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柏氏一拧眉头,听着不对劲,“怎么跟肃王扯上关系了?”
林卿卿想了想,没再瞒着,把及箅那日的事说了出来。
末了,又道:“我爹想要我进肃王府,给肃王做侍妾,最近待我好得很,没有不应我的。之前黄氏不甘心把铺子还我,还捣乱来着,我爹当着我的面训她,一点儿没给她留面子。”
她有办法不给徐渭做侍妾,说出来不怕他们担忧,这才和盘托出。
没想到,柏氏听罢,却是气得连道:“好,好,好!来人,叫老爷过来!”
“舅母,你别急,我有办法不给肃王做侍妾。”林卿卿不忍她如此着急,忙劝道。
“你有什么法子?以死明志吗?”柏氏急得连连拍桌子,“那可是王爷!他要你做妾,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爹那个利欲熏心的东西,他怎么能忍你?”
☆、018
很快,周一山来了。
丫鬟叫他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事,他只以为是娘两个不哭了,才叫他来的。
因此,他一进门,就笑着说道:“这样多好,有话说话,哭有什么用?”
柏氏指着他,手指头都在颤:“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林兴成要把卿卿送进肃王府做妾?”
“什么?!”周一山愕然,随即大怒,“他敢!”
因着这件事,周家乱成了一团。
周老太爷和周秉钧紧跟着也到了,听了此事,都气得厉害。你一言我一语,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林卿卿几次要说话,都被打断了,既无奈又感动,她看着关心她的舅舅一家,心里酸酸涨涨的,终于瞅准时机开口:“外公,舅舅,舅母,表哥,你们听我说!”
终于得到说话的机会,林卿卿连忙道:“我不一定给肃王做妾的。”
几人见着她不慌不忙,虽然不相信她有什么主意,但还是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其实不是我有办法,是我爹有办法。”林卿卿的答案出乎他们的意料。
几人都是一愣,愕然道:“你爹指着你攀高枝儿呢,怎么会……”
他们都糊涂了。
本来让林卿卿给肃王做妾的就是林兴成,怎么反而又……林卿卿莫不是说岔了吧?
“你们觉得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林卿卿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了一句。
“利欲熏心!”
“冷酷自私!”
“再没有比他更铁石心肠的人了!”
他们跟林兴成打交道多年,远比林卿卿知道得要多,这些评价也都是实实在在的。
“没错。”林卿卿点头,“他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所以,一旦他觉得一件事无利可图,他就不会再做了。”
“你……要怎么做?”听到这里,柏氏还是不太明白。
林卿卿笑了笑,抱住她的手臂说道:“舅母,是这样的。如果我爹非要我给肃王做妾,我就对他说,一旦我进了肃王府,就哄得肃王高高兴兴的,然后把我在林家过的什么日子告诉他。肃王知道后,一定不会放过林家。我爹那样的人,他怎么肯?”
林兴成是个很精明厉害的人。他唯利是图,冷酷自私。
徐渭也是很难对付的人。他心思聪敏,又霸道强硬,不择手段。
这两个人,林卿卿一个都不想对付,她要让他们两个对上。
所以,林兴成的精明厉害,反而是件好事——只有精明厉害的人,才能保她不进肃王府。
周老太爷、周一山听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林卿卿居然是这样想的!
他们生于家族,长于家族,从小到大的信念就是为家族效力,让家族枝荣叶茂。万万没有想到,林卿卿居然有背叛家族的念头!
虽然她只是藉由此事叫林兴成出力,但到底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已经很大逆不道了!
就算林卿卿在林家的日子不好过,但那到底是她的家,而且林家好歹把她养大了,她怎么能如此?
柏氏却没有想那么多,她听林卿卿说了落水后林兴成是如何偏心的,满眼都是心疼:“傻孩子,你以为你爹是什么好东西?你这样说,他要打死你的!”
林兴成是那种能够叫人威胁的人吗?
“不会的。”林卿卿说,“我告诉他,我愿意给肃王做妾。我还会跟他说,我要爬到侧妃的位置上,跟王妃分庭抗礼。他就会教我,怎样不落下风,就会花大力气栽培我。他花的力气越多,就越舍不得打死我。”
打死了她,他的培养全都会付诸东流。
“而且,我长得这么漂亮,等我嫁入苏家,轻轻松松站稳脚跟,到时给林家带去许多好处,他不会不愿意的。”林卿卿又说。
她死了,林兴成的一番心血就会付诸东流。
她活着,虽然不能攀上肃王府,却能够跟苏家互相扶持,更加繁盛。
林兴成知道怎么选。
她这个主意既大胆又危险,听得周一山等人很不适应。再看她漂亮的小脸,那眼眶还红通通的,可他们再也不觉得她是一个没什么主意,只会被人欺负的小哭包了。
她心肠冷硬得厉害,比他们这些男人都不差。
“果然是林兴成的种。”一时间,周一山忍不住喃喃。再看林卿卿时,眼神复杂了几分。
众人都不太赞同这个主意。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凝。
林卿卿不想气氛这样凝重,笑了一声,拿出郑掌柜给她的荷包,说道:“我出门的时候,郑掌柜找上了我,给了我这些。”
周一山随手接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道:“什么东西?他还有脸找你?”
待打开一看,不禁愕然:“怎么这么多银票?”
“他们说是这些年来为我攒下的嫁妆。”林卿卿道,把郑掌柜和付掌柜对她说过的话,转述给了周一山,末了问道:“舅舅,他们想做什么?”
周一山思索片刻,冷笑一声:“两个奸猾的老东西!”
“舅舅何出此言?”林卿卿惊讶地问。
她想了一路,也没想出这两个人要从她这里博取什么好处。
“你以为他们是好意?”周一山冷哼一声,“不过是想哄你心软,再叫他们回去做掌柜。”
“可是即便他们回去,又有什么好处?”林卿卿不解。
他们再回来,也不能像往常一样捞油水,何不带了银子跑路呢?
周一山把视线投向了周秉钧:“你觉得呢?”
他趁机考校周秉钧。
林卿卿便也看向了表哥,好奇地听着。
周秉钧并没有犹豫,张口就答:“只要卿卿心软了,再叫他们回去做掌柜,他们还可以继续捞油水,总比他们投奔别人从头再来要好得多。”
林卿卿一想,顿时就明白了。他们能在十年内贪墨数万两银子,以后就能贪墨更多,毕竟他们在这两间铺子里都做惯了做熟了。
“再者,他们才不敢带着银子跑掉。你不追究他们,周家却会追究。”周秉钧眼神一沉。
两人是周家出去的,胆敢贪墨跑路,把周家置于何地?
林卿卿经他这么一说,彻底明白过来。原来两个掌柜是怕了周家!至于他们还她的银子,未必是这些年攒给她的,多半是七拼八凑,弄出来做个面子情,好叫周家饶他们一马!
“好生奸猾!”林卿卿忍不住道。
这样奸猾的人,她可不敢用。
周一山却道:“这两人还有些自知之明,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还要用他们?”林卿卿不解。
周一山点头:“你用新掌柜,也不见得比他们做得好。而他们犯过一次事,以后当会谨慎小心几分。”
他也知道林卿卿不熟悉这些事,又有一个奸猾的黄氏做主母,从小没教她什么,她不仅不懂得庶务,只怕连驭下也不怎么会。趁此机会,一点一点说给林卿卿听。
林卿卿难得有人教,连忙认真听起来。
她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学,格外认真,竟犹如四五岁的小儿,看得周一山有几分恍惚。就在刚才,他还觉着这个外甥女是个硬心肠、不好惹的。可此时看着,分明还是个傻姑娘。
林卿卿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认认真真地听。
柏氏见她乖巧可爱,到了下午,便撵走周一山,自己教导林卿卿如何拿捏下人。
一整日的时光,飞快流逝。从周家出来后,林卿卿的脑子里还回响着舅舅和舅母教导她的话。她自忖不是很聪明的人,想要牢牢记住,便要一遍遍地反思才好。
傍晚的云霞红彤彤的,比最好的锦缎还要美丽。林卿卿迎着微微的晚风,走在石板路上,心里如同饮了温热的蜜糖水,暖暖的,甜甜的。
真好,她心想,等她嫁给苏瑾以后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奇怪。那日苏瑾说回去后就派人来提亲,可是过去好些日子了,他怎么一直没消息?
林卿卿打算着回去便写封信,叫迎春送过去,问他为何还不来提亲?没料到,刚进了院子,就见一个衣着鲜亮的少女坐在院中,由丫鬟们端茶倒水削水果,好不自在。
“你怎么来了?”林卿卿拧眉。
林佩佩挨了打,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才刚能下床就跑这里来了,不知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啊!”林佩佩抬着下巴,说道:“爹和娘都教训过我了,让我以后都不要欺负你,要敬重你。”
不欺负她?敬重她?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林卿卿好不惊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林佩佩顿时恼了:“怎么?你不信吗?为了表示诚意,我还带来许多赔罪的东西!”
说着,她伸手抓林卿卿的手,就往屋里拖:“你来看!”
林卿卿一下子挣出来,不仅挣出来,还用手帕擦了擦被碰过的地方。
林佩佩的脸上涨得通红,一抹恨意从眼底划过。
随即,那抹恨意被压了下去,她轻哼一声:“哼,谁爱碰你?”
进了屋子,只见地上堆了两口大箱子,盖子开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件件,十分眼熟,都是林卿卿曾经得到过,又被林佩佩顺走的。
“东西还你。”林佩佩扬着下巴道,“还有些找不到了,我实在没办法。不过,你是姐姐,不会计较这些的。以后你就不能怪我了,知道吗?”
☆、019
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让林卿卿气笑了。
她可不信林佩佩突然变好了,她突然来找她和好,只怕有着什么打算,因此淡淡地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找你道歉啊!”林佩佩跺了跺脚,“你怎么不信?”
林卿卿撇了撇嘴,信她才有鬼!
林佩佩这人很记仇。
小时候,有一回林卿卿不小心害林佩佩摔倒,不过擦破了一层油皮,林佩佩就记恨在心,把她哄到假山上,狠狠推了下来,若非她敏捷地护住脸,早就毁容了。
而就在不久前,林卿卿才打了她一顿,还害她被林兴成骂了一通,她却来示好?
一定有鬼。
再说,就算林佩佩没鬼,而是诚心来道歉,她就非得接受吗?
她一脸淡淡的模样,让林佩佩很是不悦,撅起嘴道:“你怎么这样小气啊!”
林卿卿懒得理她,淡淡地问:“你还有别的事?”
“我不管!总之我道歉了,你以后不能怪我了!”林佩佩说着,就扭头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道:“明天娘带我们去青山寺礼佛,你早点起来啊!”
她跑得太快,没看见林卿卿骤然寒下的脸。
看着地上的两口箱子,林卿卿冷笑一声,难怪林佩佩如此反常,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给她送来这些东西,不过是个幌子,想要她放松警惕,相信她的示好!
当她还像从前一样天真吗?
已经跑出去很远的林佩佩,没看到身后林卿卿突然寒下的目光。她只觉得自己完成了任务,十分开心,眼中不再压抑着,露出了狠毒之色:“林卿卿,看你这回怎么翻身!”
次日。
一大早,林卿卿便起来了,穿戴打扮好,带上迎春,去正院给黄氏请安。
路上,林卿卿问迎春:“你力气真的很大?”
若是碰上不测,迎春有一把子力气,也好解围。
“奴婢一只手就能把大小姐提起来!”迎春骄傲地道。
林卿卿不禁莞尔:“好。”
迎春是个很实在的丫鬟,她既然这样说,那就是力气真的很大了。
想起前世的算计,林卿卿在心里思索起来。
不久,两人来到正院。
林兴成也在,见林卿卿来了,笑呵呵地道:“你母亲今日得闲,带你们出去放放风。一路上可要听话,不许让你们母亲烦心,听到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转过了头,看着林佩佩说道。
林佩佩顿时不依地道:“我几时让母亲烦心了?”
“好,好,佩佩最乖。”林兴成满眼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林佩佩很是得意,扭头朝林卿卿看过来,满脸炫耀之色。
从小到大,林兴成只疼爱她,对林卿卿不管不问。如今,林兴成话里话外都对她更亲密一点,哪怕林卿卿有望进肃王府,林兴成还是更疼她。这让她如何不得意?
她的挑衅如此明显,林卿卿又不瞎,自然看见了。但她面色淡淡,一点儿触动也没有。
林兴成的疼爱,她很稀罕么?
这种假惺惺的疼爱,额外加上几百两银子送给她,她都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