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芦笑眯眯地看着王妈妈左右逢源,真是孝顺的小儿子。
王文远胆战心惊,“老婆,绝对不超过半个小时。”
她嗯了一声,对上了王母转过来的视线,一老一少,隔了三十多年的光阴,在王文远身上过了一招。小的逐渐收敛了笑容,老的却笑得越来越开心,仿佛中了双色球头彩。
你问胜负?
各半,但有人显然骄傲了。
王文远默默捏了一把冷汗,悄悄给王文波发短信,“讨好老妈太过,老婆生气了,我可能要倒霉。”
齐芦其实没生气,她只在琢磨一个事——怎么把兵亮出来起到震慑的作用又不会坏了自己的婚礼?
☆、第七十二章
齐芦很平静地试完妆面, 拍完所谓的婚纱照回酒店,次日上午伍安兰便带着七八个内亲抵达。大家这几年虽然比较生疏, 但稍微交谈之后立刻熟悉起来。下午, 刘利、袁航一群人也到了,住同一个酒店, 热闹得不行了。欧阳北飞机不能,苦逼地留在医院,伍苇丢下他一个人跑来了。
“不能让文远哥轻松进门。”伍苇开口, “接亲的时候一定要拦在门口。”
刘利很兴奋,“这个我行,早准备好了。”
袁航想劝收敛点,领导结婚别搞砸了,然他和她是冤家, 多说一句便多许多烦恼, 干脆跑出去抽烟。
伍安兰请了一个小侄女来做伴娘, 正在试穿衣服,“不是意思意思就行了吗?”
“不行。”齐芦和刘利异口同声。
“得让他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伍安兰听着话有点不对,看亲戚和刘利那边却憋着笑, 没好问得太仔细。中间趁大家去准备气球和花束的适合私下问了,齐芦却道, “他帮着她妈忽悠我。”
便说了婚纱照的事。
果然是非常重要的鸡毛蒜皮小事, 一如市面上所有的婚姻生活。
伍安兰便不劝说了,爱怎么作就作呗,也只有结婚的时候能娇一回了。
刘利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很快和伍苇跟伴娘打成一片,商量着准备许多项目给齐芦。她一一看了,不是很满意。
“还不满意?”伍苇吃惊地看上面诸如点灯滴蜡之类的项目,“别把人整得不能洞房了呀。”
“肉体折磨太低级了,精神上的,来点。”
“咋来?”刘利好奇。
齐芦站起来,和伍苇并排站一起问她,“你觉得我们像不像?”
俩老板娘,身高相仿,肩宽、腰围和腿形都十分相似,唯一的差别大概在胸。刘利盯着胸看了一会儿,齐芦懂了,手按在伍苇上面道,“把这个缠缠好。”
“姐,你要干啥?”伍苇有很不好的预感。
“不熟的人看了当然像。”刘利道。
“那画上新娘妆就分不出来了。”齐芦想了想,伸手取下婚纱丢给伍苇,“去换上我看看。”
“你不是吧?”伍苇瞪,“文远哥会气死了。”
“才不会。”齐芦推她,“赶紧去。”
伍苇还没回神就被关卫生间里了,刘利摸着下巴问,“这样对老板娘不太好吧?”
“我是她姐。”
“她要真穿了婚纱和你搞恶作剧,被老板晓得了,肯定暴跳如雷。”
“他现在腿断了。”
“欺负残疾人是不对的。”
“你放心,我就意思意思,没想怎么样。”
刘利侧头看她,“这样已经算是很怎么样了,你以为要怎么样才算怎么样了?”
齐芦笑,露出白牙,“起码我没想逃婚。”
天聊不下去了,刘利想出去平静一下,然齐芦道,“你是同伙,现在跑也晚了。”
伍苇勉强穿了婚纱出来,明明是同一件衣服却穿出不同的效果来。若说齐芦是清纯的冰天使,那她给整出爆乳的效果来了,领口差点整崩线。
刘利‘哇’了一大声,深刻理解自家老板为何昏头。
“有点小。”伍苇扯一下胸和领口,“勒得慌。”
齐芦走过去看了下缝线,“没问题,可以放的。”
“姐,你到底——”伍苇声音有点发抖了。
她笑笑,“给你姐夫玩一个游戏啊,找新娘。”
伍苇瑟瑟发抖,并不想再结一次婚,然而她在姐姐的凶光下什么都说不出口。
婚礼三天,第一天是男方迎客,吃晚餐,少少地摆了十来桌请远地来的亲戚吃饭和住宿;第二天是正席,需得新郎起大早,带着迎亲的队伍去接新娘。早餐茶食,午餐流水席,晚餐同样;晚上则是传统的花戏,闹洞房等等;第三天送客,回礼。新郎新娘洞房后,新娘作为新的家庭成员为男方的长辈端茶送食,并且亲自将回礼送到客人手中等等。
王文远出于礼节,和齐芦分开,已经好几天没见面。这几天他一边配合父母装饰婚宴场地,安排婚庆公司彩排流程,还得分心和大厨师傅沟通。闲下来想打个电话解释一下自己的用意,然齐芦不接电话,只会短信交代他好好准备,别分心。
这明显是生气生大了的样子。
待第一天下午,婚纱照全部印制出来挂后门和巷子口,大红喜字贴得满街都是的时候,他对王文波道,“我得去酒店看看。”
王文波不解,“晚上客人就要来送礼了,你必须得在。”
“不行,我怕到时候出岔子。”
“我今天去酒店看过了,阿姨把大家都照顾挺好的呀;刚也和齐芦联系过了,明儿凌晨五点化妆的老师会先过去,她看起来很平静。”
就是平静才可怕。
王文远没办法解释,可王文波没放他走,而且王妈妈也出来领着他去接客人。
他有点侥幸的想,也许事情真就过去了呢?毕竟拍照片的时候,她笑得挺开心的呀。
昏宴吃到半夜,王文远被叫回去早点睡觉,明儿一早得去结亲。他躺床上给齐芦打了个电话,意料之外,这次她居然接了。
“还没睡?”他惊喜地问。
“睡了也被你吵醒。”齐芦有点抱怨。
“两天没见,有点想了,还睡不着。”
“你睡不着就来闹我?我只能睡几个小时了,化妆老师来很早的。”
“那我早点来接你?”
齐芦没回答,反问了一句,“你妈妈应该算了出门和进门的吉时吧?”
这事王文远没提过,然被她猜出来了。他干笑一下,默认了。
她也不在意,打个哈欠,“别说了,赶紧睡,明天接亲游城够你累的。”
王文远给了她一个飞吻,挂上电话,心里满满当当的。彻底入睡之前,只隐约觉得不太妥当。
明天够他累?不是明天够咱们累吗?
王文远起大早,换上丈母娘买的笔挺西服和亮灿灿的皮鞋,带着亲兄弟和表兄弟们一路出发,二三十台不同种类的车缓缓从巷子里驶出去。他全身塞了各种小红包,王文波随身了带了个公文包,里面也装了上百个红包。
伴娘拦门,亲戚拦路,进门给钱,上车还得给钱。
处处都是钱,象征以后过日子每天都得开销。
抵达酒店后,摄像大哥特别跑过来对着他的脸拍了拍。他略有些紧张,用力拉了几下西服,缓缓上楼。
刘利八婆,老远听见她的笑声,跟几个女方的亲眷一起在电梯口看。见到他们后飞奔上楼,准备拦路虎去了。
“放心,我红包准备够了的。”王文波见他紧张得都不会笑了,安慰道。
后面一群表兄弟比他兴奋,蜂拥了上去,想趁对方没准备好直接把新娘抢出来。然双方的实力和气势有明显差距,还是缠斗上了。王文波在过三关里废掉了一半的红包,在开门这一环节又废掉了一小半,幸好袁航算半个内应,偷空被开了锁才将王文远给硬推进新房后,剩下的被刘利全抢走了。
王文波尽力了,王文远也终于看见了垂头坐在床边的新娘子,头纱将她遮挡得朦朦胧胧,美都不要不要的。他唯恐吓到她,笑嘻嘻走过去道,“齐芦,我来了——”
齐芦依然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蹲下,凑近了看,“等很久了吧?抱歉啊——”
新娘子微微侧了下身体,不和他对视。
王文远以为她真生气了,伸手想去抓她的手,却被狠狠打了一下,声音响得旁边和刘利自我介绍的王文波吓了一跳。他赶紧道,“弟妹,别生文远气啊,都是咱们闹得太厉害了。”
刘利则是捂嘴笑了一下,不敢坏人家的好事,退到外面去了。袁航小声问,“你们在搞什么?”
刘利翻个白眼给他,不管。
跟拍的摄像大哥以为马上有重要情节发生,赶紧镜头对准两人。
王文波提醒,“是不是要找高跟鞋。”
王文远狐疑地看着背对自己的新娘,果然是婚鞋不见了。他没说什么,转身翻箱倒柜起来,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鞋子。他把鞋子放地板上,“老婆,我帮你穿。”
然这次新娘干脆把脚也收到婚纱里面去了。
“抱她,把她抱起来——”王文波一边看时间,一边叫。
刘利溜达了一圈回来,听见这话戳了王文波一下,“别瞎出主意。”
伴娘也帮腔,“就是啊,新郎得自己想办法把新娘逗笑,不然肯定不跟走。”
“抱起来怎么是瞎出主意了?”王文波不解,“自己老婆,抱抱怎么了?”
王文远额头上冒虚汗,是啊,自己老婆拉个手怎么了?为什么会被打?他挪了三步,想正对新娘,结果新娘跟着转了半圈,还是只能看到侧面,似乎在抖。他心头叫不好,试探道,“伍苇?你姐呢?”
伍苇终于憋出了笑声,两手解开面纱露出一张画了新娘妆的脸来,“姐夫,我姐跑了——”
跑了!跑了?
伴娘和刘利哈哈大笑,“你认错老婆了呀。”
王文远脸白得跟鬼一样,喉结动了又动。
袁航震惊地看着几个女人,搞什么?结亲的时候新娘子居然不知所踪?能在结婚时候玩这么大的女人,幸好自己及时回头。如此,和她蛇鼠一窝的刘利?他打个寒战,悄悄站得更远一些。
王文波一脸懵逼,急得差点跳脚,“跑哪儿了去了?时间来不及了呀。”
“不知道。”伍苇摊手,“她说让你去找,不过你打电话她不会接的——”
王文远转身,“还说了什么?”
“姐夫,说你肯定知道她在哪儿。”
“就这些?没给别的什么信息?”
伍苇点头,带点儿戏谑,“哪儿得罪我姐了还不知道啊?”
MD,他就知道有问题。
王文波傻眼,“你们说啥呢?什么得罪不得罪?这都几天没见了?文远你干啥了?赶紧道歉吧——”
伍安兰安顿好亲戚,从外面进来,“你们闹完了没?外面司机在催了呀。”
刘利哈哈一声,将伍安兰推出去,“阿姨,走,我带你出去坐礼车游城。你放心,肯定来得及的。”
伍苇伸了伸舌头,赤脚站起来,“我马上去换衣服。”
王文远看着如云如烟的婚纱飘走,拉住裙摆道,“你赶紧脱下来,我得带走。”
以及,他老婆到底跑哪儿去了。
☆、第七十三章
齐芦舒服地坐在车上, 暖气开得足足的,手里捧着化妆师傅帮忙买的奶茶和小蛋糕。街面上的行人不多, 但到处都是喜庆的气息, 特别是牌楼两侧,已经开始有工人在搭架子。
“那是干什么的?”她好奇地问。
“初十开始有花戏, 一直到大年那天结束。”年轻的化妆师观察她表情,祈祷千万别有啥大问题,“在搭花戏要用的台子。”
化妆师也姓王, 也许几代的祖上和王文远同一个老祖宗,然现在隔得太远没走动了。她辗转接了这门生意,大清早跑去酒店化妆,结果开门里面坐了俩新娘子。特豪气,现场给她加钱让做俩新娘的妆发, 就是为了和新郎玩个游戏。她一时贪心, 就同意了, 而且答应保密。画完,其中一个跟了她下楼,坐她车来上十二街的牌楼前等着。
收钱的时候挺高兴的, 可外面冷风一吹,她人就清醒了。
晋城结婚讲究多, 时辰错不得一点半点, 要是玩出格了怎么办?以后肯定不会有人找她做生意了。
大意了,实在大意。
她不敢让人心情不好,帮忙买了早餐, 说话哄新娘子开心,生怕她一个想不开跑了。
可新娘子心态真好,一路优哉游哉,还有空关心本地民俗。
“这牌楼几百年了吧?”齐芦指着晨光下的老石头。
“嗯,具体几百年不知道,但老一辈的都说他们祖上很小时候就已经有了。”
“老地方。”她吸了吸鼻子,拢紧大羽绒服,“我去下面看看,你来帮我拍个照片。”
化妆老师想死,但还是乖乖跟着下车。
齐芦站牌楼下,将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递过去,“人不重要,拍到牌坊全景最好。”
乔了半晌姿势,终于拍了三张比较满意的。
齐芦检查完照片,顺手给旁边搭花楼的师傅们也拍了几张,组成九宫格,关掉飞行模式发朋友圈。也是巧得很,欧阳北立刻点了赞,并且在下面问,“姐,今天不是正日子吗?你在干啥?”
干啥?等老公找过来呗。
她回了个微笑而已。
欧阳北无语,这姐姐真是从来不让人省心,谁碰上都得少活几年。他马上打电话给王文远,幸好手机立刻就通了。对面人气喘吁吁的样子,明显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