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卫确实是唐鳌培养出来的,他们几人虽然不曾在赵岘跟前出现过,却都是认得他的,方才见他以身抵挡,十分的力道在落下弯刀的瞬间,也都收回了八成。
后背确实受了点皮肉之伤,却不严重,这也是赵岘始终不给赵宁看的原因。不过,方才两次运功逆施血液,足够伤身,脸上的冷白血色并非虚假。
赵岘也不敢逼得太紧,见好就收,他软哈哈的复又趴在了赵宁的身上,许是失血过多,他确实没了力气,身体的大半重量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想要略微收些力道都吃力。
赵宁抱着他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喂’了一声,赵岘没理会,眼皮极重的慢慢闭合。
这些日子,他一直睡在赵宁身边,晚上守着她,自然是睡得少。今儿又失血过多,所以比平日更乏累
“喂,赵岘,醒醒,别睡,先别睡……”
许是碰到了他的伤口,赵岘闷哼了一声,小声道:“宁儿,我疼。”
“我不动,不碰你,那你自己起来,我们回去好不好?”
赵岘有气无力的苦笑了一声,似自言自语一般,缓缓道:“我八成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宁儿,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下辈子,若是我们还能遇见,一定要嫁给我……不对,宁儿应允了,就肯定会做到。”说到最后,已气若游丝。
赵宁彻底的慌了,她双手悬空,想要将赵岘拉起来,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左右为难,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不知该说什么可以让他再坚持些,慌乱间,急急道:“赵岘,你若死了,我便让你儿子冠上别的男人的姓氏,叫别的男人爹,我还要嫁给骆言,天天与他如胶似漆。你……你若好好活着,我便遂了你的心愿,嫁你为妻……”
此刻,刚刚解决了黑衣刺客返回房顶的凌越听到此话,耳朵瞬间立了起来,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时候该登场了,虽然赵岘没允许他跟着一道来,不过,这时候作为助攻君出现,应该不会被骂吧。
他琢磨了一番,觉得可行,便跳下房梁,一步跃进了屋内。
“皇上,王爷受伤了,我们还是赶紧送他回府吧。”说着,凌越揽过赵岘的肩膀,将人架了起来,带着往外走。
赵宁跟进其后。
“带着他回宫,朕派人将太医都宣进宫,肯定可以救他。”
“王爷受了如此重的伤,被人知道多有不便,康平王府内有救命的药丸,况且也比宫里更近些,还是先回王府吧。”
赵宁光想着治病这一茬,倒是没思虑其它。
“成,先回王府。”说着,赵宁冲外了声,“花枝,叫人来”
没回应。
凌越心虚的道:“花枝姑娘好像被人打晕了,方才进来时,她已倒在了地上。”
还不是怕赵岘与赵宁的对话被旁人听了去,所以用碎银子直接打在了花枝的睡穴上。
赵宁只以为是方才黑衣人所为,倒也没多怀疑,交代带来守在门口的侍卫将她率先带回宫后,便上了马车,与凌越一道去了康平王府。
*
赵岘醒来时已是深夜。
屋外黑漆漆的,卧房内只燃了一盏烛灯,散发着幽暗的光。
他睁开眼,脑袋还有一瞬间的不清醒,须臾后,终于想起了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双手撑着床榻,刚想坐起身,找一找赵宁去了何处,不想手指碰到了什么,顺着视线望过去,却是赵宁趴在床边,已安稳了睡着了。
他起身的动作一顿,垂眸,静静的望了一会儿,想起临晕倒前赵宁‘威胁’的话,倏地,弯起了嘴角。
“赵宁,你现在是我的了,对不对?”
他兀自高兴着,像个被人点了笑穴的神经病,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似没有根。他起身下了床,抱起赵宁,将她平放于床上后,复又躺了回去,抱着往他怀里钻的小姑娘,心满意足的睡着啦。
这一宿,夜格外的短,无梦!
翌日,天还未等大亮,凌越便急匆匆的来敲门。
“王爷,不好了,宫内出事了,太上皇刺伤了骆大人,还杀了不少的宫人宫女……”
第76章
凌越来敲门时,赵宁还在睡,没怀孕之前,她便嗜睡,有了身子,更是赖床。许是敲门声太大,她小狗一样不高兴的哼唧了一声,往赵岘怀里拱了拱,嘟囔了一句“讨厌”。
赵岘忙抬手捂住了她的双耳,将人扣在怀中,忙哄着道:“宝宝乖,没事没事。”
赵宁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小脑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手臂揽着他的腰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凌越连拍了几声门,一直没等到赵岘的回应便停了下来。
赵宁昨夜睡在哪里他是知道的,此刻,也算识时务,最后只道了一句“事关紧急,皇上不在确实不妥”便离开了。
赵岘始终没动,他轻轻的拍着赵宁的背脊,像哄着孩童一样哄着她入睡,不知过了多久,赵宁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他笑了笑,弯身,在她发顶轻轻吻了吻,抽出手臂,这才起身。
什么事关紧急,在他眼中,没什么比赵宁更重要,哪怕仅仅是睡觉。
*
赵岘赶到建章宫时,里外已经跪了不少受伤的宫人婢女。脸上、身上均是染着血。
骆言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神色凝重。他受伤的手臂上已做了包扎,正等着赵宁归来,当见来人是赵岘时,他眉目微拧,只一瞬,又恢复常态。
自打上一次俩人大打出手均没从彼此身上讨到便宜后,便再也没见过。
准确来说,赵宁也没见过他。
那日,打到最后,没人均是不肯罢手,虽是没有动刀,但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骆言最气的是赵岘的畜生行为。
“你喜欢上何人不好?为何偏偏是赵宁?你可有想过、若是被人知晓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她当如何自处?你若爱她、就该放了她。”
赵岘擦了擦被他打到吃痛的嘴角,冷冷一笑,反击道:“她怀的是我的孩子、日后必要嫁给我,若不然,才会被人咒骂才对。”
“自私!”骆言气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了。
这个人已自私到无药可救。
赵岘冷静的看着他,嗤笑一声,反问道:“骆言,别说你不知道我与赵宁没有血缘关系。武英侯没告诉你?”
“你说什么?”
骆言已经完全震惊的傻掉了,“你说什么?你与赵宁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怎么会?”
“呵!”
赵岘也只是试探一问,他这次回来为的便是赵宁,如今,骆言对她的心思已昭然若揭,他故意说出自己身份、就是要他知道,求娶赵宁,他名正言顺,对于赵宁,更是势在必得。
至此,骆言终于罢手,他没再多说,离开时,甚至没留一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估量,之前种种想不明白的地方,在这一刻,似乎全都想通了,可是不去问一问武英侯,他终是不甘心。
当从武英侯口中得知了所有真相后,骆言已经没了最初的气氛。
思前想后,终于明了,原来,赵宁、赵岘、甚至包括他,都是赵稷手中的棋子,以前,他还曾暗自庆幸,赵稷选择了他来辅佐赵宁。
若是放到以前,他还可以心平气和的看待此事,皇家多辛秘,这没什么稀奇,可是此刻,他对赵宁是真真切切的动了心思,他甚至已经打算好日后要与赵宁如何生活。
动了太多的心思,如何说放下就放下?
骆言在家闷了一日,终是受不住被人耍的团团转,又恼于自己动了真心,所以打算一个人回小叶城,日后,再不过问宫中事。
他在路上走了两天,又认真的想了两天,始终还是屈服于自己的心,调转马头,又回来京城。
赵宁并没说过她喜欢赵岘,所以,他不该这么轻言放弃,至少应该问一问,与赵岘来个公平的竞争,只是没想到,刚回来却出了这种事。
赵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刚一碰面便似疯了一般,执起剑,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的刺过来,若不是他眼疾手快,侧身躲了一下,这一剑,指不定要刺在哪。
随后,赵稷像失控的陀螺,见人便刺。
骆言看了眼款款而来的赵岘,气便不打一出来,碍于身份,到底是没有恶言相向。
“皇上呢?”
赵岘勾着唇角一笑,很是欠揍的道:“她贪睡,我起时,她尚在睡。”
“……”有什么可神气的。
骆言哼哼一笑,反击道:“确实喜欢赖床,连登基那一日,都是我为她穿的衣服,不奇怪。”
赵岘额角跳了跳,斜睨了他一眼,并未多言。
嘴上讨便宜,算不得便宜。
“现在什么情况了?”
骆言道:“太医看过,开了药,太上皇已经睡下了。”
“可有说是什么情况?”
赵岘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来建章宫走一遭,虽然没安什么好心,陪赵稷的时候,都在恶意的说些他与赵宁之间的恩爱故意气他,不过,倒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甚至让人私下找了大夫,研制了可以缓解他痴病的药丸。
他希望赵稷可以好转,日后,需得实时看着他与赵宁,如何如胶似漆的生活在一起。
难不成是药出了问题?赵岘想了想,又觉得没可能,制药的医师是药仙的徒弟杜轻则,俩人机缘巧合下认识,细算下来,也是生死之交。
可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时,太医走了出来,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见到赵岘后,拱手示意,算是打过招呼,道:“太皇上病发的突然,隐有癫痫之症状,臣不才,曾在一本医术上见过,据闻,南疆有一种蛊,可以蛊惑人心智,老臣以为,太上皇的病情,兴许可以从此处着手。”
“蛊毒?”骆言与赵岘几乎是异口同声问出此话。
俩人均在小叶城待过,当然知晓蛊毒的厉害。
不知为何,当太医提到蛊毒之时,赵岘隐隐有种预感,这事,兴许与他有关。
唐鳌此人,心术不正,偏爱使这些歪门邪道的手段,当初从小叶城回京的前一夜,他曾碰见过他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瓶罐,里面隐隐有细小的声音发出。
习武之人,耳力都比别人好。
当时,唐鳌还曾遮掩,那会儿他心思没在这,故而没在意,现在细想,兴许,里面装的就是蛊毒。
说话期间,赵宁穿着一身玄色绣龙纹的袍子急急而来,她脸上带着倦意,显然是没睡好,在见到赵岘时,狠狠的刮了他一眼,气呼呼的问:“为何不叫醒我?”
骆言静静的立在一边,见她像个闹脾气的小妻子一样使着性子,不由的,心生嫉妒。
多年以后,当他从外游历归来,见到赵宁乖巧的由着赵岘牵着手,身边跟着个帅气的小朋友时,方才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人生赢家。
国、家、爱人、孩子,还有什么比拥有这些更让人觉得幸福呢?
第77章
赵宁昨日所穿的衣裳沾上不少赵岘的血渍,自然不能再穿。本来为她备了女装,住在赵岘的后院内,更何况是当今圣上,并不合适。
可没想到出了赵稷这等子事。
不能穿女装,再让人找衣裳也来不及,索性,赵宁让人找了套赵岘的常服换上。
玄色的对襟长袍,宽大的袖口,拖地的衣摆,像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嫩娃娃,走路时还需得抬手拎着,委实滑稽。
不过看在赵岘眼里,却是美的很,他瞥了眼骆言,隐隐有炫耀的意思
她狠狠的跌了赵岘一眼,又问:“你不是要死要活的?现下怎么还好生生的站在这?不死了?”
赵岘也没管是否还有外人在,褪去面对骆言时冷傲的神色,立刻装出一副憔悴的模样。
他背脊略微佝偻,身子轻轻一晃,大有站不住要跌倒的架势,大力的咳嗽了几声,弱不禁风的将手搭在了赵宁的肩膀上,贴近她,郑重其事的道:“昨夜你说的话,我可都记得呢,莫想耍赖。”说着,伸手去抓她的手,指甲轻轻挠了挠,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赵宁耸掉他的狗爪,鼻音出气轻哼了一声,道:“我不记得了。”说完后,刮了他一眼,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拎起袍子下摆走向站在一边始终静静的注视着她的骆言。
“言哥哥,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都没跟我说一声,委实不地道,你不在,我快要被累死了。”
她指的是朝堂之事。
骆言看着她身上的黑袍刺眼的很,皱了下眉心,话到嘴边,终是没有多言语,笑了笑,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可不许诓我,否则就是欺君。”她笑着,目光又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面色一紧,复又上前一步,轻轻拉起他的手腕,担心的问:“伤的可是深?”
骆言的神色又柔和了几分,笑意浅浅,安慰道:“无奈,皇上莫担心。”
“哎~”赵宁轻声叹了口气,又问:“太上皇现下怎么样了?”
“太医开过药,已睡下。”
一旁的太医刚想上前禀报赵稷的病情,不想被赵岘打断,道:“这边有我在,宁儿不若先回宫。今儿是休沐日,无需早朝,你先回去吃点东西再睡一会儿。”
蛊毒一事,在没调查清楚前,他不想让赵宁见赵稷
赵宁回身对他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而是对着骆言道:“我进去看看太皇上,言哥哥既然受了伤,那先回府好生休养一番,待痊愈之后再入宫来。”
“一点皮外伤,真的无奈。”
“那可不行,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
话未说完,便被抢戏的赵岘打断,他皱着眉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捂着胸口,细声道:“宁儿,我疼……”
那是昨夜赵宁伤他那一处。
赵宁回身,半信半疑的盯着他,并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