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洛明白林琛想说什么,"都怪我,若是我及时追出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花洛眼眶发红,声音有些哽咽。
"爷……"林琛向来不善言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花洛突然抬起头来,神情恍惚且透着惶恐之色,声音无力道:"林琛,她绝不能出事,我要安然无恙的她,我要去找她……"
林琛忙阻止他起身,皱眉劝道:"王爷,您这两日一直不眠不休,也不吃不喝,这样下去,您会倒下的。"
花洛此刻脸色憔悴,精神萎靡,已经无了往常的意气风发,令人不由感到一阵心酸。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丢下她不管!"花洛朝着林琛低吼道,忽又神色一变,戾气尽敛,自己不该迁怒于旁人的……是他把自己的妻子弄丢了,心渐渐沉了下去。
"王爷,属下觉得王妃或许只是无法面对爷,所以躲起来而已。"林琛忍不住道出心中的想法。
躲起来……
花洛闻言微愣,随后稍稍冷静下来,这两日他一直忧心如焚,担心着她的安慰,根本无法平静内心来思考种种可能。
她向来心地善良,就算一时被仇恨蒙蔽双眼,事后也一定会追悔,或许她会觉得他恨她,觉得两人再无法在一起……
"没错,她可能在躲着我……"花洛喃喃自语道,而后,恢复了往常的些许从容,既然这里找不到,或许……或许她已经回城了。
"林琛,我命你回王府领两百精锐卫兵,组织成几支队伍,城里城外挨处寻找王妃的踪迹,但切忌不可张扬,只能暗地搜寻。"
见他恢复了精神,林琛稍稍放下心来,领命道:"是,爷。"林琛领命道。
花洛只觉心脏怦怦乱跳着。
只希望她果真是躲着他才好。
靖阳王府。
老太妃听闻梅英失踪的消息,连着两天夜里,都失起眠来,这夜王嬷嬷刚服侍她躺下,不一刻,又起身,作愁色。
"梅英那死丫头都当了王妃,行为怎还如此悖谬?吃醋?这世道哪个男人在外面没一两个旧相好,紫兰,你以后多得教导教导她,身为王妃,行为做派该持重些,免得惹人非议。"
原来花洛暂时不愿让老太妃知道真相,便让墨香找个理由圆过去。墨香于是在老太妃面前胡乱编造一个梅英失踪的原因,说是在归途中,花洛遇上了老相好,便与其交谈了几句,梅英以为花洛与那老相好旧情复燃,便捻酸闹了起来,花洛又不肯让着梅英,梅英一气之下下了马车要自己回府,王爷没能追上,就把人跟丢了。
老太妃听后也并未怀疑,只当这两小口真是因为一个女人闹了别扭。
"小姐,您已经不止抱怨过一次了,生气归生气,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王妃找到。"王嬷嬷无奈道,此时她也十分担心梅英的安危,这两日来她也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老太妃继续埋怨不断:"不让人省心,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一个成天在外拈花惹草,惹下诸多情债,一个捻酸吃醋,不尊妇德,一个姑娘家,也不知世道危险,到处乱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办?"
王嬷嬷安慰道:"小姐,你也别太担心王妃了,王爷已经派人府中精锐卫兵去找了。"
"我担心她?我是担心要从她肚子里面出来的王府的未来继承人!我的小曾孙!"老太妃矢口否认道。
"是是是,小姐您说的是。老奴侍候您歇下吧。"王嬷嬷也不戳破她的谎言。
老太妃烦躁道:"我现在还没困意,等一下,你再去向墨香探一下消息。"
"这会儿,墨香估计已经睡下了。"王嬷嬷为难道。
老太妃闻言脸上立刻浮起不满之色,"她主子的夫人都不见了,她还能睡得着?"
王嬷嬷愣住,随后忙道:"敢情是老奴说错了,老奴这就去想墨香打探消息。"
"嗯。"老太妃睨了她一眼,佯装冷淡。
哎,她这小姐啊,明明关心梅英得很,却怎么也不肯承认呢。王嬷嬷暗忖道。
一阵剧痛使得梅英从昏迷中惊醒,却见一室光亮,四围锦绣,想动弹分毫,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缠上了铁链,一道鞭子向她席卷而来,梅英一声痛吟,衣服上蓦然浸出血痕,梅英这才注意到面前站着一人。
女子发挽凤髻,着一身大红通袖麒麟织锦宫裙,冰肌雪肤,眉眼略透媚意,以及几分凶气,却是成为了魏王妃的沈柔君。
短短时日未见,她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身上竟无了以往的温柔娴静。
"这鞭子是替锦儿的,锦儿与我情同姐妹,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失去她!"只听她厉声道,声音似乎比之前也成熟了几分。
梅英睁着一双空洞无物的眼望着她,并不答话。
见梅英沉默,沈柔君又一鞭下去,怒道:"为什么不说话!"
梅英一声闷哼,鲜血自嘴角溢出,她却依旧沉默不语,眸中一片死寂。
"这一鞭是报你抢走我表哥的,你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根本配不上表哥,我和表哥青梅竹马,若不是你的插足,他又怎会对我如此无情,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你为何要抢走他!"说到此处,沈柔君眸中射出愤懑又凄楚的
梅英闻言,嘴角却忽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却不知在嘲讽她,还是嘲讽自己。
"你笑什么?"沈柔君蹙眉质问。
"你既然恨我,那就杀了我吧。"梅英此时万念俱灰,与其痛苦地活在这世上,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这样她就能够从痛苦中解脱,只是……若她死了,他必定会很难过吧……虽然他会恨她杀了他父亲,但他也爱着她吧?如此他也定和自己一样痛苦。
她不希望他受到伤害。然而最终,伤害他的人却是自己……
沈柔君痛恨她对生命的淡然,这让她得不到一丝报复的快感,"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有件事或许你应该知道,救你表哥出来的人根本不是魏王,他至始至终都只想要致你表哥于死地。"不想沈柔君因为怨恨而做出伤害他的事。
"你胡说!"沈柔君怫然作色。
"若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魏王。"梅英淡淡道。
沈柔君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不仅勾引我表哥让他为你神魂颠倒,还想在我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借此毁掉我的生活,我告诉你,你死这条心吧,我不会信你的任何话语。"
梅英扯了扯嘴角,不说话了。
"怎么?心虚了?"沈柔君冷笑一声。
"魏王妃,我只是觉得你一无所知,有些可怜,若无因何来果?其实任何人都不欠你的,你本该是善良纯洁的女子,希望你别让仇恨蒙蔽了双眼。"
她眸中有着对她的怜悯,这让沈柔君恼羞成怒起来,横眉怒目道:"住口!我不需要你来对我说教!"抬手又一鞭子狠狠抽过去。
梅英顿时气息奄奄。
沈柔君扔下了鞭子,轻移脚步走到她身旁,捏着她的下巴,令她面对自己,唇边挂起一丝恶意的笑:
"别害怕,我不会杀你的。我会让你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
第一百零二章 算计
魏王府。
是夜,侍女正在替沈柔君卸除钗环,准备服侍她歇下,慕容沅却掀帘而进。
"君儿……"慕容沅唤道。
沈柔君脸色微变,待回首望他时,却盈盈一笑,道:"王爷今夜怎有空过来?"
慕容沅其实长得很英俊且一派贵气,只是沈柔君一心在花洛身上,对他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情分,但洞房花烛夜那天,她见到慕容沅的真容,意外的发现他竟端午节那天夜里她碰到的公子,对此,她其实是有些庆幸的,毕竟并非完全的陌生人,而且他帮助过她,可是一想到梅英白日与她说过的话,心中却不禁对他生了些许怀疑。
慕容沅将那侍女挥退,径直走到妆台前把她拉起,两人携手走到榻前坐下,低声道:"今夜想在你这睡。"
沈柔君微微低下头,两颊红晕,越显秀靥呈娇,乌云压鬓,慕容沅心怦然一动,主动找起话题来,"对了,那女人如何了?"
"王爷你不是说任由君儿来处置她么?怎么又过问起来了?"
慕容沅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不过是好奇你会如何折磨她而已。"
沈柔君有些排斥他的亲密举动,却又无法拒绝,只能虚与委蛇地笑道:"其实,君儿倒替她找了一个好去处,不过得王爷您同意。"
慕容沅倒十分有兴致的样子,"说来听听,是何好去处?"
"把她献给你父皇可好?"沈柔君小心翼翼试探道。
魏王并不即刻回答她,只是沉默思索起来。
沈柔君继续道:"王爷,您不是有一个专门研究巫蛊的门客么,只要在她身上放入可控制且能媚人的蛊虫,那么就由不得她不顺从我们,只要她成了父皇的人,靖阳王就算有再大的本领也无法与父皇抢人,他如此深爱他的妻子,必定会因此而痛不欲生,这样他就会无暇顾及与您对抗。"
慕容沅闻言神色立即浮起一抹防备之色,皱眉道:"君儿,你早知道本王与他之事?"
沈柔君观他神色心不由一沉,最后一句她不过想试探一下他是否真与花洛有嫌隙,而他的表情恰证实梅英的话,若果真如此,那么他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外祖母,欺骗了她,沈柔君忍着百般苦楚,言笑晏晏道:"王爷,我是您的妻子,您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一来二去的看明白一些形势,君儿既然已嫁给你,那么您就是我的夫君,我的天地,不论如何之前发生了什么,就让它留在过去吧,今后,君儿定会与您共同进退。"不管到了哪,她唯一能做的唯有一个忍字罢了,心中又酸又痛,却无法谭坦然说出,反而还要向作出一副神情的模样,若是以往还有锦儿在旁为她排忧解难,如今却只有她一人了。
慕容沅心中升起些许感动,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高兴道:"君儿,你当真如此想的么?"
沈柔君将百般酸楚压于心头,浅笑着点点头,"所以,我希望您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
"此事无法掌控的因素太多,让本王考虑一下如何?"慕容沅略有些为难道。
"王爷,母妃一人在宫中势单力薄,虽未年老色衰,毕竟也比不上那些年轻貌美的嫔妃有新鲜感,若是能够让那女人去服侍父皇,或许也可替母妃固宠啊。"
慕容沅闻言神色略有松动,"这样吧,你待我明日去与蛊师商议一下。"
此时更深,月已窥窗。
花洛却依旧挑灯看着京城的路线图,墨香敲门而进,手中端着热香扑鼻的粥。
"爷,您吃点东西吧,您今日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墨香担忧道。
花洛神情间难掩疲惫之色,听到墨香的话,也不曾抬起眸,只是淡淡道:"放下吧,我待会儿吃。"
"爷,您连日来几乎就没有休息过,也不怎么吃东西,再这般下去,只怕没等王妃找到,您倒先倒下了。"墨香说的是实话,这些天来他不仅清癯了许多,人也愈发的憔悴了。
"拿过来吧。"花洛明白她的,的确只好坐下来,拿起勺子准备吃,却突然又放下,陷入了
"爷,怎么了。"
"没什么。"花洛摇了摇头,继续拿起了勺子,他只是忽然想到一事,这几天,他命人在城里城外都暗地搜寻了个遍,却依旧毫无梅英的踪影,她身上没带钱,按理说是不可能离开京城,而且她在京城中应该没什么好友……这让他逐渐升起一个不好的想法。
近些日子然他与慕容洹私底下频频往来,慕容沅那边早就视他为慕容洹一党,乃至一直虎视眈眈靖阳王府,欲找机会除掉他,上次去邕州之事就是慕容沅从中作梗,之后连他暗自回府的事也在第一时间知悉,他们无时无刻地在寻找有可能下手的机会,梅英她是他的妻子,他们奈他不得,或许会……
花洛神色略过惊惶之色,不敢想下去。
次日清晨,花洛因过于疲惫而伏于案前睡了过去,这时,林琛匆匆推门而进,惊醒了花洛。
花洛见他神色犹豫,心中略微紧张,"可有消息了么?"
林琛惴惴不安道:"爷,有人在永安河打捞上来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只是面目浮肿,难以辨清其样貌,目前并无人认领,爷,您可要前去看看……"
花洛神色蓦变,本就苍白的脸更加失去了血色,放在案上骨节分明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忽然握成拳,沉声道:"带我去。"干哑艰涩的声音也透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花洛刚起身要走便撞到了桌案,不觉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踉踉跄跄地站稳,急切地走出书房,林琛紧随其后。
墨香神色焦急地赶来,一把拽住林琛,向他撒气道:"你干嘛把这事告诉爷!我不相信那是梅英,梅英她不会有事的。"
"我也不相信,只是……"林琛也不想的,只是他们认不清那女子,想着爷与梅英亲密应该能够认得出。
墨香激动地打断他,"既然不相信你还让爷去看!"
被墨香逼急了眼,林琛也没法解释,讷讷道:"我……"
墨香粗鲁地再次打断他,烦躁道:"算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墨香说着一把推开林琛,跟着追去了永安河。
林琛呆立原地。
此时,永安河畔正围观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任凭侍卫怎么赶也赶不走。
花洛匆匆赶来,却再看到人群中,躺在地上的,心口却猛地窒息了几秒,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走上前,全身发冷,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缓慢地拨开人群,当看到那具静静躺在地上,毫无生命气息的冰凉尸体,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人抽去,瘫跪在尸体旁边。
那具女尸正对着他,只是被湿漉漉的发遮住了面容,手颤抖着想要去挡于额间的头发,心中浮起一股莫大恐慌,而就在此时,一对中年夫妇却跌跌撞撞地冲进人群,一把推开了花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