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遇险
晚上九点雪片瘦身成细小的菱花, 撞在窗玻璃上化作雨点似的小水珠,慢慢向下坠成一道道泪痕, 不久窗户全都泪流满面了。
酒店一楼的咖啡厅里, 景怡面色如雪光般肃杀,酷似坐堂的审判官。
Jennifer中意他这种态度, 她成功剥去他的假面,让他显出本性。
“你单独找我出来,不怕你老婆起疑?”
景怡也很讨厌她那裱糊出来的雍雅, 质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干我想干的事。”
“这样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能让我心理平衡。”
“我让你心理失衡了?真是笑话。”
“你和你老婆的恩爱让我很不舒服,同样是心理有问题,凭什么你就能幸福地活在病态世界里,你老婆也让我很不服气,仅仅因为运气好就能享受幸福,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Jennifer每句话都是畸形思想的产物, 景怡好像在跟一个疯子交谈, 不愿再无谓地浪费时间,直接评价:“你已经心理变态了,不幸福是你的家庭和自身性格造成的, 想改善现状只能先改变自己,而不是把不甘转为嫉妒, 我看你的心理医生白忙活了!”
Jennifer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服从心魔, 她的心伤里住着一只修炼千年的怪兽,操作着她的言行举止。
“是你们让我的嫉妒到达了顶点,等我尽情释放完, 会开始自我改进的。”
景怡放弃交涉,握住了杀手锏。
“我不会让你破坏我的家庭,有些话暂时不说透,现在先警告你一次,希望你引起重视。”
他丢下这句威胁返回客房,千金正想出去找他,问他去了哪里。景怡谎称外出看天气,顺便问问附近哪儿有卖滑雪装备的商店,租的东西太脏了,他建议给珍珠等人买新的,以后可能用得着。
“你没遇到Jennifer吧?”
妻子突然抛出的疑问妨碍了他的演技,他不确定她是否追查过他的行迹,模棱两可地反问:“怎么了?”
千金的段位还做不到请君入瓮,提问只是出于不好的预感。
“我觉得她好像幽灵老缠着我们,怪吓人的。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不知道,可能只想凑热闹吧。”
“你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她?”
“没有啊,我哪儿会主动得罪人啊,除了你大哥。”
“我说正经的,如果不是她干嘛老在我们家附近转悠?”
“别多想了,就这一两次,也不是经常能碰到。”
景怡知道Jennifer的进逼势必引发妻子诸多揣测,力求阻止猜疑蔓延,连忙抱住她哄劝,让她保持好心情,免得孩子们担心。
话是这么说,这一夜他俩都没睡安稳,千金不住翻身,像暴风雨前躁动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景怡明白这折磨是他造成的,心疼内疚也形成两道洪峰不停冲击他的心房。
不能再让Jennifer靠近千金,明天没法亲自陪伴也要让孩子们跟着她。
雪霁天晴,深海般的蓝拥抱了纯白的山林,此时的霞慕尼是女神发髻上的银钻,让人心驰神往,正是滑雪爱好者的天堂。
景怡打算全程陪护妻子,可滑雪是大范围运动,夫妻俩还要给孩子们当教练,他负责教英勇,千金教珍珠胜利,灿灿在两个团队间来回玩耍,两边渐渐拉开一两百米的距离。
珍珠学得快,十分钟内就掌握要领,大着胆子往远处滑,一团红影忽然裹着雪浪靠近她,Jennifer在她身边停驻,摘下滑雪镜,笑嘻嘻说:“珍珠,你这么快就学会啦?”
“还早呢,只能勉强保持平衡。”
“开始就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带你滑吧。”
“好啊。”
“那边有个山坡很不错,你跟我来。”
Jennifer领着她前往数百米外的缓坡,千金正专心教导弟弟,没发现侄女离开了。不久麦克摇摇晃晃走来,他脚踩滑雪板,却不能顺利滑动,鸭子似的摇摆前行,别提多吃力。
“千金姐姐,你滑得真好,好像专业选手啊?”
他赞美千金自如的滑雪技巧,坦言自己只是个菜鸟,才来了二十多分钟已摔了十几跤。
千金不愿搭理他,又想从他口中探听Jennifer的虚实,便跟他寒暄。
“雪这么厚摔不疼,听说你要拍网剧了?”
“目前还在磋商,不知能不能成。”
“你条件这么好,我是导演一定选你,成功几率很高,你要有信心。”
“谢谢姐姐。”
“你又不会滑雪,干嘛来这儿?是Jennifer叫你来的?”
“她说我要往娱乐圈发展得多见些世面,就带我过来了。”
麦克不露口风,还趁机央求她教他滑雪,说多学点东西,以后兴许会有帮助。
千金正在教胜利,顺便带上他,麦克的小脑比胜利发达,几分钟后掌握平衡要领,能在平缓的坡道上稳定滑行了。
他在短道上来回滑了两圈,请求千金陪他做一次长距离滑行,千金见弟弟笨手笨脚,估计这一整天都学不会,而麦克虽已学会基本技巧,单独去滑长坡道可能会有危险,就让胜利在原地练习,陪他向坡下滑去。
麦克在她陪同下往南滑了几百米,熟能生巧,动作越来越灵活,不断申请增加行程。千金知道这运动和娱乐一样,刚上手时最起劲,允许他过瘾。
二人一前一后穿林过坡,不觉已移动了三四公里,来到一座陡峭的坡道。
千金让麦克尝试体验,麦克露怯,请她先做示范,她爽快地答应了,正要出发,麦克忽然说:“姐姐你背那么重的包怪累的,我替你拿着吧,待会儿爬坡回来也轻松些。”
千金想想也是,将背包递给他,英姿飒爽地跳下坡道,一骑绝尘地冲向雪原。
麦克压根没留心她的姿势,飞快打开背包,找到她的手机,扬手扔进一旁的山谷。
十多分钟后千金扛着滑雪板攀回原地,让麦克照她刚才的示范做,麦克硬着头皮从命,刚起步就摔了个手足颠倒,滚雪球似的落到坡下,千金追上去,见他没受伤,被他的狼狈样逗得仰天大笑,想起这样会引发雪崩,急忙捂嘴。
麦克吃了这个亏,不愿再滑,解下滑雪板想步行下山。千金认为休息一下也好,陪他徒步而行。走出几百米,来到一处密林。当地积雪厚实,崖石突立,周围再见不到一个滑雪者,是雪场的灰色地带。
麦克停下歇气,口鼻头顶都在冒烟,好像蹲在蒸笼里。
“姐姐你口渴吗?来喝点东西吧。”
他打开背包取出一只保温杯,拧开杯盖,咖啡的浓香有如热带阳光般美好。
“这咖啡是出门时泡的,我还没喝过。”
千金确实渴了,接过杯子往嘴边送,麦克注视她的动作,不觉喉头滑动,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
暖热的液体已触到了她的嘴唇,左上方蓦地落下几块雪渣,突突打在脸上。扭头只见大片白影正穿过林海扑向他们,似一只巨大的白布口袋。
是雪崩!
她丢掉杯子拉住麦克躲避,这是一次小规模的积雪垮塌,破坏力不大,在岩石后隐蔽即可脱险。然而俩人慌不择路乱跑一气,不慎踩到松软的雪层,拉扯着滚落山谷,行经过的痕迹也被雪崩掩埋。
这时景怡已与胜利碰头,听说千金被麦克带走,顿时惊做被扒了钱包的学生,立刻给妻子打电话,那边无人接听。他预感更坏,让小舅子领着灿灿英勇原地等候,支身前去追逐妻子,中途遇见珍珠和Jennifer。
“珍珠,你怎么在这儿?”
“Jennifer姐姐在教我滑雪,姑父,您怎么一个人?”
景怡看一眼似笑非笑的Jennifer,明白这是她使的调虎离山计,问侄女可曾见过千金。
珍珠朝南一指:“姑姑刚才和麦克往那边去了。”
景怡顺着她的指示寻找,路上滑雪者众多,坡道上印迹纵横,辨不出哪一对是妻子的,问其他滑雪者也没有收获。他连续搜寻数公里,快接近山脚也没找到,又马不停蹄返回原处与孩子们会合,仍不见千金踪影。
数小时过去了,家人们渐渐惊惶,景怡领孩子们回酒店,随后向当地搜救队求救。
下午太阳渐渐被群峰遮挡,气温陡降十几度,他却像热锅上的蚂蚁汗流浃背,内心拼命呼喊妻子的名字,祈祷她能平安。
千金这会儿还很安全,她从雪坡滚落,头部受震动出现短暂昏迷,十几分钟后便恢复神智,起身抖抖手脚,转转肩颈,发现身上毫发无伤,不禁大呼侥幸。
麦克就没她那么走运了,他比她多朝前滚了十几米,磕在一块大石头上,右脚掌向后方诡异扭曲,千金清醒不久就听到他痛苦的呻、吟。
“你怎么样?”
她奔去搀扶,刚一搬动对方的身体就招来杀猪般的惨叫。
麦克疼得惨无人色,哭丧道:“我的腿好疼,动不了了。”
千金观察伤势,判断他的右小腿骨折了,此地是山阴,气温太低,不能原地逗留,她强行扶他起来,怕疼的男人死活不肯动,已经涕泪齐下。
她别无他法,将背包挂在胸口,背着他走路。伤腿悬挂依然会疼,麦克一路哼哼唧唧,活像被后妈虐待的小屁孩。
千金觉得他比灿灿还娇气,走了十几步,忽然反应过来。
“我们报警吧,让雪场的搜救队来接我们。”
她放下麦克打开背包,翻来覆去也找不到手机,再三核对确信不是她记忆出错,还火速揪出了行窃者。
“是你拿了我的手机?”
她惊疑的目光刀尖似的扎着麦克的皮肉,唬得他扭头闪躲,加重自身嫌疑。
“刚才只有你动过我的包,一定是你拿了我的手机,快还给我!”
麦克被她拽住衣领摇晃,震痛了伤腿,被迫招供。
“我把它扔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说话啊,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我哪里惹到你了?”
连番逼问引导她自主推出结论。
“是Jennifer命令你这么做的?”
最后的问话等于判决,她像无缘无故被人泼了一身屎尿,恶心愤怒至极,咆哮着推开羞愧懦弱的男人。
“你们简直是神经病!”
她转身大步离去,狠心不理身后的哀求,行出十几米,一声狼嚎骤然撕破山谷,似一道轻烟盘旋而上,昏黄了日光。
阿尔卑斯山有狼群出没,来时雪场的工作人员也提醒他们注意安全,目前日已偏西,野狼渐渐活跃了。
麦克的呼叫声平添凄厉。
“千金姐姐你救救我,别扔下我啊!”
恻隐之心绳索般绊住她的双脚,她激忿满腔却不能用人命来灭火,忍怒回到他身边。
“你有手机吗?拿出来报警。”
“我、我的手机被Jennifer扣下了。”
麦克抓住她的裤腿,仿佛匍匐在上帝脚下的信徒,明白依靠对方方能获救。
千金全当积德,暂弃仇怨再次背起他朝山下走去。
天快黑了,搜救队还没消息,景怡开始逼问和他同在雪场管理处等候的Jennifer。
“是不是你策划的?你让麦克把千金带到哪儿去了,快说!”
Jennifer如同烤不化的坚冰,语气轻若雪花。
“你别紧张,他们过会儿就会回来。”
预测正确,景怡被这阴谋家逼得恼羞成怒。
“我昨天才警告过你,看来你根本没听进去。”
“不,我很想知道你所谓的警告有什么实质内容,我不记得有要命的纰漏在你手上,相反待会儿我又会得到一件让你铭记一生的把柄。”
女人的得意如同猫爪子在景怡胸口抓出毛茸茸的血痕,他的眼珠有些充血了。
“你想让麦克对千金做什么?”
“做男人对女人常做的事。”
一把利斧劈开他的头顶,裂出沸腾的脑浆,他忿然揪住Jennifer的胳膊,用了让她呼痛的力道。
“你不仅伤害千金,还想毁了那个孩子?”
“他本来就是我的玩偶,以前就在一堆富婆手里辗转了好些时候,是我给了他稳定舒适的生活,这是他应尽的回报。”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下作的人!”
Jennifer用观看表演的戏谑眼神审视他。
“别假惺惺了,你明知这是圈子里的常态,我爸爸和家族里的叔伯兄弟,但凡有钱有势的哪一个不玩女人。男人们可以寻欢作乐,女人们当然也可以?向麦克这种乡下来的穷孩子,要想提高地位最便捷的途径就是侍奉权贵,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老婆那么好命,遇上你这个有心理缺陷又爱装清高的富二代才会一步登天。”
她是高贵的上流阶层,习惯俯视卑微的平民,就像饲养鸟类的玩家把囚禁视作对玩物的恩赐。
景怡以前就了解他们这一族群的习性,本以为她会和大多数同类一样为脓血淋漓的内心裹好文明外衣,见她袒露真我,索性兵戎相见,掏出手机郑告:“刚才的话我都录下来了,如果千金真出事了,我会让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Jennifer态度坚、挺:“录音不能单独做为定案依据,你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你可以试试。”
景怡给了她一个比手术刀更锋利的眼神,他不会放过任何伤害妻子的人,哪怕与对方强大的后台为敌。
冰雪吸收了夜空的颜色,泛起莹亮的蓝光,千金背着一个140斤的大男人涉雪行走几公里,累得腰酸背痛,放下麦克叉腰喘气。
“累死了,休息一会儿吧。”
她掏出一块巧克力,想了想,还是掰了一半给那缺德鬼,麦克举着双手,颤巍巍说:“姐姐,我的手好像没知觉了。”
千金发现他的十指弯曲着,难以灵活伸展,急忙让他用力搓手,又抓起雪粉帮他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