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叶箫竺担心,“悦儿已然有了自己的生活,再去打扰她,将她掺和其中,是不是不太厚道?”
若能肃清丁紫媛这碧池,他耳根子清净,小叶子也不会被人找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首先,悦儿是当事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做污点证人,其次,我也不会坑她,必然会保护她的安全,”说着,张云雷从她手中拿过手绢,细心地为她擦了擦鼻梁上的汗珠,
“莫担忧,出了事,有你男人扛着,你只管做你的吃瓜群众即可。”
之前的一年,她在府中,有任何事都是自己解决,王爷不愿管她,等着她开口服软,但她都倔强不肯伏低,而如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了事,她竟也愿意差人找他帮忙,上回钰娇冲去找丁紫媛时,她也是下意识的命人请王爷回来,这次又是,似乎在潜意识里,她已经本能的把他当作可以倚仗之人。
好,还是不好呢?也许她可以依赖,却不能过分依赖,免得一旦他又恢复记忆,变了心思时,她难以接受。
接下来,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好消息,然而徐芒果归来时,却没有一惯的嬉笑得意之色,身后也无人。叶箫竺的心咯噔一声,不祥预感顿生,
“没找到悦儿?”
“听说她……跳河自尽了!”徐芒果一脸惋惜之色。这样的女子,终究逃不过悲惨的命运吗?
“为何?”张云雷还以为是丁紫媛做的手脚,徐芒果只道并不是,
“听说她离开王府后去投奔了她姐姐,结果她那姐夫又看上了她,想纳她为妾,她不愿屈从,逃跑被追,逼无退路,就跳了河……”毕竟曾在一处共事,徐芒果叹息连连,
“花样年华的人儿,这样没了,实在可惜!”
指甲陷进肉里,叶箫竺顿感懊悔,“也许让她留在王府,就不会有遭此横祸……”
抚平她的手,张云雷劝她莫钻牛角尖,“这不怪你,你也是为她着想,当初即便让她留下,也许也被丁紫媛害了!”
“唉!”深叹一声,叶箫竺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侵袭,只能叹一句世事难料!
“如今悦儿的线索断了!”张云雷甚感蛋疼,他是知道丁紫媛的品性极差,但是太王妃不信,定要证据,他若不拿出实质证据,只怕太王妃又要说他一意孤行,不给她这个母亲面子!
明明和他麻麻一样的面容,可是这个太王妃却有些小性子,总爱无理取闹,使得张云雷左右为难!
该怎么办呢?
叶箫竺猛然想起她提起悦儿时,丁紫媛浑然不怕的面容,难道她早就晓得,悦儿已死一事?否则怎会如此从容?
正疑惑之际,忽听诚王欣呼一声,“有了!甘道北!”
“甘道北?”叶箫竺依稀记得这个人,好似曾听说,是他向王爷举报,丁侧妃送信于娘家一事,难不成……叶箫竺眸光一亮,“王爷想从他着手?”
既答应了帮妱阳洗清罪名,他就不会因为悦儿已逝便放弃这念头,他相信,丁紫媛这颗臭蛋必有裂缝,他非得叮开不可!“这也是个突破口,毕竟他是丁紫媛那边的护卫。”
“但他也只是护卫,丁侧妃的小动作,他不一定会清楚。”
张云雷只道无妨,“若许以好处,即便他不知晓,也会努力查证,由他着手,比我们更方便!”
这似乎是唯一的法子了,叶箫竺也没有主意,只能等着王爷安排。
王爷倾力寻找证据,究竟是因为丁紫骏惹怒了他,继而令他对丁紫媛心生嫌隙,还是因为他对妱阳的旧情?
叶箫竺不晓得的是,他之所以如此尽心竭力,不过是因为帮她,她想做的事,他便想帮一把,如此一来,便有种协力的感觉,踏实而美好。
依命去办差的徐芒果找到甘道北便笑呵呵拱手报喜,“兄弟,你立功的机会来了!”
“哦?”甘道北不明所以,听罢徐芒果说出王爷的意思,他才明了,原是要他探查丁侧妃的罪证。
然而他担心的是,王爷只是利用他,一旦此事捅出来,那么丁侧妃必然容不下他,但不知王爷是个什么心态。
若只想救侍妾,打压丁侧妃而已的话,那么即便他供出丁侧妃的种种恶行,丁侧妃身为主子,顶多只是被禁足,但他这个奴才,可就要遭殃!
到时候,只怕王府与镇国公府都容不下他!他又该如何自处?
心念百转间,甘道北故作疑惑相问,“道北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徐小哥。”
“但说无妨。”
此刻也无外人,甘道北直言不讳,“咱们王爷一向果断,不会瞻前顾后,他若厌弃了丁侧妃,大可休书一封,打发了去,何必大费周章,找什么证据?证据就在我们心里,大家都心如明镜!何苦多此一举?”
“还不是顾念镇国公府的情份!你也该知晓,丁侧妃的母亲虽不与我们沾亲带故,但她的父亲镇国公可是咱们太王妃的妹夫,妹妹已逝,太王妃看在这妹夫还算忠厚老实的份儿上,才想帮衬着,亲上加亲。谁曾想,这丁侧妃竟是这样不安分的!
奈何太王妃心善,仍被蒙在鼓里,加之她老人家原本就嫌弃妱姨娘出身风尘,看不惯她,这才轻易听信了丁侧妃的诬陷,处罚了妱姨娘。”为让他明白王爷的决心,徐芒果也是大费口舌,
“照理说,王爷打发一个侧妃,并不是什么难事,唯一棘手的,就是王爷的母妃啊!
若是不顾及太王妃而一意孤行,那王爷便成了不孝子!”
说了这么多,看他仍在犹豫不决,徐芒果便明白,他不是不懂当中的厉害关系,只是在畏惧前程罢了!当下按照王爷的嘱咐给他吃颗定心丸,
“你且放心,王爷说了,只要这回找出证据,令太王妃无话可说,王爷必然不会轻饶丁侧妃!不会让她有翻身的机会!毕竟……她丁紫骏已经投靠了襄王,王爷再无需留情面!”
若真如此,那么甘道北也愿意放手一博!
颇识时务的他当即应下此事,待徐芒果走后,甘道北琢磨着该从何下手,丁侧妃第一回,酒被王爷喝了,第二回陷害钰娇公主,可那件事平息之后,那许愿瓶已被扔入河中,只有不到三日光景,他该如何找出根本没有了的证据?
思量半晌,他决定,拉敏儿下水!
初秋的夜,风微冷,伺候主子歇下后的敏儿出了院子,将手拢于袖中,以避凉风,今夜是芹儿当值,她终于可以回屋睡个囫囵觉。
虽是大丫鬟,不必做苦力活儿,然而上下打点,总是担不完的心,疲惫的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往回赶,行至拐角处,忽被人拉了一把,力道甚大,轻易将她带至月洞门里边角落里!
惊吓的敏儿正想呼叫,已被人捂住了唇,这才看清,拉她之人竟是甘道北!不由气苦,一把他的手,白他一眼!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差点儿吓死我!”
“自然是有要事,”看了看外头,确定周围没人,甘道北才拉她继续往里走,又拐了个弯儿,进了一间小屋子,在敏儿疑惑的眼神中请她坐下,与她说起丁侧妃陷害妱姨娘一事,
“敏儿,你我相识甚久,我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清楚!我从不想害你,此次找你,拉你淌这趟浑水,也是想救你!你且细想想,如今大公子已然投靠与襄王,王爷又厌弃了丁侧妃,待在一个失宠的妃子身边,你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更重要的是,丁侧妃一而再再而三的猖狂,给王爷,害钰娇公主,又诬陷妱姨娘,一桩桩一件件的摆在这儿,王爷岂能容她?
如今王爷竭力查找证据,一旦丁侧妃的面具在太王妃面前,只怕你也会被连累!落一个勾结的罪名!又或者,直接被丁侧妃抛弃,说一切都是你给她出的主意,也未可知!”
他说的,又何尝不是她的噩梦,奈何她始终没有勇气去细思自己的处境,敏儿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自欺欺人,
“别说了!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在吓唬我,我不会上当的!”
“你也恨她的不是吗?”假使丁侧妃一直对敏儿真情实意,甘道北也不会教唆她背叛自己的主子,偏偏丁侧妃对她只是利用,那么她又何必愚忠?
“若不是她强迫你,你怎会跟那王健,失了清白!”
提起那桩羞耻之事,敏儿又悔又恨!眼眶,情绪有些激动!
第八十八回给你么么哒
“那又如何?我只是个丫鬟,被人欺压又能怎样?她始终是我主子,我不能卖主求荣!王爷只是逞一时之快,想打压侧妃罢了!一旦此事过后,侧妃不会饶了我的!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谁也不会替我受着,为我做主!”
“敏儿!”无论他再如何保证,敏儿都不肯信他,不肯透露半点风声!
人呐!大概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纵然心底不甘,却也不敢,去尝试改变,总怕之后的结果会更糟糕,干脆浑浑噩噩的安于现状。
失败的甘道北很是懊恼,向诚王汇报进展,
“如此说来,敏儿是知情不报了?”张云雷琢磨着,“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严刑逼供!”
甘道北一听这话,急忙求情,“王爷,敏儿也是身不由己,常被丁侧妃威胁,她也是受害者啊!”
叶箫竺也不赞同,“屈打成招的供词,只怕母妃不会相信。”
真真为难!“不能打,不能迫!她怎会心甘情愿的说出来呢?”
“还有两日,王爷莫急,容我想想法子。”叶箫竺这样说,也只是暂时安抚了诚王,实则她心里并无主意。
一时难有定论的叶箫竺去探望妱阳,彼时她已由丫鬟换了衣衫,敷了药,不能平躺,只能趴着,想着自己所受的委屈,心酸难耐。
几月前,诚王去送陈国使臣的前一天晚上,还宿在她这儿,那时候丁侧妃身子不方便,王爷时常来看她,对她温言软语柔情款款。
犹记得那日清晨,她服侍王爷穿衣,夸王爷能说会道,促成两国和谈时,王爷还轻抬她下巴调笑道“本王这张嘴,更擅长哄女人!”
言犹在耳,然而,自那天过后,诚王再未对她有过当时那般的怜爱神色,
顾影自怜的她未察觉王妃的到来,直至丫鬟行礼,妱阳才睁眸望去,动了动身,无法下床,叶箫竺忙过来安抚,嘱咐她免了规矩,莫要乱动。
王妃这般关怀,心中感念的妱阳不言废话,铭记于心。
看王妃愁容满面,妱阳忙道“若是妹妹令王爷与您为难,姐姐千万莫因顾全我而太王妃起争执,只管把我交出去便是。命该如此,我不会怨怪什么。”
“明知你是冤枉,我又怎能不管不顾?”叶箫竺告诫自己舒展眉头,露出笑容,打消她的顾虑,
“只是太王妃让王爷找出证据,王爷本打算找悦儿来指证丁侧妃,哪料悦儿已不在人世,没了人证指控丁侧妃。敏儿惧怕主子,亦不肯作证,王爷不好让太王妃心服口服,我才焦虑,但你莫担忧,安心养伤,车到山前必有路,法子总会有的。”
“敏儿?姐姐想让她做证人?”这怎么可能呢?妱阳只觉此路难通,“她可是丁侧妃的心腹,陪嫁丫头啊!”
“妹妹有所不知,敏儿其实早对丁侧妃有不满之心,上回王爷罚她禁足,便是敏儿透露向一个护卫透露了丁侧妃欲向娘家人通风报信的消息。”叶箫竺不由感叹,“心腹,最安全,亦最危险,你看你的舒儿,不也是迫于无奈背叛了你。”
一旁的素芳闻言,心中生愧,没有传达三皇子的话,她算不算背叛主子呢?可她真的只是为主子考虑而已啊!并无半分害主子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