薛铖一个完美的、可利用的身份。
现在身处晋国的北宫政,为何不可以是这个竹柳公子呢?若能把这个“凶犯”扭送到黎桑面前,不知他会是何种表情?
与此同时,远远围观完大理寺查案的溯辞在袖底捻着手指,慢慢往茶楼走。只觉这晋国内忧外患,果然应了星象中将亡之兆,不免长长叹了口气。
薛将军,你可要加油啊。
等她回到茶楼准备歇口气,却看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嬷嬷正含笑向她走来。
“仙姑。”那嬷嬷生得一张圆脸,眉目温润,语气十分客气,“我家夫人想向仙姑求一卦,不知仙姑可否赏光?”
溯辞瞧她面相极好,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口中那位夫人,只见一个素衣女子坐在窗边,梳着高髻,发上并无多少钗环首饰,整个人透着一种温和雅致的气息,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主母。
“嬷嬷客气了。”溯辞微笑颔首,随嬷嬷一同走向那位夫人。
溯辞行礼后落座,开口问:“不知夫人想算什么?”
“想请仙姑替犬子算一算姻缘。”素衣夫人眉目含笑,声音十分温柔。
溯辞恍然,十分娴熟地摆出蓍草竹签,又问她要了一样所卜之人的贴身之物,慢慢在桌上摆出阵型,娴熟地推演起来。
这期间素衣夫人十分好奇地将她打量了一番,断断续续地与她闲话起来:“做儿子的对这种事从不上心,我也不好催促,只能找这些法子旁敲侧击问一问。”
溯辞手上动作不停,飞快抬眸看了眼素衣夫人,笑道:“夫人苦心,令公子必能感同身受。”
“若真是如此,我可要烧高香了。”素衣夫人笑着看了眼身边的嬷嬷,又道:“他常年忙碌在外,连个哪家的姑娘都不曾留意,更别说什么可心的人了。每每提及总是推搪阻塞,我和他爹实在无奈。”
溯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唔,难怪这卦象早年姻缘一片死寂,原来是自个儿不上心。
“最近他爹突然来和我说,说这小子怕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却藏着掖着不知上进,只怕要眼看着姑娘被旁人带跑了。”素衣夫人掩口轻轻一笑,“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来仙姑这里求一卦,好安安心心。”
嚯,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不过……
溯辞蹙了蹙眉。
似乎并不十分顺遂。
手上的动作停下,她在心底斟酌了一遍措辞,这才抬头笑着对素衣夫人道:“夫人所问之事已经明朗。”
“何解?”
“令公近日子红鸾星动,必遇良人。”溯辞笑答:“只是虽有佳人,令公子还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