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而归——Boss爱吃鱼
时间:2019-01-23 09:37:05

 
鬼差的队伍从这条街经过,边上的各个店铺早就关了门,屋门紧闭,只有呼呼的风能从门缝或窗户缝进去。
 
黑白无常二人拖着舌头,那舌头离地面有一段距离,——跟他们的脚一样,大概是这样不会弄脏。
 
这条街搜过了,鬼差们游荡到另一条更繁华的街上,这里还有几家店亮着灯,灯光从窗户透出来,显得一片雾蒙蒙。然而,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间酒吧。黑白无常在地府对这个酒吧也略有耳闻,这次出来了,正好偷个懒,将牌子给了鬼差,让他们继续寻找,要是有什么线索就用木牌通知他们。待交代清楚,两人推开了酒吧的玻璃门,飘飘悠悠地进去了。
 
暖气很足,在外边冻了半天的两人捋了捋舌头上的冰渣,找了个空位坐下,浑身舒畅。
 
做鬼这么久,他们都快忘了人间是个多么颓废堕落的地方了。
 
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面前有个调酒师,是个小树妖,伸出的几条树枝正忙着调酒。因为今天天气冷,妖怪们自己待着太凄凉,集体过来抱团取暖,把红柳忙得手都快抽筋。
 
“小妖精,来一杯酒。”黑无常大着舌头说。
 
红柳正好调完一杯,给酒保送过去,看见这两位,脸上挂着几乎快僵硬的笑容。
 
“两位喝点什么?”
 
“血腥玛丽。”白无常说。
 
比起黑无常,这位白无常显得更加冷淡些。
 
黑无常跟着应和两句,他坐在椅子上,舌头有些麻烦,于是给挂在了脖子上。随意看看,这地方还算不错。
 
妖怪们都老老实实地忙着找乐子,没有祸害人,跳跳舞喝喝酒,比他们在地府的日子可滋润多了。
 
但黑无常很快就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过得那么滋润。
 
比如那个一个人占据酒吧中央的豪华大沙发,上面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蝴蝶精,茶几上则是放满了空酒瓶,几乎都放不下,茶几下也堆着很多。这副潦倒模样,让黑无常又记起来——
 
活在人间还是挺艰难的。
 
黑无常是个话多的人,平时在地府就很是聒噪,除了白无常能忍受他,所有的鬼差都巴不得把他的舌头扯了扔进忘川河。这会喝着酒,几次三番扫过酒吧中央的蝴蝶精,耐不住内心的好奇,便问调酒师。
 
他黑漆漆的手一指,“那个人,是谁?”
 
红柳正忙着,顺着看了眼,原本攒着的一股子干劲泄了个干净。
 
“那是我们老板,”红柳动作慢了许多,“老板的亲妹妹死了。”
 
黑无常用手擦了擦嘴边的红色液体,“他是蝴蝶,他妹妹应该也是蝴蝶,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红柳深深叹了口气,“被一个道士抓去剥皮抽筋,肉身没了,妖力还被道士给了一个人类,原本还有机会重新修炼,可惜……我们老板太冲动,把那个人体内的妖力打散了。”
 
黑无常啧啧两声,满脸唏嘘。
 
妖怪这种东西,原本就是吸收天地精华而脱离天地的物种,或者就靠那一口气,也是人们常说的妖怪的内丹,内丹没了,那就真的玩完了。
 
倒是白无常,听了这段故事,抿了口酒,说:“我要是他,就去找道士报仇。”
 
柳红:“找不到啊,那个道士修为很高,听说活了几百年,人都说狡兔三窟,这道士活了这么久,都活成人精了。再说,我听别人说,这个道士没多久就能飞升……”
 
“飞,飞升?!”黑无常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是啊。”
 
“怎么可能,他杀了妖怪,生死簿上一定会有记录,飞升之人,必得功德圆满,不得有丝毫瑕疵。”
 
柳红:“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在地府当差,说不定能跟十殿阎罗通报通报。”
 
黑无常一拍桌子,一脸正气,“这事我一定会禀告十殿阎罗,好好查查这人在生死簿上是个什么东西!”
 
边上白无常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感情的微笑,“呵呵”两声。
 
黑无常被这声“呵呵”弄得毛骨悚然,他这才想起来,他们此次出来就是为了找回丢失的生死簿,没有生死簿,哪管得着这些闲事。
 
黑无常惨白的脸上有些尴尬,连忙喝了几口酒压压惊。
 
红柳刚好闲了下来,大概是时间不早了,妖怪们也有些疲惫,没再折腾他点些乱七八糟的酒。恰好跟这两位大人聊得来,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地府的当差人员,这会见着了,便想跟人多聊两句,万一以后自己死了入地府,也能有个照应。
 
“两位大人这次上来是办公事还是忙中偷闲潇洒潇洒?”红柳问道。
 
黑无常很快开口,一脸不耐烦,“说起来也是个道士,干了点破事,阎王们让我们赶紧捉回去。”
 
红柳惊的睁大了眼睛,“也是个道士?这年头道士都这么不老实……”
 
“是呐,我们有线人说他就在青城,正在搜寻,可能这几天晚上不□□宁,跟他们说说大晚上的就不要在外边晃悠,免得鬼差失了手,勾走了可不好。”黑无常又要了杯酒,顺便手朝着酒吧内搂搂抱抱的男女指了指。
 
红柳应下,正倒着酒,忽然听见黑无常又说:“这个道士来历道士不浅,听说是前些年快要飞升的道士的亲儿子,姓李,可惜名字取得不好,偏偏是个山支岐,这不是让人走上歧路么?”
 
话音刚落,红柳手里的杯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个稀烂,然而酒吧里音乐太大,这点响声惊不起多大的波澜。
 
但另一个声音却很清晰。
 
“那个道士,在哪?”
 
这声音比外边的寒风都冷,入了耳朵一片凉飕飕,耐寒能力不错的黑无常都被冷的一哆嗦。
 
诡异的沉默,但没多久,被一声凄厉的蝉鸣打断。
 
白无常顿时紧张起来,低声道:“找到了。”
 
黑无常赶紧从椅子上下来,“那还干啥,赶紧去啊。”
 
两人各自的手握着牌子两端,默念咒语,但很快,牌子上忽然多处了一只人手。
 
待到两鬼一妖消失不见,红柳被吓傻了。
 
妈耶,老板被黑白无常,带……带走了?
 
***
 
今天太冷。
 
他曾在青城生活过几年,从未见过这么寒冷的冬天,那种湿冷,几乎要透过皮肤进到骨头和血管里,让他原本快要凝固的血液流动的更加缓慢。
 
李岐坐在火堆前,搓了搓手。
 
这地方是他很久以前自己建的,青城郊区的一个山坡上,小草屋,并不显眼,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冷,他不得不点起了火。
 
生死簿上的一个名字,不仅耗尽了他的阳寿,让他的身体也疾速衰老。
 
原本就是皮包骨,薄薄的皮肤裹着极少的肉和血管,骨肉一动就嘎吱嘎吱的响,就跟他这屋子的门一样。
 
他怕自己活不到明年七月初一飞升那天。
 
思忖半天,李岐从衣服里掏出一颗雪白的珠子。
 
这是他从那只母虫身上拿到的,圆润的一颗珠子,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那团红雾让他拿这颗珠子,大概是在为那群人拖延时间,支使他跟那只虫子在底下忙活了大半天。但红雾没想到猰貐这么难杀死,以至于,他先杀死了母虫,拿到珠子,最后还用生死簿抹去了那个人的名字。
 
也就是那短暂的一瞬间,他从化为灰烬的猰貐身体中找到了一缕魂魄。
 
初得手,他就知道这缕魂魄不寻常。
 
充满了暴戾之气。
 
人的三魂七魄中,三魂为胎光,爽灵,幽精。
 
其中幽精是阴气之杂,属于地。
 
无时无刻不想挣脱束缚,往北去。
 
李岐心里明白,那些人的命留不得,但他没想到那一个妖怪的名字就让他损失惨重,现在他已经无法在生死簿上划去别的名字。
 
忽而一阵冷风吹来,穿过破烂的窗户,火焰摇曳。
 
他总觉得今晚要出事。
 
闭上眼,细细推演一遍,还没算出来,风变得更大了,吹得整座屋子都在晃。
 
李岐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他迅速将手中的内丹吞下,大声道:“神仙!今日你若不帮我,这缕魂魄我李岐可就收走了!”
 
说话声消散在风里,但破风而来的,是一股更强大的力量。
 
初旻浑身煞气,周身涌动着可怕的气息。
 
“李岐,”他弯了弯嘴角,“我要你死。”
 
接着赶来的黑白无常两人看见一道黑影和一道略小些的黑影缠斗在一起,黑无常被空气中的爆裂声吓得直哆嗦,“老白,这可怎么办,打起来了!”
 
白无常一手快速翻转,几乎看不见动作,很快就做出一个小人,冷声道:“通知十殿阎罗,这里有只妖怪入魔了。”
 
一听“魔”,黑无常又哆嗦了下,长长的红舌头上全是冰渣子也来不及捋。
 
“这只蝴蝶这么厉害?!这才多少年修为就能入魔了?!咱们天上地下这么多年可没再出一个魔啊!这可怎么得了!”
 
他叽叽喳喳说话没有重点,白无常没有理,紧盯着前方两人,脸比这天气还冷。
 
他们身后的鬼差抱团取暖,过了会,有个鬼差出来问道:“大人,咱们……要上么?”
 
黑无常被这话气得暴起:“上什么上!上去送死啊,你看看那周围的结界,一个活不知道多少年的虫子,一个快要入魔的妖怪,你这小身板上去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白无常被吵的脑袋疼。
 
但现在也别无他法,只得等着十殿阎罗能及时赶到。
 
并不是想让他们过来劝架,只是,十殿阎罗来了能做个见证,万一生死簿有个什么好歹,不是他们的过错,都是这一人一妖怪干的。
 
白无常捋了捋衣袖,抬头看了看前方。
 
微眯起眼。
 
他做鬼多年,五感早就消失的差不多了,但总有些东西,印在记忆力,不能轻易抹去。
 
漆黑的夜色中,几乎只剩下黑与白,但他却似乎看见了一缕红色,始终围绕在那道士周围。
 
找救兵,这样就不公平了。
 
白无常一翻袖子,一个浑身漆黑的小虫子飞了出去,朝着那个方向。
 
黑无常瞧见,一拍他胳膊,“你疯了,把这东西给那只蝴蝶,还不把这块地方给移平了?”
 
白无常却是笑了笑,“我只是想让他们打久一点,以免十殿阎罗到了看不见。”
 
黑无常哑口无言。
 
他忽然记起,关于魔这玩意,白无常比他更了解。
 
天界、人间、阴间,充斥着人、妖怪、神仙,一旦出现什么新的物种,比如半神、半妖之类的,天上都会加以管教。但唯独“魔”这玩意,三界里谁都管不了,而跟他同事多年的白无常,正是其中之一。
 
黑无常自己抱住自己,咽了咽口水。
 
 
 
第57章 吃人
 
 
 
风吹的玻璃响,寒冷透过墙壁往温暖的屋内钻。
 
被窝再暖,耳边全是嗡嗡声,像蚊子在耳边一直飞,扰得人心里莫名窝了一股火,无处发泄。
 
慕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眼睛盯着窗户。过了会才发现是窗户漏风,窗帘被吹得鼓起又瘪下,——让她想起自己的肚皮。
 
它曾经也是如此,鼓起又瘪下。
 
伸手覆在腹部,慕容闭着眼仰起头长叹一口气。
 
睡觉前卸了妆,眉毛淡了些,也没有抹口红,脸上气色看起来没有早上好,因为皮肤太苍白,显得有些病人的孱弱。
 
她从床头柜的烟盒内拿出一根烟,烟头在唇间轻抿着,又拿起火柴,火花崩裂开,捂在手心,从指缝透出的火光映得她染上些许暖黄。
 
末了,火柴熄灭,室内的光灭了,唯有烟头的一点红光顺着人的呼吸时而明灭。从窗户缝透出的冷气越发明显。
 
黑暗里,白烟袅袅。
 
慕容忘了自己抽了多少根,她脚上穿着不合脚的拖鞋,边上是抽了一半的烟头,堆积在一起,被寒气侵蚀,只剩下黑色的灰烬。
 
寒风吹得脸上微凉,她走去掀开窗帘,正打算关上窗户,却被窗外吸引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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