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常校尉本来就黑乎乎的的脸色更黑了,他站在那里摇摇欲坠,活像中毒了似的。
唉呀,刚刚那个屁,好像是对着他的脸放的。枣儿吐吐舌头,竟然有点兴灾乐祸。
“真是好一个小畜生!”常劲低声咒骂着,眼神阴毒地瞪着枣儿。
枣儿当即大怒:你才是小畜生,你全家都是小畜生!我枣儿平生最恨被人骂畜生,最恨有人打马,打马骂马的坏人,我记住你了!
她一马尾抽在常劲脸上,趁他没反应过来,两条后腿跳起来猛地一弹,也不知蹬到了哪,只听见常劲大叫一声,她回头一看,他满脸是汗,捂着侧腹部倒在了地上。
那个胡校尉马上蹲在了他身边,满脸焦急地在大声喊人来帮忙。
妈呀,那一脚好像蹬得不轻。这家伙该不会被她一脚踢废了吧?
枣儿心虚地看看四周,见没人想起来拦她,她四蹄一抬,赶紧追着秦牧去了。
秦牧是直到上午训练完毕才知道常劲被枣儿踢伤的事。
本来一早上没看见他,他就有些奇怪,常劲虽平时与他不太对付,但对他的话还是不敢公然违背的。只没想到,导致常劲没来领罚的源头竟是自己这匹看上去很老实无辜的枣红马。
老实无辜的枣儿知道惹了祸,一早上那是指哪打哪,让做什么做什么,乖得不得了。现在,她乖乖地站在秦牧面前,垂着头听着他的训话:“第一天你就不老实,原本我还专门托人从府城带了一种据说是新出的米花饴糖给你吃,现在你也别吃了,再老实在马房多呆几日吧。”
不要啊!
枣儿心里毛抓似的:米花饴糖?那是什么糖你倒是说说啊!不给我吃,总要叫我知道什么味儿的吧,秦牧你敢不敢给我说说那糖到底有多好吃?!!!!QAQ
枣儿悲不可抑,一步一回头地被赤霄送回马房,一整个下午都蔫蔫的,直到看见矮个马夫刘狗剩又鬼鬼祟祟地走到了她面前。
枣儿立刻来了精神: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13章 传说中的笑抽
刘狗剩这回比头一天来得早,骑兵们都还没回来领马,整个马房里几百匹马全都看到了他站在栅栏上蹬着两条罗圈腿,撅起屁股张着双手朝枣儿抱过去的模样。
“大黑,刘狗腿怎么不巴结你了?”枣儿听见有马兴灾乐祸地笑话大黑。
大黑马脾气很差地怼过去:“关你屁事,还不滚去吃草!”
“啊!!”刘狗剩的惨叫声打断了马儿们的争执。
他不知是不是脚滑了一下,整个人脸朝下,呈倒栽葱型砸进了马棚中,而且他运气还很好地把脸正好砸进一大堆马粪里。
枣儿默默在心里捂脸:这里是她昨天入住时圈出来的厕所,这个刘狗剩往哪栽不好,偏偏就栽进她的茅坑……
看到他目前的形象,即使是温驯亲人的马儿们也纷纷“呵呵哈哈”地大笑起来。
“哦活活活活,刘狗腿也有今天!”
“啊哈哈哈哈,快来看啊,刘狗腿□□了!”
“……”
马儿们像过节一样兴高采烈,一个个踢着腿扭着胯地大声嘲笑起刘狗剩。
刘狗剩蹬着两条短腿,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他呸呸吐了几声,拿手匆匆抹了把脸,骂了一句:“妈的真晦气!”就又张着手朝枣儿走过来。
他自己不觉得,可枣儿看他满脸满身的马粪草屑,恶心得不行,怎么可能还愿意让他近身?
她抬着蹄子就是一脚踹过去:“咴!”你别过来!
刘狗腿一时没防备,连退几步,蹬蹬跌进了草堆里。不知伤到了哪里,嗷嗷叫着半天没起身。
枣儿倒不怕他伤着,她那一脚根本没使力,只看他在草堆里乱弹乱动的模样也觉得好笑极了,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这下马儿们都笑抽了疯:“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呼呼呵呵呼呼哈,刘狗腿滚草堆喽!”大黑马旁边的那匹头顶白毛的棕马干脆直接笑得在地上直打滚。
这些马儿们兴灾乐祸的德性,仿佛刘狗剩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一般。
好半晌,刘狗剩才扶着腰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这回知道了枣儿的厉害,站得远了些,一脸愁苦相,冲着枣儿作了个揖:“马爷爷,马奶奶,您老行行好,我只想找您求个财,您老就给我个方便吧。”
说完之后,他见枣儿看着他没动,心中一喜,往前走了两步。
刘狗剩一走近,那股恶臭更加难以忍受,枣儿嫌恶地后退两步,点着蹄子一脸警惕,大有他再过来不介意再赏他一脚的意思在。
刘狗剩登时不敢动了,可他实在不愿意放弃这注好财路,他苦着脸哀求道:“马奶奶,我家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全家指望我一个人赚钱过日子,您就给我个活路吧。”他一头说,一头在身上乱摸了几把,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原是几块指甲盖大小的乳白色的饴糖,他不敢递过去,便放在地上,忝着脸笑道:“我差点都忘了,我还给您带了礼物,您不嫌弃就收下吧。”
不嫌弃?怎么可能不嫌弃?他拿摸了马粪的手再去摸糖,还叫她怎么下得去嘴?
她有两天没吃上糖了,想起秦牧跟她说过的,脆脆甜甜的米花饴糖,整个马都不好了!
而现在,洁白的,好好的,甜甜的糖放在面前她却吃不了!
枣儿心痛地看着那几块放在地上的饴糖,彻底怒了:“咴昂昂昂!”糟践甜甜的糖的邋遢脏鬼,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她怒吼着扬起蹄子,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恶心马的家伙。
刘狗剩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从枣儿蹄下逃出一命,糖也不敢拿了,嗷嗷哭喊着从栅栏里钻出去跑了。
“干得好,新丁!”刘狗剩走后,马儿们终于笑够了,白毛棕马突然主动跟枣儿说了话。
枣儿记得他,她第一天来时,这家伙就跟其他马说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后来他们中间又隔了个大黑马,冲突就没起来。
即使第一天没起冲突,但今天上午在训练的时候,白毛棕马联合着其他两匹马还故意跑过来把她挤到中间,想给她使点绊子,不过,都被她机灵地躲了过去。
枣儿还记得上午的仇,就没搭理他。
没想到其他的马七嘴八舌地也说道:“谢谢你新丁。”
“新丁,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新丁……”
“新丁……”
枣儿的好奇心起来了:“你们好像很恨刘狗剩的样子,为什么?”
或许是看枣儿替他们整治了刘狗剩,这些马儿们现在看她都很亲切。
她一问,就争先恐后地告诉她:“当然了,这个家伙又懒又坏,讨厌死了。”
“是啊,轮到他给我们喂草喂水时,他能偷懒就偷懒,害我们总是挨饿。”
在马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下,枣儿终于明白了,这些马对刘狗剩积怨已久,除了他总是饿着他们,打扫马房也总是敷衍之外,有好几次半夜,有马生急病了,其他马叫他去喊兽医,他总是很晚才起床查看,害得有好几匹马因为诊治不及时而病死了。
管马房的上官嫌他照料有疏失骂了他,他当面点头哈腰,等人全部不在了,他找到机会就用棍子抽马泄愤!这里的大部分马竟然都挨过他的打。
“死了马都没人追究他的责任吗?”枣儿震惊极了。
“哼,这家伙会拍马屁呗,”白毛棕马破口大骂:“人类真不是个东西,就因为这个混蛋喜欢拍我们的屁股,竟然对他另眼相看!”
枣儿:“……”拍马屁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不是的,”一个皮毛油光水滑,声音细细的红棕马妹子道:“我有一次听到他跟其他人说过,要打点好上官才不会吃苦,他肯定是好好打点了上官,才没有人追究他责任的。”
“对对对,”白毛棕马一脸“我刚想起来”的样子:“听说他这些日子很挣了些钱,肯定他塞钱给上面人了。”
这些马很懂人情世故嘛!
“嗯,”细细声音的红棕马妹子道:“所以说,新丁,你千万别跟大黑一样不要脸,他说两句好话,你就把你头上的毛给了他,他没有了钱,就办法打点上官了。”
大黑马原本眼也不眨地在看枣儿——旁边的饴糖,闻言,他一脸伤心地回了头:“红红妹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红棕马一脸高傲地扭头咴了一声。
事情怎么又回到了她的头毛上了?枣儿这样想着,便问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跟我主人出去玩时看到过,他把你的头毛卖给了别人。”说话的是一匹姜黄色的马:“那个人给了刘狗腿好多铜板,还谢谢他,说要不是将军马头鬃带来的好手气,他一定赢不了这么多钱。”
赢钱?赌博?
枣儿的脑海蓦然闯过了这两个字。这好像是很不好的两个字啊!
第14章 传说中的戏精
“你是说,刘狗剩在赌博吗?”
“赌博?那是什么?”姜黄马不解地问道。
“你不知道赌博?赌博就是——”枣儿也卡了壳。该怎么跟一匹马来解释赌博这个概念呢?
她跟以前那些同伴相处时已经意识到,那些马大部分只会简单表达一下他们的需求,少数像大黑这样聪明的不是没有,但枣儿跟他们说说吃吃喝喝等跟他们有关的事,他们的智商是够的,可聊到再深一点的话题,他们就没办法理解了。
没有经历过,没有启蒙过,再聪明的动物也很难理解他们所没接触过的世界。
不提枣儿最后是怎么跟姜黄马解释赌博的,她从姜黄马这得到的信息就是:他没看到刘狗剩赌博,那个跟刘狗剩交易的人是在马房外的巷子里跟他见面的。
不过,能同时得到这么多温驯可爱,天性温良的马儿们的厌恶,刘狗剩还真是个人才。
不管刘狗剩吓成什么样,总之,这一天下午,马房里大家都很开心。
马儿们是开心欺负自己的恶人被整了。
枣儿开心自己认识了更多新朋友。
大黑也很开心,因为他的枣儿小美人儿十分大方地把刘狗剩留下的饴糖全部送给了他!
他乐滋滋地对枣儿道:“小美人儿,看来你还是心疼我的,我没想到你会把糖全送给我。真甜,你真的不要来一块儿吗?”
枣儿一脸嫌恶:“少来,这些糖可不是我送你的,是你找我要我才给你的。还有,你真的不觉得上面沾了马粪很恶心吗?”
“不会啊,”大黑快活地甩着尾巴:“这么白这么香,怎么会沾了马粪呢?”
刘狗剩用摸了马粪的手去打开糖纸,谁知道他打开的过程中有没有摸到糖啊?
枣儿这么一想,满心的恶心劲又起来了,再看大黑马香喷喷的吃相也淡定了不少。
她转过头去,就看到她的另外一个邻居——那匹脏兮兮的大白马,她半蜷着身子,头歪在另外一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枣儿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大白马好像躺在那一下午了吧?大多数马儿们可是连睡觉都不躺下的,而且她虽然来了没两天,可大白马第一天是一直站着的。她突然躺下,该不会是病了吧?
枣儿叫了她一声:“喂,你没事吧。”
大白马没吭声,头也没回。
她面对的是马房尽头的墙,因此,枣儿也没办法喊别的马帮她看看大白马的情况。她怕大白马没听见,走近了两步,举着蹄子,拿马蹄铁在木栅栏上扣了几声,又喊:“飞白,你没事吧?”
大白马还是没出声。
枣儿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只听见大白马呼吸仿佛很急促很大声。
这下,连大黑都发现了不对,他朝她这边走过来,伸着头望:“飞白是不是病了?”
枣儿正要说话,白毛棕马已经性急地道:“先叫人来看看吧。”说完,他就开始“嘶昂嘶呜希律律”地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然而,白毛棕马叫了半天,刘狗剩那家伙就跟死了似的,连个头都没冒。
好在不久之后就是骑兵遛马的时间了,秦牧一来,枣儿就咬着他的衣服把他带到了大白马的栅栏前。
秦牧已经知道自己这匹马聪明非凡,并没阻止她莫名其妙的动作。再加上他也马上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大白马,这下,不用枣儿提醒,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推开栅栏的门,用手试了试飞白额上的温度,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就对候在外面的赤霄一脸凝重地道:“你把枣儿先带回家。还有,吩咐下去,今天的马,没领走的都不许再领了,领走了的,找人追回来。再使人快把张倌人叫来。”
赤霄神色一紧:“将军觉得飞白得了马瘟?”
秦牧却道:“不一定,但是小心无大错,已是入夏,此时疫病高发,更需注意。”
马瘟?枣儿耳朵一动,又回头去看飞白,不由忧心忡忡:真是马瘟的话,那可不是小事!
赤霄以为她是舍不得秦牧,他拉不动枣儿,只好又用很小小声的声音跟她道:“我的小祖宗,你快走吧,等将军回府后,他肯定会去看你的。”
枣儿正担忧地看着其他马,没理他,她心里在想:如果是马瘟的话,大家都很危险啊。
赤霄看到秦牧望过来的目光,知道不能多耽搁,一急之下跟枣儿道:“我那有糖吃,跟我来,我请你吃糖。”
有糖?
枣儿的招风耳一下竖起来了,她刷地一下转头,立刻毫不反抗地被赤霄拉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走的还是后门,赤霄把枣儿送进了马棚,正要离开,袖子又被枣儿咬住了。
赤霄拽了拽,当然没拽动,他顿时一脸绝望:难道今天又要弄坏一件衣服才能脱身?
当时说吃糖什么的,他完全是一着急,随口把马当成了人在哄,他当然不信枣儿是真的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