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四季,见过你——深井冰的冰
时间:2018-10-26 10:43:26

  按说见过他手捏绣花针缝外套的操作后,再来见识这个刀工,不应该奇怪的,倪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经常做饭?”
  季随没抬头:“偶尔。”
  倪莱赞叹:“刀工挺好。”
  季随:“看跟谁比。”
  被鄙视了的倪莱默了一会儿,抿唇瞥了他一眼。
  短发湿着,刚洗了澡,身上还有清淡的皂香,干净帅气。
  咬烟的嘴唇尤其撩人,她感受过这种撩人般的触觉,温暖又柔软。
  季随睇她一眼:“过来把我的烟拿走。”
  然后,他身体前倾,很自然地把脸凑到倪莱跟前,抬了抬下巴。
  嘴里的烟差点儿戳到她额头。
  “啊?”倪莱被他这个动作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季随看着她:“没火,不抽了,我腾不开手。”
  倪莱踟蹰了会儿,上前一步,拿掉他嘴里的烟,在黄大爷医馆里时,又不是没有拿过。
  她拿着烟在流理台上找了片没有水渍的地方,放了上去。手离开,有风吹着烟往边沿滚。倪莱伸手过去,指尖捏住了烟嘴,上面有几个不算浅的牙印。
  烟瘾这么厉害?
  她想了想:“我去给你找火。”
  “不抽了。”季随切着菜没抬头,“你吃几碗?”
  “啊?”倪莱看着他,“饭吗?一碗。”
  季随:“我得吃三碗,你再去淘点儿米,菜也都拿出来洗了吧。”
  倪莱愣怔了两秒:“你要在这里吃饭?”
  季随抬眸:“不给?”
  倪莱拿着烟急转身:“我去淘米。”
  季随哼笑一声,怂样。
  倪莱把烟装进自己口袋里,估摸着三碗饭的米量,抓到锅里背着他淘米,问:“这是你家吗?”
  季随:“哦。”
  倪莱:“你平时住在救援队吗?”
  季随:“哦。”
  两人不咸不淡聊着天,倒是没什么尴尬。
  季随把所有菜切好,出门骑车去了小酒馆。
  夏毅凡不在,他省了解释的麻烦,直接拿了灌梅子酒,拎着挂到了车把上。
  柳市人的习惯,七宝饭配梅子酒。
  上次这样吃饭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但是犹然记得第一次这样搭配着吃。
  那时还在读小学,他瞎捣鼓的一个机甲模型获了奖,晚饭时,父亲倒了三杯梅子酒。母亲说他还小,不能喝酒。父亲就笑着说今天高兴,破例喝一杯,趁着母亲去盛饭的空当,父亲摸着他的头,小声说,梅子酒不是酒,回头爸爸带你去喝真正的酒。他当时问,回头是什么时候?父亲稍愣了下,继而大笑。
  父亲说,等你娶媳妇的时候。
  季随盯着车把上晃荡的梅子酒,摸了摸裤兜,拐回小酒馆抓了一把火柴盒塞进兜里,点了根烟叼上,骑上自行车,慢悠悠回到9号院。
  季随把车支在院门口,走到院子里,坐在木桩上抽烟。
  抽第二根烟时,他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盯着一个备注为【家】的联系人愣神。
  把屏幕瞪黑,摁亮,瞪黑,摁亮……直至这根烟抽完。
  始终没有拨出去。
  十年了,号码没有变……吧。
  季随又点了根烟,退出通讯录,打开浏览器,输入“季元良”三个字。
  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和东西。
  又不是什么名人,上不了词条新闻。
  季随从胸腔闷出一口长气,在季元良前面加上两个字,柳市。
  手指迟迟没有按下去。
  万一呢?万一蹦出他的消息呢?
  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季随。”倪莱站在屋门口叫他,“饭好了。”
  季随偏过头,朝她扬了下手里的半根烟:“你先盛上,烟抽完再吃。”
  倪莱应了声,转身回屋。
  季随把烟塞进嘴里猛吸了口,手机屏幕变暗之前,他把“季元良”三个字删掉,皱着眉心思虑了会儿,输入“画家倪莱”四个字。
  浏览器第三条新闻,柳市画家倪莱。是条获奖新闻,成名作《青鸟》。官方介绍,乏善可陈。画也就那样,鉴赏不出个四五三六来,就是只鸟。
  退出新闻的时候,下面蹦出来条相关推送——新秀画家倪莱画展被泼狗血。
  季随点进去,图文并茂,扒出来一出豪门恩怨,说她是富商王腾飞的私生女,这次画展被泼狗血就是王腾飞的正室指使的……无数网友跟帖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贴了几张倪莱和不同男人的同框照片,点名这些男人全不是单身,更是直指倪莱是惯三……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在画画圈的名声极其不好。
  屁的名声。
  好又有什么用?!
  季元良赢了一个好名声,结果呢?
  季随烦躁地退出浏览器,把手机塞进裤兜,再吸了两口烟,扔掉烟头,用脚踩着狠狠碾进土里。
  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了手进屋,倪莱已经盛好了饭,正坐在餐桌前……等他。
  两碗饭,两个玻璃水杯。
  倪莱看他一眼,拿起水杯给他倒了杯果茶,然后放下茶壶,拿起桌角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给自己倒了半杯:“我喝水。”
  季随微蹙了下眉,抬起水湿的手一甩,倪莱脸上被甩了一串水渍。
  “来,你看着我。”季随说,“你看看我的脸,上面是不是写了俩字?”
  倪莱抬手擦掉脸上的水渍:“什么字?”
  季随:“傻逼。”
  “……”倪莱觉得他这个样子其实还挺……傻逼,她摇头,“没有。”
  季随差点儿被她气昏过去,他抄起那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你家的矿泉水一股二锅头味!”
  “……”倪莱咬了咬下唇,解释,“你可能不知道,吃这个饭最好要喝点儿梅子酒,解腻。”
  季随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她。
  倪莱再解释:“拐角那家便利店只有二锅头。”
  季随看着她运了会儿气,没说话,转头走了出去,取下车把上的梅子酒拎着进了屋,洗了两个空杯子,一起拿回餐桌上。
  倪莱看着他坐下来倒了两杯梅子酒出来,讶异:“你知道七宝饭要配梅子酒?”
  季随拿起筷子,瞧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问:“电视遥控器呢?”
  “哦。”倪莱顺从地站起来去茶几上找遥控器:“你要看哪个台?”
  “随便。”季随吃着饭,“我不看。我就是吃饭时习惯捣鼓点儿声音出来。”
  “……”倪莱打开电视,开屏就是当地新闻台,她没有换台,直接把音量调大,放下遥控器坐回餐桌。
  季随吃饭很快,三碗饭吃完,喝了大半灌酒,推碗的时候,看见倪莱正在盯着他看。
  眼神干净,笔直,就是单纯的看。
  季随收回刚刚抬起准备起身的脚,坐直身体,同样看着她。
  电视里在插播广告,很low的那种,男人吃了永持久,女人用了爱不停。推销员的嗓门喊的很大,还带着页沙岛本地口音。
  四目相对,在卖药的bgm中,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多余表情。
  对瞪了得有三分钟,这支广告终于播完,推销员又开始扯着嗓子卖减肥药。
  “看够了没?”季随看着她,突然开口。
  倪莱:“你是……柳市人?”
  季随稍蹙了下眉心,点头。
  “你等着!”倪莱一下从凳子上弹跳开,心口狂跳着往楼上跑,边跑边几近失音地喊,“你先别走!”
  季随站起来,扭头去找遥控器。
  沙雕广告,刚他用余光看见了黄大爷医馆的招牌!
  他跨步到茶几前,刚要弯腰去拿遥控器,倪莱就蹬蹬蹬地从楼梯上冲下来:“你是不是他?!!!”
  她拿着一张油画,在他面前展开,因为激动,攥着画布的手在微微抖着。
  无脸单车。
  季随直起身,瞥一眼画稿,还真是……自己?
  倪莱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过来我瞅瞅。”季随伸手拿过油画,眯着眼睛颠来倒去装模作样研判一番,然后手指戳着单车后座上的女孩,“这个,是你?”
  倪莱点头。
  季随跟着点了点头,指肚移到男孩脸上,问:“他是谁?”
  倪莱看着他:“是你吗?”
  “你当我瞎。”季随突然弯腰,两手撑在膝盖上,眼睛与她平视,“我要脸。这人没脸。”
  突如其来的骚,闪了倪莱的腰。
  倪莱被他这个动作吓得猛往后仰了仰身体,差点儿倒栽在地上。她小碎步挪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稳。
  傻驴。
  不逗逗你都对不起驴肉火烧他祖宗!
  季随似笑非笑,故意问:“他是你什么人?”
  倪莱组织措辞。
  季随就着两只手按膝盖的姿势上前半步,逼近道:“你男人?”
 
 
第19章 季式按摩
  倪莱胸口剧烈起伏,眼睛乱飘,最后落在他眉骨上,避免与他眼神接触。
  季随看了她一会儿,直起身,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两手扥着油画看着,问:“背景呢?”
  倪莱:“什么背景?”
  “你这副画的背景。”季随抬眸,看进她眼睛里,“春夏秋冬什么季节?刮风下雨下雪还是下冰雹?庄稼地高架桥还是小胡同?”
  一口气不带喘,简直像是在念rap。
  倪莱:“……你知道吗?”
  季随拧着眉,微有些恼火:“老子不知道。”
  倪莱:“我也不知道。”
  季随:“你——”你他妈……脑子有毛病吧。
  “我觉得可能是在下雪。”倪莱像是在思考,“我最近总梦见下雪。”
  季随张张嘴,没说话。
  倪莱垂眸,握拳,指甲掐进手心里,突然冒出一句:“我的脸有问题,笑不出来。”
  季随:“??”
  该不会是又要问我为什么亲你……吧。
  我嘴贱,行了吧。
  再问自杀。
  倪莱:“以前摔过脑袋,醒来后面部神经出了问题。医生说是术后后遗症,不确定还会不会好。”
  季随的指肚捻了捻画布边角,他看着上面的无脸女孩,寻常口吻问:“几年了?”
  倪莱:“高中毕业那年。”
  季随默了默:“脑袋摔失忆了?”
  倪莱:“没有。”
  季随抬头:“确定?”
  倪莱点头。
  “……”季随看着她的眼睛,“成吧。”
  不是谁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就譬如,谁会记得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某一顿吃的是啥饭?不记得,你不能够摁着她的脑袋让她承认自己失忆。
  谁让你记得?谝能呢?
  “我觉得我见过你。”倪莱深吸一口气,终于把视线定在他眼睛上,“你见过我吗?”
  见见见,大宝天天见吗?
  季随扥了下画布,与她目光相触,从鼻腔里哼了声:“你是不是见个男人就拿这块破布去认亲?”
  “不是。”倪莱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抓现行的劈腿渣男,十分的诡异。
  她解释道:“只问过你一个人。这幅画是来岛上后才画出来的。”
  “……”季随抖了下眉,坦荡道,“如果你画的是我骑着小电驴把你从六色码头载回来的那次,没错,是我。如果是指别的,我不知道。”
  谁知道你曾经坐过几个男人的单车?这他妈又没有脸,老子才不往这个圈里跳。
  跳了不尴尬,跳进去发现不是自己才尴尬。
  起风了,风里带着海水的咸湿。
  这股妖风跟个老流氓似的,不带商量地从你身上摸过去一遍,在你皮肤上留下一层味儿。
  黏唧唧。湿哒哒。
  倪莱不习惯这种风,她曲起胳膊拂去这层若有似无的东西,小声说:“你帮我想想,我能想起来。”
  季随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卷起画布,直了下身,屁股从沙发扶手上挪到沙发里,伸开腿摆了个舒坦的姿势:“你想吧。我抽根烟。”
  反正现在也不想回基地,就想找个僻静的地儿抽几根烟。
  无聊。
  无聊透顶。
  一瞬间的事情,这种漫不着天际说不上来的情绪突然就灌满他的胸腔。
  忙的时候,训练的时候,救人的时候,冲浪的时候……有事情做着,就不会瞎几把乱想。
  大老爷们,不够矫情。
  来岛上两年多,加起来算在一起,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闹腾情绪都没有这两天多。
  季随连着深深吸了两口烟,眉头拧成一团疙瘩。
  他觉得他都能从烟味里闻到大粪味,浇庄稼的大粪,用来催化情绪的大粪。
  他又猛吸一口烟,去找这个施大粪的人,痞声说:“管你在找他妈谁,甭费劲了,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季随伸手把半截烟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身体前倾,一把拽住一直杵在他跟前默不作声的倪莱,一下把她摁在沙发里,骑身过去:“你不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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