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笑着安慰道:“十八郎不许这般说自己。我尚未嫁你,若是遇到什么事,怎会怪到你身上。”她握着他的手,笑道:“若真是过意不去,等有一日真的娶了我,便加倍对我好罢。”
他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伸手摸着她的脸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当做珍宝一般护着,不管有没有那册封圣旨,你韦玉茗便是我李瑁的王妃,是我一生的妻,就算别人将你抢了去,我拼了命也会将你抢回来,哪怕舍下这皇子的身份也在所不惜。”
“所以,以后不要再瞒着我这些事独自担忧,你身边除了父兄,还有我在。”
“嗯。”她笑着点点头,记下了他的话。
一日日过去,眼瞧着二十岁的期限渐近,可圣人似乎忘记了这个被他夺去王妃的儿子,迟迟没有任何旨意。李瑁心中愈发焦急,可他明白,这个时候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更是什么也不能做,一有不慎,不但对自己无益,更会祸及他人。
他面对的,是一个无法解决的困境。
作者有话要说: 李瑁:男二救茗儿,男三以后会救,那我呢?
作者:你现在还是先救救你自己吧(嫌弃脸)
李瑁:我的刀呢?
作者:别别,有话好说,要不来场感情戏?
李瑁: 你是不是又要虐我?
作者:不不,怎么可能呢?就是你老丈人要求加戏......
李瑁: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安庆绪,就是后来杀了他爹安禄山取而代之,间接为唐军平叛立下大功的人,也就是传说中的坑爹,后来被史思明所杀。
最惨的是他哥哥安庆宗,老老实实在长安呆着,结果他那坑儿子的爹安禄山一叛乱,玄宗大怒,不仅杀了他全家,连赐婚的荣义郡主一并赐死,可见玄宗对于威胁他皇位的人有多狠。
第34章
天宝四年, 这一年玉茗二十岁了。在她的生辰宴上,韦昭训提出要为女儿结亲的事来。自从李泌跟他说女儿不宜早婚以后, 他忍耐了三年时间,眼睁睁看着长安城中看着中意的那些郎君都娶妻生子,而自己的掌上明珠则一直待字闺中。
中间曾有人上门提亲,他斟酌再三,终是以想要将女儿多留在身边几年而回绝。好容易熬到二十岁, 这一年似乎顺遂得很, 他年初便被封为左卫右郎将军, 这是十六卫中仅次于大将军的副职,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
而他眼下唯一的心事,便是为女儿选一门好郎君。没想到, 他一在宴上提出此事, 不仅一向乖巧的女儿没有说什么,就连自己那个儿子, 也装作没有听见一般沉默不语。
他心中起了疑,怀疑他们瞒了自己什么, 故意说道:“庭之, 你在朝中可有合适的同僚好友,便替你妹妹留意些。”
庭之看了眼妹妹, 应下吧, 妹妹的事他心里清楚,父亲安排的这差事必是完不成;不应吧,又怕引起父亲怀疑。正在纠结中, 却听玉茗起了身,走到中间淡淡说道:“父亲不必为难哥哥,我已有夫婿人选。”
“哦?是何人?”
“寿王李瑁。”
啪的一声,韦昭训手中的酒杯落地,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原本喜庆的气氛一扫而空,静的仿佛没有人一般。
“你……你再说一遍!”韦昭训气得声音发抖,指着女儿说道。
“女儿与那寿王情投意合,除了他谁也不嫁。”玉茗仍是淡淡说道。她知道父亲动了怒,可这事已经拖了三年,再也瞒不下去了,不如就今日做个了断。
“这是何时发生的事?”韦昭训问道,他扫了眼儿子儿媳,见他们脸上并无吃惊之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他的手啪的一声拍在案上,怒不可遏的说:“你们居然合起伙来瞒着我?!”
庭之元氏赶忙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说什么。玉茗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说:“父亲莫要怪哥哥嫂子,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他们不过是怕父亲生气伤了身体。”
“好,不干他们的事,你倒说说,你这样做,可是对得起你那九泉之下的母亲?”韦昭训沉声问道,声音里压抑着怒气:“欺瞒之事暂且不说,那寿王是何人,莫非你不晓得?以韦家的地位,让你进宫当妃子都衬的上,你却偏偏看上他,是昏了头不成?”
玉茗知道父亲心里有气,也不辩解,只听他这般说下去。
“你不是不知韦瑶儿进宫当了太子妃,一时风光,背地里受了多少委屈。也不是不知她那姐姐韦念儿险些因了当年兄弟犯罪被废了王妃之位,为何还要去趟宫中那淌浑水?”
韦昭训叹了口气:“我们韦家出了宰相重臣,多少王妃娘娘,有几人能全身而退?你那祖父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竟然都能被乱军活活打死在家门口,还不是因为牵涉进皇子之中?”
“身为男儿避不开朝堂也就罢了,我跟你母亲想方设法让你躲开那些事,没想到你又……”他长叹一口气,终是说不下去了。
玉茗听了父亲的话,心里难受,眼泪在眶中打转,待父亲说完,才轻声说:“女儿知道父亲是为了女儿一生幸福,可这便是女儿的命,从认识寿王那天起,女儿便看不上其他男子,不管是崔家杜家还是谁,都再也进不了女儿的心,还请父亲成全。”
她说完,重重一头磕在地上。庭之见了,忙跪在他身边,对父亲说:“父亲,我也曾劝过妹妹,可她已经情根深种,无论如何也不肯忘情,还请父亲就如了她的愿吧?”
韦昭训见儿子也来说情,气得将案几一推:“不行,任谁来说我也不许。”他一指女儿:“从今日起,你一步也不准离开府中,等订好亲事便早日嫁出去。”说罢拂袖而去。
待他走了,庭之才慢慢将妹妹扶起来,只见她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劝道:“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又何必当初呢?”
玉茗摇摇头:“哥哥,除了寿王,我是不会嫁给其他人的。”
庭之见她仍是不肯回头,也早就猜到这个结果,就没有再劝。让元氏陪着她回了屋。
等屋内只剩下她自己,看着这一室寂静,眼泪又慢慢落了下来。她拔下头上那支玉钗握在手中,好像握着那人温热的手一般,这才有了一丝依靠。
韦昭训说的做到,从这天起,玉茗就再也未能走出后院。她每日呆坐在院中,看着枝头慢慢发了绿芽,又一天天变成嫩叶,直到整个枝头都被绿意覆盖,人却感受不到一丝春意。
而这段时间,韦昭训考虑再三,终是去了一趟寿王府。李瑁出了孝期,刚回王府没几天,就听到下人来报,说韦将军求见。他眉头一皱,直觉他来并非是件好事,却也客气的将人请了进来。
两人寒暄了些客套话,韦昭训犹豫许久,才开口道:“寿王殿下,老臣这次前来,乃是有个不情之请。”
李瑁一怔,大约猜到他要说什么,点点头说:“韦将军请讲。”
“听闻我那不懂事的女儿与殿下相熟,老臣深感不安。小女从小被娇惯坏了,难免任性,打扰了殿下,老臣在这给殿下赔个礼,以后定会对她严加管教,想必不久之后就会出嫁,定不会再来打扰殿下。”
他说的客气,实际却是言明不赞同这门亲事,以后也不会让玉茗再来见李瑁。
李瑁闻言,端着茶汤的手顿在半空许久,才慢慢的饮了一口,只觉得那茶苦涩得很。他勉强一笑说:“将军言重了,我这几年颇为不顺,最是艰难时,多亏了韦家娘子开导,还未来及感谢,既然将军这样说,便请带我谢过,愿她找个如意郎君。”
韦昭训没想到他如此简单便答应,看他脸色黯然,想到发生在这皇子身上的各种旧事,心中也是有些不忍。可毕竟关系到自己女儿的一生,即便这寿王相貌、人品皆出众,他也不能让女儿跟着此人受苦。
既然目的达成,他便起身告辞,临走时,见寿王神色跟来时截然不同,仿佛整个人都颓萎下来,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大门。
李瑁呆呆的坐在那里许久,只觉得又剩下他独自一人面对这无望的人生,她,终究还是离开了。空荡的屋中寂静无声,许久才传出一声哀叹。
玉茗正坐在院中发呆,这些日子不见李瑁,却不知他可好。正想着,见父亲走进院中,她忙站起身,低着头站在一边。
韦昭训看着这个女儿,他的气早就消了,却不能容着女儿胡闹下去,这才有了跟李瑁说的那番话,只要他不再见女儿,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断了念想,一旦出嫁,这件事就变成过眼云烟。
他开口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不管如何,你跟那寿王是绝对不行。他已答应我,以后不会再见你,你便断了心思,安心等着出嫁。”
玉茗听完第二句便呆住了,后面那些话都没听进去。父亲去找过他?他说不再见她?不,这不可能。她猛地抬起头,盯着父亲问:“父亲是如何跟他说的?”
韦昭训淡淡说:“那些你不必管,只安心在这府中,不要想着再往外跑。”说完便走了出去。
玉茗呆立在那里,不相信李瑁会说出不见她的话。她心急如焚,不知父亲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在院中坐立不安,猛地想起什么,径直去了哥哥那院。
此时元氏正在陪着幼子嬉戏,一见她来,脸上还带着些无措,便让婢子带着孩子去了房中,自己则拉着玉茗到院中,这才问:“妹妹这是出了何事?”
玉茗将方才父亲对她的话讲了,心神不宁的说:“我出不得府,想来想去,也只有嫂子能帮我了。”
元氏叹了口气说:“妹妹,不是我不肯帮你,上次公公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又让你哥哥跟我不准再管这件事,若我再插手,怕是不妥。”
玉茗听了,知道是为难了嫂子,可她已无人可求,想来想去,恳求道:“我不为难嫂子,只求你能替我去见寿王一面,问他到底如何打算,若不能知晓,我必定寝食难安。请嫂子一定帮我这个忙。”
元氏看她快要哭出来,叹了口气,只得应下。她让玉茗在府中等候,自己则去了宁王府。
见到元王妃,元氏将这几日的事原原本本与她说了,两人皆是叹气,也没有什么主意。元氏说:“我那小姑对寿王是一往情深,如今家中不允,真是不好办呐。”
元王妃摇摇头:“若是别的还好说,大不了我去求圣人看在宁王的面上,给瑁儿赐婚,可偏偏中间还夹了个杨太真,这种时候提寿王的亲事,只怕会触怒龙颜。”
“这件事,我们都插不上手,只能看他俩自己的造化了。我且先让人去问过瑁儿意思,看他如何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又是斗转峰回刺激的一章,不要错过~
李瑁:这婚还能不能结了?
玉茗:这婚还能不能结了?
韦昭训:这婚能不能不结了?
李瑁&玉茗:???
作者:咳咳,这位群众演员不要妄想篡改剧本。
玄宗、杨贵妃、高力士:啥时候有我们戏份?
作者:不要吵,快了快了!
三人:不会一下子到安史之乱了吧?
作者:......呵呵,那不成你们当主角了?想得美!
第35章
李瑁自从韦昭训走后便一蹶不振, 又回到了闭门不出的样子。他整日闷在屋中,似是在看书, 可那书页常常半天也不翻一下,人也呆呆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时,有人来传话,说是宁王府来了人。他强打精神传了那人进来, 听明来意, 低着头沉思许久, 慢慢起身去书案上提笔写了一页纸,轻轻折好封了,交给那仆从。
将那封信递出时, 他略一犹豫, 似是想要收回,仆从一愣, 迟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接还是不接。却见李瑁那只手悬在空中, 终究还是将信给他, 低声说:“请王妃把这信交给韦家吧。”
眼见那仆从走了出去,他的心仿佛空了一般,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本曾有一人的地方, 此刻像被刀剜出一个缺口,而下刀的,正是他自己。他颓然的闭上眼, 仿佛又回到了黑暗中,再也见不到阳光。
元氏拿了那信便匆忙回了府,径直去了玉茗院中,见她正焦急不安的在屋中等候,忙掏出信交给她。
玉茗将那页纸掏出来看了,上面的字迹正是李瑁所写,可她看完信,难以想象这便是他要对她说的。他说自己因那前尘旧事,不打算再娶王妃,宁愿一个人逍遥自在,也不愿别人扰他清静。还说她总归是要嫁人的,便不要在他身上消磨时光了。
元氏见她面色苍白,也猜出这信中写的大概是诀别之话,宽慰道:“如此也好,这样你便可死心了。”
玉茗摇了摇头,轻声说:“他是故意说出这种话来让我死心。他明明最怕独自一个人在屋中,明明那么想让人陪着他,却为了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闭上眼,将那泪水忍了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要见他一面,就算要逼着她走,也要他亲口说才行。
她请元氏再帮一忙,寻个合适时机装作无意跟父亲说寿王写了信来,她看后已死心,唯有这样,父亲才有可能放心让她出府。
元氏应了。果不其然过几日韦昭训问起她玉茗可有何动静,她便将那编好的说辞说了,再加上玉茗这几日闷在屋中不肯出来,更让韦昭训相信这个女儿已经受挫,估计过段时日便可将寿王这人忘却。
眼见着又要到寒食节,一家人都要上山祭扫,待下山时,元氏便提出拉了玉茗去逛西市。韦昭训见女儿这些日子憔悴不少,心中不忍,也想让她多散散心,便允了下来。
玉茗一到西市便跟嫂子分了手,急匆匆的往十六王宅那边去,她先去了寿王府,却被守卫拦住,说寿王不在府中,又跑去宁王府,得知他刚刚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好容易找了机会跑出来,可偏偏到处寻不到这人。她心中焦急,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眼见日落西山,心中渐渐绝了望。或许,这便是天意,连老天都不想让他们在一起。
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她一日未进食,再加上跑了这一路,整个人又饿又乏,周身酸痛,却因为心中更为难受而麻木的感觉不出。眼见着即将拐进杜曲,再走几步就要回府,却在街角处看到一人。
她一见那熟悉的背影便愣住了。那人一身素色襕炮,腰上挂着一个墨绿香囊,比上次见时,他的背影更萧瑟了些,看着令人心疼。只见他似是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