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白净的手指戳着那棵树,“看见了没,这个就是扶桑树。”
阿翘抱着刚爆好的爆米花出来,看见那本厚厚的书,油汪汪的手指也戳上去。
“那这只黑黑的鸟是个啥?”
白泽尖叫着把书挪到一边,“挖槽,这是我的大宝贝,你干啥啊!”
这本书是他从小的时候就开始写的,一直保存到现在,走到哪都没落下,平时都是洗了手才会碰,这下多处一个手指印,白泽心疼的要命。尤其是这种油印最难消除,他得去找找书上有没有什么法术能帮忙弄掉。
“果然是成了妖怪,这么冷血……”白泽说着,把书放在一个更安全、离慕见轻近些的位置,指着那个被阿翘称作“黑黑的鸟”的东西继续道,“那个是金乌,金乌懂不懂,就是太阳,扶桑树边的河水是十个太阳洗澡的地方。”
阿翘撇撇嘴,坐到一边,把手中的爆米花网慕见轻那边一递,“老大,吃吗?”
慕见轻没什么胃口,“不用了。”
白泽倒是不客气,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腮帮子被塞的满满的。
“那扶桑木要是丢了,怎么才能找回来?”
白泽嚼吧嚼吧两下,“你当初是怎么认主的就怎么把它找回来呗。”
慕见轻仔细回忆了下,那时候,是她坐在床上,滴血……认主。
好吧,果然免不了一场血光之灾。
看样子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放放血才行。
白泽阿翘吃的正欢,慕见轻看他们两个就像看自家的傻孩子,颇有些无奈。
想起慕容大人说的锁魂之地,慕见轻又问白泽,“那个图书馆,传说某位神仙留下来的结界,可以锁住魂魄是吧?”
白泽点点头,“不过上次那个小妖怪不是也说了,进去的魂魄就再也出不来,我觉着这个地方也不怎么样啊。”
外面的世界纵然残酷,但永远被囚禁在那个牢笼里失去自由,也是很可悲的。
正安静着,忽而风吹得玻璃直响。
三人一齐往外看去,窗户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白雾,把外面的景色直接给糊了个彻底,呼呼的风声中,白泽耳朵一动,似乎听见了几声敲门声。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阿翘就蹦蹦哒哒过去开门。
门一开,并没有想象中风往里灌的场景,反而异常平静,卫烨顶着不长的寸头,抬眼看了看阿翘,冲锋衣遮住了下巴,露出的一双眼睛里有笑意。
阿翘开了门打了招呼,又蹦蹦哒哒回到沙发上,继续抱着爆米花看电视。
卫烨关上门,扯开外套,跟慕见轻打了招呼之后就进了自己屋,再出来,换了件毛衣。
几个人围在一起,看了会白泽的书,阿翘倒是很感兴趣,看的很认真,卫烨负责翻页,看她看的差不多了就翻过去。
白泽则是叽叽喳喳跟她说着扶桑树的事,顺带着扯到了三皇五帝,基本上把那些神话故事讲了个明白。慕见轻对这些故事已经烂熟于心,什么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共工撞不周山,还有很有名的皇帝和蚩尤一站。
说道蚩尤,白泽更是来了兴致,“那个蚩尤啊,长得很丑,青面獠牙,就比地府的十殿阎罗好那么一点。”
白泽用手一掐,真的就那么一点点。
“那场战争我还是听我爷爷说的,我爷爷那时就在黄帝身边,看雨师风伯和应龙打架。”
白泽绘声绘色地自己演了一场,从这个沙发蹦到另一个沙发,一时演雨师风伯,一时演应龙。
慕见轻扶额。
“应龙看见你这个样子会动手的。”阿翘冷不丁冒出一句。
白泽切了声,重新坐了回来,“不过老大你知道吗,雨师风伯那么厉害,应龙都打不过,最后是谁把他们打回了老家?”
慕见轻听他老大叫的这么自然,莫名觉得白泽作为一只活了万年的神兽,能这么被她驯化,她也算很厉害了。
得不到回应,白泽自顾自地说,“是黄帝的女儿,女魃。这孩子命里缺水,走哪哪干涸,雨师风伯也不管用。”
慕见轻:“你要是真没事,挑个合适的日子,我要去锁魂之地放放血,把扶桑木找回来。”
白泽又哒哒跑上楼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算了半天,终于挑出了个适合见血的日子。
“正月初一,大过年的,最适合红红火火了!”白泽一拍大腿,两眼放光。
慕见轻扯了扯嘴角,“换一个。”
“好嘞。”白泽应下,又算了会。
“老大,下个月月初,初一初二初三都行。”
慕见轻看了看日历,就是大后天。
待在瓷盆里的莫仕听见自家老大的额名字,冒出个脑袋看看他们,本想说什么,却插不上话,又缩了回去。
他也算是返璞归真了,重新做回一颗人参,老老实实地吸收天地精华,攒攒修为,能过一天就是一天。
不像他老大,也不知道还剩多少日子。
想起应龙,他又冒出脑袋,心里权衡着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哎,最近真是多事之秋,什么都凑合在一起,本来老大的寿命就不多,还帮着人去跟猰貐打架,元气大伤。人都说赌场失意情场得意,偏偏老大两样都没能占上,连天界也回不去。
莫仕不是个能藏事的人,因此在白泽终于结束他的长篇故事后,冒出脑袋叫出声:“应龙快要死啦!”
白泽被吓得捂住胸口,“妈耶,我说什么时候盆栽都能说话了。”
莫仕咕哝两句,也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慕见轻却是听见了,大概就是在说她如何如何忘恩负义。
但那段记忆都是乱的,她自己还没弄清楚,再说,应龙不是神仙么,神仙的寿命她一个普通人怎么管?
白泽:“应龙活了这么多年阳寿也该尽了吧。”
莫仕气得白眼快翻到脑袋后边去。
慕见轻:“神仙也会有阳寿这种东西?”
“一般是没有的,”白泽从阿翘那里又抓了一把爆米花,似乎这样他才有兴致讲故事,“刚刚不是说了,黄帝与蚩尤一战,应龙和雨师风伯斗法处于劣势,后来是女魃救了他。但从那之后应龙就不能回到天界了。”
“为什么?”慕见轻不解。
“因为输给了雨师风伯,应龙在那场战斗中表现格外英勇,杀了太多人,几乎把龙鳞都染成了红色。老大你也知道,女娲造人之时不小心混入了一缕混沌之气,应龙沾染的混沌之气太多,没办法回去了。”
莫仕格外应景地红了眼眶。
慕见轻:“没有人帮他吗?”
“有的吧,”白泽漫不经心地说,“应龙在天界人缘还不错,但老大你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不是在人间游荡。”
“所以他现在算什么?妖怪,人,还是半神?”
“不知道,大概算是个半神吧,但他阳寿将近,等到了那天灰飞烟灭,什么都留不下来。”
“连魂魄都没有。”
“没有。”
听完两人对话,莫仕真的哭了。
阿翘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莫仕问白泽,“为什么他都能哭,我不行?”
白泽赏了她个白眼,“你也可以哭,只要你跟着人学多了就行。”
阿翘乖乖坐了回去,“哦。”
慕见轻没理会这小插曲,只觉得应龙还是很可怜的。
“那有什么办法吗?”她问道。
白泽摊摊手,“千千万万神仙都没办法,我一个小神兽能怎么办?”
慕见轻默然。
***
晚上,这个小屋子除了客厅,房间的灯都是亮的。
慕见轻把装扶桑木的盒子找了出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这一小块地方很是安静。慕容大人去白泽房间睡了,白泽则是下楼去和卫烨挤一挤。
但晚饭的时候白泽吃太多,肚子到现在还没消下去,躺在床上左滚滚又翻翻,半天睡不着。
卫烨坐在书桌旁,看书。
白泽给他的书,很适合他这种修福缘的人。
看着看着,卫烨忽然出声,“阿翘是不是有事情?”
白泽正揉着肚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会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把阿翘的事告诉他,于是简单说了遍,转过来,对着卫烨,一手捂着肚子继续哼哼唧唧。
“其实也没什么啊,阿翘身体更好了,还能学点小法术,以后在江湖闯荡也有资本,谁知道一个小丫头身上能有五百年的妖力呢。”
卫烨只是嗯了声,又看了会书才问道:“那……她是不是就变不回去了?”
白泽:“人总是在变的嘛,以前的阿翘是阿翘,现在的阿翘还是阿翘啊。”
卫烨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喜欢以前那个假装没心没肺的阿翘,也喜欢现在这个真的没心没肺的阿翘。
喜欢一个人,不会因为她变了就不喜欢的。
白泽盯了他好一会,笑的不怀好意,“小光头别担心,就算阿翘脑子变傻了,也不会影响谈恋爱的。”
卫烨脸一红,看了他一眼,“有……那么明显么?”
“废话,我们这里一共就只有三个女的,九尾猫、阿翘还有老大,傻子都看得出来哪个最适合你好吧。”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九尾猫回来了,但是都没跟他说话,哎。
白泽想了想,又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这些个戏本子,都是讲妖怪跟人谈恋爱的,你没事就看看找找经验,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
卫烨接过去了,白泽忽然又想到什么,尴尬地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不过结局大多不太好,你看看过程就行,不要被结果影响。”
卫烨点了点头,看他的眼睛里还有些许感激。
白泽不好意思起来。
做惯了老油条,天天占别人便宜,他都忘了原来帮助别人还是挺有意思的。
“好了好了,我睡觉了,过几天还得跟着老大去图书馆,你也去吧?”
“嗯,”卫烨正翻着那些用繁体字写的戏本子,他倒是看得懂,莫名的,还有些熟悉感,“我回去的。”
白泽翻了个身,“灯就看着吧,我习惯开灯睡觉。”
“好。”卫烨把桌上的书收好,把戏本子一本本放好,抽出一本来看。
他的房间向来整齐,东西少,平时穿的衣服都是阿翘出门逛街顺便买回来的,还很合适,就留下了。
屋内灯火通明,静静地,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
屋外,沉沉的夜色和刺骨的寒风中,是人看不到的无数鬼差。
黑白无常领头,两个人带着鲜红的长舌头,慢慢悠悠地一家家搜寻。
今天刚接到命令,来青城找一个名叫李岐的道士。
这家伙偷走了生死簿,杀了灯婆,整个地府都恨不得把他拽进十八层地狱让人好好历练一番。生死簿事关重大,哪只鬼都不想这件事被天界知道,得尽快处理才行。
毕竟,在他们两只鬼印象中,上一次天界动怒,也是因为生死簿。
某位顶尊贵的上神,无意中将自己的一根头发化作了人,这在女娲之后是头一遭,上神为了给这个“人”一个合适的身份,亲自来到地府,在生死簿上添上那人的名字。后来这件事被天界知晓,上神被剥去神元,那个人也消散于天地间,顺带着,整个地府上上下下都被“清理”了一边。
所谓的清理,也就是让他们这些鬼魂和鬼差入十八层地狱,在里面呆上整整一年时间。
有了前例,黑白无常顶着又高又长的帽子走在队伍最前面,一想起这件事就吓得一哆嗦。他们一哆嗦,身后的鬼差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跟着一哆嗦,形成一阵诡异的波浪。
第56章 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