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素光同
时间:2018-09-29 08:44:24

  她清晰地认识到,她对他的爱情里,明显有一丝崇拜的意蕴。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她搞不明白。
  姜锦年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听歌。
  傅承林翻过她的屏幕,探查她选中的歌曲。她转过头来向他一笑,取下左边的耳机,亲手挂在他耳朵上,她问:“你喜欢听钢琴轻音乐吗?这首歌是……坂本龙一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傅承林反而问她:“你几岁开始学钢琴?”
  “我小时候,隔壁邻居是个独居的老奶奶,”姜锦年回答道,“她以前在一所中学教音乐,后来退休了,腿脚不方便,好像也没有家人。妈妈每天让我给她送饭,再把她的衣服拿回来,帮她洗完晾干送回去。她觉得无功不受禄,就教我学钢琴。我那年七岁,还是八岁?”
  姜锦年躺平,继续追忆曾经:“奶奶家里有一台老钢琴,我每天放学都来找她。不是因为我喜欢音乐,是因为我家没人,我有点害怕。”
  傅承林偶尔点头,表示他正在听。
  但他从不出声打断她。
  她又说:“我们从五线谱开始学。每天练琴六个小时,反正没事做……到了我十一岁那年,别的邻居建议她开班,多收些学生。”
  她顿住,不再吱声。
  傅承林问她:“你们闹了些不愉快?”
  “没有。”姜锦年摇头。
  耳机里,琴曲收音,渐入尾声。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截止,姜锦年方才开口:“她走了。留下一笔钱,一台钢琴,送给了我。她的房子属于她儿子,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是有儿子的。”
  傅承林察觉她微妙的感情变化。
  他覆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还暗想,将来要是有机会,他应该去那位长辈的坟前上香,感谢这位老人悉心照料过姜锦年。
  他闭上眼,又记起刚上大学时,姜锦年独自一人在琴房练习。他从旁边经过,听出曲调正是如今这首《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她还弹过《野蜂飞舞》,流畅顺遂一气呵成。
  但是,当年的她坐在他面前,简单的《致爱丽丝》也会磕磕绊绊。
  他就经常暗中偷听。
  而今,他在悠长的琴音里卧眠,怀抱着姜锦年睡了一觉。
  *
  这次旅行之前,姜锦年从没去过海岛。
  她一怕晒黑,二没时间,三不知道去哪儿。
  傅承林替她做出了决定。飞机降落在当地机场,汽车把他们送往酒店——那座酒店靠海而建,像是一所繁花绿树构成的乐园。
  姜锦年和傅承林的房间面朝大海。落地窗之外就是私人泳池,周围栽植了茂密的棕榈树,池水与大理石台阶平齐,在阳光下泛着泠泠波光。
  姜锦年推开窗户,海风携着浪涛声,迎面吹来。
  海景辽阔,白云高远。
  她踮起脚尖,新奇又开心地眺望,目之所及,尽是一片叫不上名字的亚热带植物。她指着其中几个询问傅承林,傅承林为她解答:“那是酸橙树,这个叫罗望子,它会结果,果实有点儿酸,可以吃。你想吃吗?酸中带甜,你可能会喜欢。”
  他一边说话,一边收拾行李箱。
  姜锦年坐在他旁边,拿出了自己的泳衣。傅承林停下一切动作,一声不吭地瞧着她,越看得多越要看,姜锦年索性拉上窗帘、关闭房门,站在他眼前换衣服。
  她的裙子拉链太紧了,她拜托他施以援手:“你帮帮我。”
  他把她的头发拨向一侧,一寸一寸滑开她的衣裙。像是剥开了一颗鲜嫩荔枝,果肉不是果肉,是雪白色的乳酪,他俯身在她后背落下一吻。
  姜锦年笑着跑开了。
  她立于墙角,脱得精光,踩在内衣上,换了一身泳衣。
  她偷偷瞥一眼落地镜,镜中美人臀翘腿长,胸大腰细,她不知怎么脸上一阵燥红,像是刻意穿成这样去勾引傅承林。傅承林也是真的不禁勾,他从她背后伸手揽紧她的腰,指尖拨弄她的下巴,使她侧过脸,迎接他的深吻。他们情动得热烈,滚进被子里胡闹,没过一会儿,姜锦年魂不守舍体力不支地呢喃道:“没劲了,待会儿怎么游泳?”
  傅承林仍然握着她的手腕,扣在枕边,不断重复着攻占与掠夺。快乐如潮水般奔涌,间杂着征服的愉悦,他手劲太大,掐留一片指印,她也不叫疼了,只央求他:“老公你轻一点。”
  要命了。他想。
  他把姜锦年折腾得散架。
  姜锦年确认:温柔体贴只是他的表象,这种作风才是他的本性。
  旅行的第一天,她没见到幻想中的海上夕阳。她睡到了夜晚才起来,披着外衣,坐在院子里吃饭。证券指数暂时脱离了脑海,她只记得水浪、沙滩、树叶围成的绿色拱门。
  傅承林就不一样。
  他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办公。
  姜锦年吃一块水果,叉起鱼肉,慢悠悠地喂给他。她给他投食很多次,剩下最后一块鱼肉时,她蓦地起了玩心,当他偏过头,她积极踊跃地凑上去,欣然亲一亲他的唇角。
  随即,她放下刀叉,不再陪伴他。
  夜色更深了。
  姜锦年道:“我想去海边散步。”
  傅承林正要站起身,姜锦年又把他按回座位:“你忙你的,不用跟着我。”她还瞄见他的电脑屏幕,全是内部的商业资料,她要是把它们细看一番……万万不行。那是绝对隐私的、秘密的、企业化的数据。
  傅承林察觉她的审视目光。他合上笔记本电脑,重置一把移动锁,姜锦年就在他背后幽幽地问:“你怕我看见什么呢?我又不参与你们的IPO。”
  IPO,英文名为:Initial Public Offerings,是指一家企业刚上市,第一次面向公众,出售股份。
  她正在暗指,山云酒店近期上市的事。
  傅承林不知道别人家的女朋友是不是经常要哄。他家这个,基本每天都得顺顺毛。他走进卧室换了一件衣服,备好工具和手电筒,才和她说:“我准备和你出门,所以要关电脑。海边夜景很美,这里还有酒吧、潜水站、棕榈树林……走吧,我们去逛逛。”
  姜锦年跟紧了他。
  她穿着泳衣,披了纱织外套。
  风浪一吹,衣摆起伏,流散迷离的美。
  他们沿着海岸线行走,看见一只野生寄居蟹。姜锦年蹲下来观察它,傅承林却在一旁说:“螃蟹还是帝王蟹好吃,蒸熟以后,再冰镇……嗯,醉蟹味道也不错,用白酒浸泡大闸蟹,趁它还活着,酒香入味。”
  姜锦年“嘘”地制止他:“别在小螃蟹面前说这么血腥的事。”
  傅承林忍不住低笑一声。
  他侧目,望向汪洋大海。
  月升半空,正与星斗共明。
  夜色中的海面略微发暗,潮汐涨落,层波逐流,分散一片岑寂月影。
  姜锦年试探地伸出一只脚,碰到了微凉的海水。她踩出水花,就觉得好玩,回头看一眼傅承林,接着迈开腿飞快奔跑。
  傅承林不知道她要去往何方。
  他不能让她离开视线范围,立刻在她后面追。不过片刻的功夫,姜锦年被他捉住,她笑着推搡他,向后退,踏进涟漪翻覆的水浪。
  海水澄净至极。
  白天,泛着一望见底的浅蓝色,夜里细瞧,仍是一片清纯又通明。
  姜锦年扯下外衣,跳进浅水区游泳。
  她仗着自己悟性高,水性好,扎入海面半分钟,竟把傅承林吓得不轻。他没脱衣服没脱鞋,直接下水,反复喊她的名字,捞不着姜锦年,他已经准备打电话,三十秒失踪时间内他的心态跌至深渊。
  姜锦年冒出头时,他一把将她揪住,恶狠狠拖上岸,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在水中听不太清他说的话。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湿淋淋的。傅承林嫌她走得慢,捞住她的腰,一把扛起她,她隐约猜到了他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而且确实是她不对,她自然内疚惭愧。
  等他们抵达酒店房间的卧室,她将下巴搁在他肩头,摊开手掌,示意给他看:“我在海里捡到的小贝壳。送给我老公。”
  傅承林“呵呵”地笑了:“我是这么好糊弄的人么?”
  他语气很严肃,礼物还是收了。
  他走进浴室,打开热水阀门,大理石的池子里,逐渐充满了温暖雾气。
  姜锦年像甩不掉的娇娆水妖一样缠上他。她惊奇地发现,浴池中飘浮着玫瑰花瓣,她意识到他一直在等她进来鸳鸯戏水。
  其实傅承林原本的打算是这样。但他这会儿没了兴致,他坐在某个角落,开一瓶酒,严词教训姜锦年:“你做事要分轻重缓急,考虑后果。夜里玩潜水,当然可以,但你应该先告诉我。附近找不见人影,你挣脱我的手,滑进大海,说没就没,让我怎么想?那里路灯暗,月亮更暗,你没带手机和手电筒,根本看不清水浪。”
  姜锦年也不说话,委屈巴巴地低头。
  她那些刚强坚硬的倔脾气,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傅承林还低声失笑:“你死了,让我怎么活。”
  他觉得在人前——无论是谁,包括姜锦年面前,都不能表现得脆弱。他拉过她的手,见她快要哭了,他心软又无计可施只能拿起她送给他的小贝壳,道:“这玩意儿挺珍贵的。”
 
 
第48章 旅行(三)
  雾气蒸腾,波纹摇荡,花瓣在水流涡旋处打转。
  姜锦年勉强回应道:“你不要再训我了。”
  她身体力行地勾住他脖子,整个人像是挂在他身上。她发声缓慢而清晰,细微缠绵地喊他:“傅同学傅同学,你现在消气了吗?”
  傅承林却道:“你刚刚送我贝壳时,叫得不是傅同学,怎么改口了?”
  他似乎得理不饶人:“这件事不能轻轻揭过,你得认识到严重性。玩也好,闹也好,你的安全是第一位……你在听我说话么?”
  姜锦年其实正在倾听。
  但她趴进他怀里打了一个哈欠。
  于是,他怀疑她认真严肃的程度。
  姜锦年十分识趣:“老公我们洗完澡就去睡觉吧。”
  傅承林用手臂拢着她。她掬一捧温水,凭空撒开,脱离他的束缚。他不再追了,端起玻璃杯咽下半口酒,掌中还握着她送来的小贝壳。
  水色濛濛如烟雨,在灯光的渲染下,视野越发茫然模糊。
  姜锦年停靠岸边,扭头看他,他目光一瞬不离地凝注于贝壳……她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得更欢。她重回傅承林身边,捧着他的手腕,从他的杯子里喝酒。
  “青葡萄酒,”她品出滋味,舔了舔唇,“酸酸甜甜的。”
  傅承林没接话。他拿起瓶子,继续往玻璃杯中添酒。
  当夜,姜锦年和傅承林同床而眠。
  她意兴阑珊又睡不着,开始了酒后的胡言乱语:“你的手呢?你没抱住我。”
  傅承林轻按她的后背:“不是在这里么?”他用另一只手覆盖她的眼睛。她还是不甘愿睡觉,双眼一眨一眨,睫毛来回扫刮他的掌心。
  那种微痒的触觉逐渐扩散,向纵深处蔓延。傅承林收回唇边的笑意,直接提醒她:“已经十一点了,你再不睡,天要亮了。”
  流风穿越半开的窗户,带来清透的气息,让人联想到波涛拍岸,海阔天空。
  姜锦年终于有了困意。
  她说:“对呀,我要早起,六点起床。”
  “那倒不至于,”傅承林悠然道,“你又不需要上班。”
  他省略了时间状语:你度假期间。
  姜锦年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咬定:“谁说我不需要?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上班。”
  傅承林赞同她的观点。他也非常重视工作和效率。他还没出声回应姜锦年,她就半坐起身,揪住一个枕头,袒露道:“我想做基金经理……”话说一半,忽然没来由地退却:“做不好,还要再熬几年,投资策略和人际交往都必须学。”
  傅承林顺着她的意思,鼓励道:“别考虑那么多,我相信你会成为第一流的基金经理。”
  姜锦年嗤笑。
  她怏怏不乐地蜷作一团,傅承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问:“打赌吗?”
  她点头。
  他又问:“赌什么?”
  姜锦年嗓音含糊:“不知道。”
  傅承林使用一套奇特的逻辑,诡辩道:“赌你自己吧。这件事的本身,取决于你,应当赌你自己。”话没说完,他打开手机录音。
  他还拿出另外的条件引诱她:“我要是输了,我可以……”
  姜锦年凑合着理顺了前后关系:傅承林的意思是,假如她成为第一流的投资经理,那么……那么她就把自己输给他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赌约?
  她不同意。
  她打断傅承林的话:“我才不属于你。”
  傅承林从容不迫地应答:“所以,我和你打赌。”
  姜锦年点一下头,心想也是。
  “赌不赌?”他忽然翻身,端正地坐起来,视线并未移开,依旧锁定了姜锦年,“你不敢答应,我也能理解。我知道,你对自己缺乏信心,我们可以循序渐进,慢慢培养你的信心。”
  他说得无比诚恳认真。
  姜锦年不由得陷入一阵反思,进行剖析与自我剖析。最终,她主动与他双手交握,像是江湖上兄弟结拜般义气隆重:“我答应你。”
  傅承林显露本性,反扣她的双手。
  姜锦年后知后觉,仍然沉浸在思索中:“做这一行的人,基本都很努力,很用功。再加上他们学历好,起点高,竞争就更激烈了……我从前听别人说,高考状元没什么了不起,他们在大城市混不下去,还有回乡下杀猪种地的。其实历年样本容量那么大,涵盖各省,也涵盖各种职业,这都很正常啊。不少成绩好的人,都特别勤奋,这一点无法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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