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晴羞愧难当,忍不住轻轻扭动身体,以避开身后之人的触碰。
“你放开……”尔晴不敢抬脸去望他,垂着一张红透的小脸,嗔道,“我正忙着,给娘娘炖的汤等会儿要起锅了。”眼神只盯着锅里初沸的汤水,试图稳住自己略带颤抖的声音。
“不放,放开你…要给我什么好处?”傅恒从腋下轻轻圈她入怀,在耳边诉道,略带耍赖的语气让尔晴心下有些无奈。
“……我不知道。”尔晴咬着唇,耳朵红得就要滴出血来,头也愈垂愈低,看他在身前交握着的大手,竟有种新婚燕尔一般甜蜜的错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尔晴只更为羞恼地轻轻摇头。
傅恒却将她整个人掰过来,视线直直对上,迫她不许再避,哑哑地提醒道,“人都说,武夫好色胜贪财……”
说完便忍不住沉沉地笑出声来。
尔晴对上傅恒戏谑的目光,伸手去搡他,“你走开…”
傅恒敛目,深色的眼眸俯视着她,深沉浓郁,缓缓开口,道,“再过几日,我真的要走了,怎么办?”
尔晴眉心一跳,紧接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失落感涌上心头,虽然早已知道了他要出征的消息,却还是开口问道,“去哪?去多久?”
“去离你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去很久很久的时间,怎么办?”傅恒丧着脸,故意逗她。
尔晴听了,却只点了点头,掩起眼神中的眷恋与不舍,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难过,轻柔开口道,“那…你要多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一句话未说完,鼻头已微酸了。
“就只是这样?”傅恒不满意她的反应,沉声问道,“没有别的什么了?”
“还有…”尔晴正欲讷讷地开口。
“呀!”这会儿却猛然惊觉身后的灶上传来一股糊味,尔晴忙得回头一瞧,娘娘的补汤居然被她烧干了,清秀的眉毛忍不住蹙起,急道,“这可怎么办?”
忙得下意识就要去揭那汤盅上的陶盖,却被傅恒一把裹住了小手,替她去触那滚烫的盖子。
傅恒吃痛,忍不住嘶地一声,尔晴登时心下一慌。
“你这样子,叫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傅恒开口道,指头上立刻就红了一片,尔晴看在眼里又自责又心疼。
紧忙用湿布整理好灶台,便取来药箱为傅恒处理伤口。
“疼不疼?”尔晴轻手轻脚地为傅恒上药,愈发自责起来。
“疼,”傅恒一脸认真地点头,斜睨着眼前惊慌的小女人,“要你替我吹吹才行。”补充道。
尔晴依言,俯下一张小脸,凑近傅恒那有些红肿的指头。
宛若吹在了傅恒的心上,一阵阵酥麻,沉目看向她皙白的小脸,似是想起什么来,又开口继续问道,“方才你说,还有…什么?”
咬了咬下唇,踌躇片刻,“还有就是,我…等你回来。”尔晴决定遵从内心,声音又轻又柔,却每个字都敲在傅恒的心上。
傅恒身形微微一震,再开口声音已软得不可思议,忍不住拖长尾音,道,“等我回来做什么?万一,等我回来以后,你出宫嫁人了怎么办?”
尔晴眸光闪烁了一下,气他胡说,偏过身子再不想理他,赌气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傅恒见她神色冷淡的模样,一下子就慌了,不顾手上的伤口,忙得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头埋在她颈侧,急着哄她,“……我不准,你乖乖等我回来娶你,好不好?”
“…你说什么?”尔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傅恒方才竟然亲口说…要娶她,只是有些愣愣地望着他。
脑海中,却早已一片空白。
傅恒定定地看着她,认真道,“我富察傅恒立誓,回京之日便是迎娶你之时,…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我会叫明玉和海兰察替我仔细看好你,绝不许别的男人觊觎…”顿了顿,轻哼,“公公也不行。”傅恒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这样小气,袁春旺的事早已过去许久,却仍然耿耿于怀。
双臂缠紧眼前的女人,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尔晴有些懵懵地靠在傅恒的肩上。说实话,和傅恒成亲,简直就像一个不忍醒来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剧里的傅恒便当了???我今天刷抖音的时候发现的,然后震惊了!这怎么可以???不准不准TT
☆、第三十三章
三日后,角楼一隅。
精巧玲珑的檐角下,尔晴着一身淡青宫装,目送着出征启程的队伍,浩荡荡宛若游龙。
打马于阵列前的少年将军回首张望,直到看清那角楼上的那抹身影,嘴角挽出一个笑来,才安下心,继续行路。
“本宫看这紫禁城,倒愈发像个蛐蛐儿笼似的,胜者王败者寇,日后……若是我败了,想必你转眼也便忘了本宫罢。”一双套了錾金碧玺护甲的手,白嫩如葱段,堪堪扶在另一人的小臂上,开口问道。
“娘娘的恩德,奴才永世不忘,况纯妃娘娘吉人天相,自,不会败。”从红缨帽下抬起一张玉琢似的面庞,袁春望敛目颇柔顺回道。
“呵……说的好听。”纯妃以帕掩唇轻笑出声,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心里想着,可能没人会比她更加清楚,眼前之人那状似温顺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一颗怎样毒蝎般的心。
因为,他二人恰属同类。
如今的纯妃娘娘早已褪去了记忆中的青涩,妩媚一笑更将她的美张扬到了极致,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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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晴再见袁春望,已是一月之后的事了,这期间他离开钟粹宫,调换至御膳房谋了个管事的新差。
“师傅,听说明日您大喜,徒弟这儿一点小心意……”一个小太监从袖间掇出个包了红缎绸的物什,朝他讨好道。
却被袁春望抬手推谢了,转身,谁料一眼便正好撞上来御膳房督促筹办事宜的尔晴,一时间四目相对,气氛微妙。
尔晴随即朝他点头,莞尔一笑,招呼道,“袁公公。”心里忖着,袁春望今时不比往日,称呼也自然不能再同之前一样随意。
袁春望明显有了一时的愣怔,在听到这略带客套的称谓后,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点点酸涩,也立时挂起一抹笑来,淡淡回道,“尔晴姑娘。”脸上却如同镀了层寒霜般,凛冽。
在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袁春望转过轻睨的眼角,嘴角溢出一丝不可察的自嘲来,有些狼狈地低头匆匆略过了。
对于袁春望疏淡的态度,尔晴也心里也并无微词,只因她明白,袁春望论本事、论才干,都绝非池中之物,如今有了起色,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二人之间曾经的交好,也不过是在适当的时间有过一些交集罢了,既然他现在愈来愈好,自己也不该多做打扰,而更应避嫌才是。
只是,原以为,自己同袁春望之间,是曾存些友谊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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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尔晴按例来偏殿的园里,照料自己偷偷播下的七星草籽。
她钟于一人独处,偏殿从来都是个好去处,而在傅恒走前,她特意于园中洒下七星草的种子,老人们常说,七星草又叫“许愿草”,对着它虔诚许愿,便能早日梦想成真。不消想,她如今最希望的便是富察皇后平平安安诞下皇子,另一个,就是傅恒在外一切顺遂,早日班师凯旋。
只是,春天里多是无由的落雨,这会儿雨势渐大,忘记带雨具的尔晴只能到檐下避雨。望着愈来愈暗的天色,伴着耳边雷声隆隆,尔晴从殿内摸了半截蜡烛和火石,点起一豆烛光,静静望着雨幕发呆。
倏尔,一把纸伞静静穿过这场雷雨来到院内,尔晴下意识以为是明玉来接她,忙得起身。
却从伞下探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庞来,竟是他。
袁春望看样子今日多饮了两杯,耳尖、脸颊均是微微泛红,没料到能遇上尔晴,在雨中顿住脚步,微微显得有些尴尬。
“春望?”尔晴有些迟疑地开口。
袁春望怔在原地片刻,又举步迈入檐下,将手中的纸伞轻轻撑放在一旁的地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又想起在这院中曾与她相处的点滴。
“嗯……”含糊其辞回道,飘摇的烛光映衬得他此时满面酡红,“今日……”是我娶妻的日子,袁春望本想这样说,可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太监,说娶妻未免滑稽,便一时禁了声。
尔晴顿了顿,随即明白过来,自己也曾听见其他宫人谈论过此事,袁春望受主子赏赐,在宫外寻了个姑娘成亲,联想起上次御膳房特意讨好的小太监,约莫着喜事大抵就是这几天,开口道,“嗯,恭喜!”尔晴的眼神极亮,里面的真诚是一望能见底的。
袁春望这些日子早已看惯了阿谀的嘴脸,面对这般的真诚,心里有些触动,却又带着淡淡失落,喃喃道,“你…只是恭喜吗?”
“嗯?”尔晴一时有些没懂,反问他。
“没……”袁春望猛然摇头,怅然若失,“那姑娘模样生得好,只是命不好,嫁了我这样的……太监。”声音愈来愈小,说完只好自嘲地笑笑。
“不许这样说,春望你也好,为人仗义、机敏、也有头脑……”尔晴看不得他这样自轻自贱,开口驳道。
突地一声惊雷,震得袁春望心尖都在颤,借着三分醉意,一种隐蔽在心底最深处的冲动正要破茧萌出,袁春望看着眼前的尔晴,每一次呼吸都再难以捺住心头的疼痛。
尔晴看他面上有些扭曲的神情,不禁有些害怕,朝后无痕迹地退了半步,却被袁春望长臂一捞,轻轻拥住。
尔晴挣扎起来,又被他愈箍愈紧,袁春望强忍住心痛,她身上好闻的气息正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他却不敢太过奢侈,只能小口小口地呼吸,轻声道,“别动,给我抱一下。”
袁春望所说的抱一下又怎可能只是一下,他紧紧拥着尔晴,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永远从他的世界中彻底消失一样,此时此刻他多想亲口对她说:若伴我一生的人,是你,该多好?
此刻,袁春望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恨,恨他只是个残缺的、畸形的,连人都算不得的腌臜东西,想到这,整个身子都禁不住微微颤起来。
“……春望?”尔晴被拥得动弹不得,开口试探。
尔晴背后的手,深深地攥成了拳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多保重,留意纯妃。”轻轻在她耳边说完这句话,便猛然松开了臂膊。
下一刻转身冲进了雨幕之中,仿佛从未出现一般,失魂落魄。
“你的伞!”尔晴对着背影唤他。
此时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进了领口、靴筒,一时间浑身打湿,凉得透心,袁春望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却只抬手在半空中与她挥别,咬死了牙关也不愿回头,他怕,怕自己只要再看一眼,心头好不容易立起的城墙瞬间坍塌,整个人都要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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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春望冒雨执意出宫。
推门而入的动静不小,惊到了此刻新房中的新娘和喜婆。
此时面色苍白,浑身湿透的袁春望活脱脱是一只凶狠的水鬼,喜婆忍着心头的惧意,开口打趣道,“新郎倌儿,您可来了,新娘子都等……”
话没说完,被袁春望厉声喝道:“滚出去!”
那喜婆吓得不轻,也不敢得罪这位袁公公,忙得夹尾巴溜出房外。
袁春望径直走向床沿端坐的新娘,那喜帕下的红穗正止不住地轻轻抖动,袁春望见了轻笑出声,“你倒无需怕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弃~~只是2号有一场比较重要的考试,最近忙着考试和出差,就十分不好意思~~~考完就一切走上正轨啦
☆、第三十四章
闻声,那新娘子透过喜帕偷偷睨了一眼袁春望,便立马敛下眉眼,只剩两扇睫毛蝶翼似的颤动,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夫君。”
尽管袁春望这会儿被水浇得通透,苍白的面色带有一丝脆弱,却也将他身上原本的那股邪魅气展露无遗,一时间雌雄莫辨,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秦惜娘心头默默忖着,自己原本不过就在近郊的一个草台班子里唱戏,几年下来没能唱成角儿,倒是样貌出落得愈发娇媚,还成了十里八村颇有些名气的美人。
她虽出身戏班,却早就厌了这般颠沛流离的生活,好容易盼着长成,若能嫁个富商抑或小官,任她做个几姨娘,日子也比之前要好上不少。可那日,班子里却来了个贵人,说是给她寻了门好亲事,班主一听自是不依,而那人转手竟捧出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班主瞧这架势,立马允了,怕对方就是只猪狗,也要押着她立刻嫁了去。
这原本是件大喜事,可后来一听说对方是个太监,这下倒换作秦惜娘不乐意了,关在房门闷闷不乐好几日。
虽说她涉世已久,可如今却仍是个雏儿呢。这下若是嫁了太监,岂不得一辈子守活寡?秦惜娘自恃貌美,又怎么能甘心。只是那牵线人巧舌如簧,说她要嫁之人可不是个普通太监,年纪轻轻就已当上御膳房管事,且长相还俊美异常。
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秦惜娘面上有些羞赧,低下头来,平生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俊的男人,只可惜了……是个太监。
袁春望晚上被争相巴结的宫人灌了不少酒,如今又淋了雨全身湿透,身上不爽利,却也全然不顾及床上仍顶着喜帕的新娘,径自转身去一旁换起衣裤来。
“夫君可是要换下湿衣裳,让奴家服侍您可好?”秦惜娘本就极有眼力,随即讨好地开口道。
却被袁春望淡淡回绝,道,“不必。”
秦惜娘默默窥着袁春望的背影,除了上衣的脊背挺直,露出一身雪色的肌肤来,映在绰约烛影下,那一身骨肉纤浓得衷,竟叫她生生看痴了。
袁春望更完衣物,轻揉额间,踱至床沿,伸手一把挑开了秦惜娘头顶的喜帕。
露出一张洁白娇媚的脸蛋来,袁春望颔首,心想,确算是一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