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足足二十天,她们终于到达了湘蜀,给车夫结算了钱之后,她们驾着马车进城,正街上一路行来,家家关门闭户,偶然见的过街百姓,也都是老弱,整个湘蜀萧条寂静,宛如空城。
一进城,乐云和青黛便一左一右的从马车小窗子朝外头看去,见此情景,都蹙起了眉。
待她们一路行至守城军扎营处,总算见了驻守在城门的士兵,三人下了马车,便有人迎上来问。
“你们干什么的?这里正在交战,城内所有百姓,一律撤出湘蜀,转至庆丰城!”
侍卫说着挥动手里的佩剑,“别再往前来了,速速出城去!”
“我们是来找……”青峰上前两步,要跟那士兵交涉,却说了一半,见那士兵突然朝他们身后看了一眼,接着脸色一变,飞快挂上一脸狗腿相。
举起未出鞘的佩剑来挡住青峰,不客气的朝后推了下,喊道:“快让开!将军回城——”
被剑鞘抵着胸口,青峰额头青筋直突,但还是依言将马车牵到路边,片刻,身后传来马匹急奔的哒哒声响。
三人寻着声音朝后看去,一队骑兵自长街的另一头策马而来,乐云第一眼便认出了一身铠甲头戴红翎的山奴,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一步,被那拦着她们的士兵用剑鞘挡了下肩膀,疼的她一皱眉。
正这时候,骑兵已经快速奔至三人身边,因为城中百姓基本都已经被转移,只剩几户老弱,等会也会由马车护送走,这湘蜀城中,现在切切实实的是一座空城,这样的前提下,三人和明晃晃的马车,就格外惹眼。
骑兵路过三人的身边,都回头看过来,但也仅仅是看了一眼,就一溜烟的朝着城防营奔去,前面已经有人打开了木刺门,迎骑兵入营。
乐云不知道山奴有没有看见她,速度太快了,她只和山奴对上了片刻的视线,并且日夜兼程,她如今的形貌真的很狼狈。
眼瞅着骑兵要入营,乐云不由自主的伸手扯了下自己在马车里头,窝了一天变得皱巴巴的衣裙,又摸了下脸,想来自己现在的形象肯定很糟糕,山奴竟然都没认出来她。
只是她一口气还没等叹出去,就听不远处马匹陡然一声嘶鸣。
由于急速下勒马,马匹前蹄高高扬起,身侧的骑兵没料到前方会突然勒马,都纷纷跟着勒马并惊呼出声。
“将军!”
“将军小心——”
来不及了——骑兵们眼看着他们平日里千军万马中稳坐马背,威武霸气的奴隶将军,从马背上出溜了下来,后头骑兵的头发炸起来,几乎要把帽子顶起,险险勒住了马匹,没叫马蹄子给他们的“滚地”将军,来个沙地按摩。
手中马刀脱手,帽子摔的歪到一旁,山奴身为一个将军,从地上爬起来的瞬间不是去捡他在战场上护命的武器,而是连滚带爬的穿过骑兵队,连歪掉的帽子都来不及扶一下,就撒腿奔向乐云。
乐云见山奴落马,摔在了骑兵高高扬起的马蹄下,那瞬间头晕目眩,耳畔嗡鸣,一颗心掉到嗓子眼,直到山奴一路穿着铠甲咔哒咔哒的飞奔过来,躬身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冰凉的胸甲贴在她侧脸,她才一激灵,回过神,听到山奴压抑着颤音,在她头顶一遍遍的叫着她,“主人,主人……”
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头顶,乐云缓缓吐出吊在心口的气,连日来的奔波和方才的惊吓,加上再次与山奴相见的喜悦,致使她的双腿有点发软。
她伸手抱住山奴的腰,虽然只能摸到山奴冰凉的甲,却似乎能透过这甲,触及到他火热的身躯一般,喜悦想要喊出声。
骑兵们惊诧过去,开始起哄,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响起来,就连用剑鞘抵着青峰的小兵,一见她们居然认识将军,飞快的将剑鞘挪开,还拍了拍青峰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讪笑道:“误会,误会,你们若是说找将军,我哪敢拦……”
山奴总算是在越发嘹亮的起哄声中,红着耳根松开了乐云,问道:“主人,你们怎么会来?”
“一句话说不清楚,”乐云想起最关键的一点,焦急问,“你有没有和金面修罗交手?!”
乐云手指扒着山奴的铠甲,从上到下检查一遍,“你们谁受伤了吗?”
这话问的突兀,又有些不对劲,她问的不是你有没有受伤,而是你们谁受伤,似乎是连对方也一并问了进去,山奴了解乐云,知道她不可能因为见了他就语无伦次,这么说肯定就是这个意思,却如何也不明白乐云为何要问敌方将领的安危,一时间愣住了。
旁边小兵却以为乐云是在问他们将军受没受伤,骄傲无比的抢话道:“将军战无不胜!那金面修罗,一见将军出马,便鸣金收兵,将军震慑无边,联军狗夹着尾巴不敢来犯,将军威武!”
小兵后头一句话扬着调子,话音一落,不远处的军营中便有无数人附和,“将军威武——”
山奴冲着乐云憨憨的笑了下,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神色,旁边小兵却是让山奴这一笑笑的傻在当场。
他们奴隶将军天生神力,手持马刀,策马与千军之中,所过之处皆是横扫一片,遭遇骑兵便是马腿上天,遭遇步兵这是头颅横飞,英勇无双。
连那什么金面修罗,也畏惧将军,从不与他正面交锋,现在军中虽说是有其它主将,但势头渐弱,反倒过来听奴隶将军的话,把城中百姓遣散送走,据说这几天就要有大动作!
将军每站必胜,是带人出去最多,带回来的也最全的一个将领,每每出兵必冲杀阵前,得胜都从来不自傲,他们皆是心服口服。
且与他们同寝同食,丝毫不摆架子,军帐都是他们自觉给搭的——但奴隶将军向来冷面冷言,何时笑过?
还是这么——傻呵呵的笑?!
莫非面前这人是……是将军的主人!
将军果然是将军,看样子他的主人便是他的相好!怪不得不肯抹掉心口刺青,这就好懂了——痴情。
信息量太大,小兵感觉自己的脑子不会转,山奴拉着乐云傻笑了会儿,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这是我的家眷,命人备些吃食热水。”
小兵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连连点头,颠颠的牵着马车,浮夸的冲堵在木刺门里看热闹的士兵喊道:“去去去,都让开,这几位是将军家眷,别堵着门!”
“胖锅子,弄些吃食,精细着点!”
乐云让他喊的一缩脖子,山奴朝着小兵的屁股踹了一脚,小兵赶紧闭嘴,一行人朝着军营里头走,山奴看着乐云的神色,明显是不太对,将青黛和青峰安置好,赶紧拉着乐云进了营帐。
他是想问乐云此行因何而来,总不可能是因为……思念他,虽然他思念乐云思念的几次想要逃回皇城,但是主人肯定不会像他一样意气用事。
“主人……你……”
“你们两个机灵着点,守在这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去,知道吧……”
山奴声音一顿,虽然这声音压的极低,但是乐云和他都听的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一眼,乐云摇了摇头,乐雨的事情万万不能给这里的人听去。
山奴点了点头,朝外看了一看,他这营帐还是卫兵们给搭的,就搭在卫兵军帐的旁边,不说就跟士兵们隔着两层布,此刻正是吃饭时间,来来往往人多的很,就算有人守着,要想安静说话,根本不现实。
“主人饿吗?”山奴体贴问道。
乐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刚才听闻那小兵说的话,知道乐雨并不与山奴正面交手,稍稍放下一些心。
摇头道:“不饿,在车上吃了点心。”
山奴凑近乐云,急不可耐的弯腰照着她的唇狠狠亲了口,压低声音道:“那主人随我去后山说说话?”
乐云心想还是赶紧说清楚最好,就点头答应,山奴拉着她走到木刺门口,吹了个哨子,就见一匹马颠颠的过来,他抱着乐云的腰身越上马,和门口的守卫吩咐道:“敌袭就吹号。”
山奴带着乐云在街道上奔过,手臂紧紧圈住乐云的腰身,乐云让他勒的要上不来气儿,拍了他两下,他才低头朝着乐云的衣襟狠狠吸了一口,咬了咬她侧颈,松了些力道。
一路顺着乐云她们来时的城门出去,却没有按着路走,山奴打马朝里,钻进了城外路边一片林子。
马匹慢了下来,山奴圈着乐云的手又劲头大了些。
“主人,你怎么会来这里……”山奴嘴上问着乐云,唇却是压在乐云的侧脸不停逡巡。
乐云微微侧着头,眯着眼心悸不已,她竟是不知道,她如此想念山奴的亲昵。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赶紧说清楚,“金面修罗是……唉!”乐云话音戛然而止,改为紧紧咬着唇。
山奴解下身后披风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围住,按趴在马身上,从披风里拽出了锦缎腰带,塞在自己怀里。
这一系列动作做的可谓是行云流水,非常能体现其人的急不可耐。
“山奴!”乐云惊慌的挣了下,奈何山奴按着她后背的手劲儿大的很,“你这是……”
乐云咬着唇,竭力放松,但还是疼手指甲都要抠马脖子里。
马匹还在匀速的朝着上坡走,山奴勾着乐云的腰,俯身去叼她耳朵的同时朝后头狠狠一揽,两人同时哆嗦了下。
乐云被山奴抱在怀里,红着眼圈随着马行走的频率,偶然泄露一声哼,山奴则是扳着她的头,胡乱的亲吻她的额头脸颊,呼吸灼热散乱。
“主人……山奴想你。”山奴瓮声堵着乐云的耳边说。
作者有话要说:属下:为什么不与对面那拿着马刀的将军交战?
乐雨手执酒杯,悠悠抿了一口:姐姐的玩物,不能弄坏了。
第78章 主人可有想山奴?
小山坡,两人相对而坐,夕阳映着乐云身上鲜红的披风,衬着她汗津津的脸色绯红,她半眯着眼,勾着山奴的脖子跟他细密拥吻,手指则是紧紧扒着山奴的铠甲边缘,指尖泛白还带着细碎的抖。
闷闷的哼都被山奴吞进肚子,只能潮湿着眼睫,避无可避的攀着冰冷的甲,承受着山奴火热的思念。
“主人……”山奴抱着乐云,恨不能将她直接揉进到自己的血液,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主人可有想山奴?”
乐云根本无暇分出什么精神去回应山奴的问题,只觉从后脊开始,一路窜上头皮的麻,再扩散到周身骨缝,那感觉几乎能将人逼疯。
“嗯。”乐云胡乱点头,脸蛋贴上山奴的铁甲,扒着他的胸膛,声音都变了调子,“快……”
夕阳将天边云彩尽数侵染的暖红,树叶在微风中窸窣晃动,一匹马绕着两人不远处,嘴唇一卷,咯噔一声,扯下一口青草,鼓动着老长的马脸,用大眼睛好奇不已的溜着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人。
乐云用披风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侧躺在草地上弓着身,枕着山奴的手臂,山奴一手臂搁在脑后,嘴里吊着一段草叶,正在咂着青草微苦的滋味。
他另一手臂平放在草地上,给乐云当枕头,还回手用指尖一点点摸索着乐云的脸蛋。
“主人,”见乐云半晌不说话,山奴吐掉嘴里的草叶,侧身圈住乐云,“你饿不饿?是不是难受?”
女子和男子总是不同的,回味的时间要久一些,她在等着身上细微的麻退去,闻言将眼睛掀开一条缝,看了山奴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并不吝啬于告诉她喜爱的人她真实感受,“不难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