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掌大而薄,手心沁出了汗来,握着有湿漉漉的感觉,他这样爱干净的人,竟能忍受两个汗渍渍的手交握在一起,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脸也涨得通红,我着急的去看他的眼睛,那人却连连低头,避开我那灼热的眼神。
皎洁月光下,他更像神,我心中可望不可即的那个人,我宋缺这一辈子,唯一爱慕过的男人。
我盯着他的眼睛,怎么舍得让他躲避,这大好时光,这良辰美景,难道,难道苏贤汝脑子想开了,觉得我还是很不错的,想跟我说些什么挽留的话,我满怀期待,像傻子一般再次对他抱有无穷期望,被爱的,永远这样有恃无恐。
“阿缺。”许久,他叹了口气,就像当年在宋家一样,树叶唰拉拉的响着,我很焦急,想让他快点说话,又怕太过主动吓到他,上次在客栈,还有在山洞,我不敢再想,只盼他能给我一个听上去非常美妙的承诺。
宋家失势,我不指望他现在就敢说跟我生死契阔,可仍旧觉得他会念在我欺负了他那么多年的份上,余生,让我被他欺负,单是想想,就觉得心跳的有些失常。
“方才我看见你跟陈棉了,大庭广众之下,你总得注意点,被人指指点点,以后,你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他什么意思,我一愣,又想起仁平郡主说的话,大约是因为方才我坐在石头上,陈棉恰好站在我跟前,远远望去,背影容易让人产生误解,浮想联翩。
可是,我是什么样的人,他苏贤汝会不理解吗,“你就要跟我说这些?”
心里的热情顿时浇灭了一片,我沉住气,冷声问他。
“恩,你跟他,娘说过,不合适。”他说的很是委婉,搬出来苏绣压我,更加光明正大,理由充分。
“那又怎样,跟我合适的人,又看不上我。”我有些赌气,说出来的话未经过大脑细细分辨,透着浓烈的酸味,我有些瞧不起这样的自己,那又有什么办法,当了十几年男人,最后竟然看上自己从小看不上的那个人,也真是邪门了。
“你听我说,爹之前给你找的那门亲事就很好,柳素柳公子,是个正人君子,待你也是情真意切,不如你跟他早早完婚,隐退京城,宋家的事情,我来处理,你看,可好?”听他语气,似乎为我考虑到了很多细节,如果没有之前我跟他死乞白赖表白一事,我可能真觉得他是一个伟大的兄长,真真切切疼爱着我这个弟弟。
可是,这完全都不对,在我跟他表白之后,无情的拒绝,现在又替我做起媒来,想让我跟柳素双宿双飞,那他呢,好跟他的小妖精成双成对。
真对不起,我不是神,我有自己的感情,看见自己喜欢的人,要假装不在意,不喜欢,这太难了。
我咧咧嘴,无比认真的冲他说道,“不能娶我,便不能管我,若是想管我,那你娶我。”
他一愣,灯笼下的那张脸,红晕依旧浮现,这样的夜里,那双眼睛依旧熠熠生辉,亮的让我离不开,这样一个绝情的人,偏偏被我碰见了。
可是对于苏贤汝来说,我就像个狗皮膏药,是他想摆脱却始终甩不掉的仇恨吧。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苏贤汝,你无非想告诉我,你有心上人了,那个人不是我,你很喜欢她,想跟她生一大堆娃娃,苏贤汝,光是听听,我就受不了了,你还要来干涉我的生活,你凭什么啊,就凭我死乞白赖的爱着你吗,我告诉你,狗屁,我现在压根就不在乎你了,你别想太多,我没看上柳素,不代表我没看上别人,你少在那假惺惺了。”在谭相府里,虽然生气,可我终究还是压低嗓音,近乎咆哮的跟那人翻着脸。
“你喜欢陈棉?”他喃喃道,似乎想跟我确认。
我根本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跟这样一个榆木疙瘩,一个不爱你不喜欢你的人,你却喜欢他喜欢的莫名其妙的人,去讨论你喜欢谁,简直太讽刺了。
“那又怎样!”我甩了这四个字,转身想走。
“你不能喜欢他。”他说的很是坚定,这一喊,声音不小,我有些害怕,毕竟我现在是李启,犯了事,要株连很多人。
“我说过了,苏贤汝,要想管我,你娶我!否则,我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我爱嫁给谁,就嫁给谁,你管不着!”我仰着脖子,跟一头犟驴一样,誓死维持自己少的可怜的自尊。
“阿缺,你还想嫁给他?”他说的有些卑微,就像他才是被甩的那人一样,我更加烦躁,你总是无辜的,总是有理的,我做什么,都是胡作非为,无理取闹,苏贤汝,我真是够够的了。
“滚!苏贤汝,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忍无可忍,我一伸手,指着远处,胸口急速的喘息,他茫然的立在那里,似乎受到很大触动,敌不动,我不动。
苏贤汝没有朝着我指的方向滚开,相反,他一步步走上前来,神情凄凄,看得我有些怆然,那种压迫感让我很不自在,视线落在他光洁的脖子上,看他的喉结一上一下来回颤动,那里有颗小痣,我忍住想抠一抠的冲动,还是咽了下口水。
他的下巴微尖,嘴唇薄而殷红,上面沾了一滴水,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我说话喷上的,我胡乱抹了把自己的嘴巴,更有些把持不住。
他的呼吸缠绕着我的气息,氤氲了彼此的思绪,闭了闭眼,那星辰在他眼里熄了又亮,最后睁开的那一刹那,犹如万千烟花于黑夜璀璨绽放,让人如痴如醉。
握紧早已濡湿的拳头,我暗哑了嗓子,紧张说道,“苏贤汝,你......”
他却在此时此刻,将那满眼的星火残忍熄灭,一手扶住我后脑勺,一手放于我腰间,轻轻一揽,我已入怀,那嘴唇殷红诱人,是我曾经渴望过无数次的熟稔,他低头,轻声说了句什么,我刚想回味,那唇就像沾了浓香的美酒,贴到了我的面上,灵巧的小舌不带犹豫的往前冲去,我有些头脑发懵,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这糖可甜?小天使们,我是亲妈吧
☆、第四十九章
他箍着我的脑袋, 好像怕我乱动,其实完全不必如此,我欢喜还来不及, 怎么会拒绝,此情此景,我应该更加主动一些才好。
于是我试探着把两条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微微踮起脚尖,伸出小舌描绘那美妙的唇形, 沿着那软软糯糯, 一路敲开坚硬的牙齿,相互交缠逗引,追逐停留,这是他的津液的味道,好似他吃了蜂蜜,我蹙了蹙眉, 那人却好像嫌我分心,攻势愈加强烈, 直逼得我喘不过气来,完完全全由他带着一路升华, 体验我从未有过的绝妙意境。
停下来的时候, 他将额头抵住我的额头, 我们两人皆是大口喘息,就像蹦到岸边即将干涸而亡的鱼,多余的空气都在相互抢夺。
他的面上出了不少汗, 脸畔红的十分好看,我有些羞涩,正儿八经第一次,本少爷的初吻,不,苏贤汝给本少爷的初吻,我把手从他那拿出来,捂住有些发热的脸,仿佛做梦一般。
这里十分清静,自然不会有人打扰,心里愉悦而轻松,苏贤汝的手还揽在我的腰间,他看着我,似乎想确认什么。
“比他怎么样?”
什么,我有些纳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许是看我真的不明白,苏贤汝有些低低的怒气,又在隐忍不发,“他,陈棉。”
想到之前跟他胡扯的那些话,原来他都记到了心里,我盯着他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忍不住傻笑起来,他真的在乎我的,从前的那些苦闷,突然间便烟消云散,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我捏捏他的脸,“苏贤汝,你吃起醋来,简直太可爱了。”
他有些生气,那两条眉毛已经快要纠结到一起,我连忙说道,“我骗你的,我跟陈棉,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何况,他一直拿我当男的呢,纯爷们的友谊,懂吧。”
他仿佛松了口气,神色仍是不快,“阿缺,只有你自己这样认为,陈棉,跟你想的恐怕并不一样。”
“那又如何,我终于知道了你的心意,我真的好开心,苏贤汝,等我的案子了解了,我们一起回长陵城吧。”
我满怀期待,就像所有含春的少女一样,并不在乎前方有没有陷阱,只是一腔热血的栽了进去。
他微怔,垂下的睫毛阴出扇形的剪影,他长得这样好看,我真真是捡了大便宜。
“阿缺,你听我说。”我听着呢,他却自己停了下来,又是叹气。
我讨厌他叹气,好像对着我便有无穷的烦恼一般,“你怎么了?”
患得患失的感觉,真的让我有些神经质。
“阿缺,你走吧,离开京城。”
“我还没为宋家伸冤,不能走,等我完事,咱俩一起走。”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害怕。
“我的意思是说,宋家的冤,我来替你申,你离开京城,带着爹娘也离开长陵城,至于五姐,我不会让她有事。”苏贤汝表情有些痛苦,我觉得莫名其妙,刚才不是好好的吗,刚才多么浓情蜜意,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又要赶我走了,我做错了什么。
似乎爱而不得的那个人,总爱问别人,我做错了什么,其实后来自己才发现,我们什么都没做错,只不过自己爱的那个人,碰巧不爱我。
我看他躲闪我的眼睛,知道这人一定有事情瞒着我,心口隐隐发虚,我不敢上前,也不甘心退后,“苏贤汝,你有话跟我说?”
“傻子,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老远的一声惊叫,让我如梦惊醒,这是在谭相府,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看出异样。
陈棉后面跟着仁平郡主,影影绰绰的两个妙人,却不知为何要出现在这里扰了我们清静。
苏贤汝早已站远了些,刚才的热烈,刚才的呢喃,仿佛只是我的一场梦,被陈棉那一嗓子,全都喊醒了。
“你找我做什么。”我有些没好气,一旁的仁平郡主有些诧异,望着消失在假山后面的那人,心里的急躁,难忍,一时间无处可发泄,冷静,好歹过了今晚,我再去问他也不迟。
“李启,陈棉一番好心,你倒真是当了驴肝肺,宴席一会就要开始了,难道还要谭相派人四处寻你不成,你一个小小的编修,摆什么谱。”仁平郡主似乎对我极为不满,一口一个陈棉,叫的好像两人早就熟识一般。
“郡主海涵,小人不识抬举,得罪了你们二人,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权当没看见小人吧。”以前围在陈棉身边的女子,也大都是这个态度,我们二人无论是谁的过错,最后归根结底,全都错在于我。
习惯了,陈棉就是花群中的宠儿,哦,就是那只花蝴蝶,抬脚往前走去,陈棉急忙拽住我袖子,“干嘛,我都没生气。”
仁平郡主的小嘴嘟的更厉害,“你们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旁人看了,还不知道怎么议论,陈棉,咱们去那边瞧瞧,我给你引荐谭相认识。”
这话说的不是吹嘘,仁平郡主绝对有引荐的实力。
郡主之位是皇上封的,他的父亲当年在边关苦战半个月,才得以击退流寇,此后又常年驻守在那,流寇匪贼怯怕他的威名,数十年的边关安宁,仁平郡主的父亲,绝对是头号功臣。
这人名叫秦观,出身贫寒,年轻时在军中因为救了主帅而立下功劳,由此开启不平凡的晋升之路,这条路布满荆棘和鲜血,没人质疑他的能力,直到他后来成为一军主帅,又迎娶了出身名门的徐太傅的掌上明珠,徐英若,皇上将他召回京城,授予平疆大将军的封号,还将他的爱女,秦川封为仁平郡主,各项礼遇同亲王之女,身份尊贵,多少人眼红而不敢多言。
皇上和谭相,从来没有同时看重一个人,唯独平疆大将军秦观,此人刚正不阿,处事却又十分投巧,最后弄得皇上也爱,谭相更是爱不释手,人缘好到,没有敌人,全是朋友。
自从这仁平郡主年满十六之后,前去求亲的男子便络绎不绝,将军府的门槛,原本高大平整,现如今仿佛矮了一些,都传言是踏破了门槛,可惜,这仁平郡主,眼光很高,哪个也没看上,平疆大将军却不着急,只对外人说,要多留她几年。
这一留,便过去了两年之久,仁平郡主,现在正是十八好年纪,只差一个看着顺眼的夫君了。
我觉得陈棉就不错,家里虽说没有做官的,到底是长陵城首富,如果陈员外这些日子再来京城开几家分店,没准过两年,陈家就是京城首富了,陈员外有一套很好的生意经,陈棉却不愿意承他衣钵,只一味的在外胡作非为。
得亏陈员外开明,若是他爹变成宋之书,陈棉那屁股早就打成筛子了。
那管家领我落了座,前方我是没资格过去,这位子离那台子略微有些远,同座的还有汪如意,此人十分谨慎,见到我客气的问候一声,诸葛青云对他也是非常喜欢,比如,只让我做苦力,抄写陈年旧事,而汪如意则轻松地跟着他,起草各类诏书,活不在多,在乎有分量也。
“李兄来的正巧,听说台上一会儿要先唱一出戏,谭相不知去了哪里,只说让我们先赏戏,不用等他。”汪如意润了润嗓子,又捏起一枚红果塞入腹中,想来他没吃饭便赴宴了。
我抓了把瓜子,刚想把脚拿上来,又觉得不妥,挺了挺腰板,慢条斯理的一手捏开瓜子,神态自若的放到舌上,方才那一场追逐戏码,此刻突然在我脑中浮现。
真叫人心惊肉跳。
“李兄,你是否病了?”汪如意突然低声问道。
“啊,没有,怎么这么说。”瓜子香甜,犹如苏贤汝美妙的津液,让人回味无穷,我近乎飘飘然,哪里顾得别人真的说了什么。
“李兄,你的脸有些不正常。”汪如意说话向来懂得分寸,他说不正常,那便是极度不正常了。
我端起一杯茶水,月光之下,水中那人的脸,红的好像烧透的醋鱼,都快发酸了,妈呀,这又有点像猴子的屁股,太吓人了。
我扔掉瓜子,将那凉透了的茶水撒了点在脸上,淡定,淡定,苏贤汝啊,你是我心口的那把火啊,放完了没来得及灭,就偷着跑掉了。
陈棉跟着那仁平郡主坐到了前面席位,汪如意有些吃惊,回头看我几眼,似乎想问什么,又觉得有些唐突,正合我意,他往后看了几眼,又被仁平郡主拉着聊起天来。
走哪都吃香,虽然没学会陈员外的经商之道,这为人处世,陈棉绝对是个中高手。
“哎,看来陈棉很快将要高升了。”汪如意终于忍不住,一口闷气叹了出来,“可怜你我两人,无权无势,更无背景,在这京城,如何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