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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时,夜深人静,身旁只有一个霜黎。
“县主醒了!”她一阵兴奋,却又很快红了眼眶,“县主可觉得好些了?”
“没事。”我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心里仍最惦记仲满,因问:“仲满何时走的?不要紧吧?”
“公子无事,就是十分担心县主,另请了他们使团的医官来诊看,又等你睡稳了天黑才走。真是好险,不知庆王殿下会不会将此事告诉旁人,或至心怀怨恨……”
“潭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不过今日说破,伤了他的心罢了。”我思忖着说道,又想起他的来由,复问霜黎:“我生病的事并无外人知晓,他如何闻讯而来?而前几日也不来,偏是仲满在时。”
“此事霜黎也觉得奇怪,方才也一直在想,究竟想不通。”
看着霜黎作难的神情,我长舒了一口气,脑海中隐隐约约想起一个与一切都有关联的人来。
玉无翼而飞,珠不胫而走,并非珠玉本身有了灵通,而不过是人为罢了。
一时心中已成定策,也添了许多底气,便立即与霜黎安排:“霜黎,明日你去宁王府将同心请过来,就告诉她我病了,病中无聊,请她过来消遣说话。”
“县主这是何意?”她虽点头应下,却还疑惑。
我笑笑,只道:“有些人喜欢故伎重演,那我们就来个釜底抽薪。”
作者有话要说: 玉羊:好尴尬,偷偷谈恋爱被发现了……
李潭:停止你丢人的行为!
仲满:???我们是真爱好不好?
李潭:我看你是真不要FACE
仲满:你等着!我一定会嫁给她的!不,娶她的!
玉羊:(捂脸,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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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OS:当下很多文或者影视剧里的男主都是长得又帅又无所不能,近乎完美,但其实啊,我更喜欢像仲满这样,虽然身份有限,并无通天的本领,但却一直很长情,尽己所能地去为心爱之人承担,一直默默陪伴支持,我觉得这样的人物也会真实一些吧。
我爱仲满!
第54章 山明水净夜来霜(一)
“楚姐姐当真是这样的人?!”
这日, 同心应邀而来, 我便将前因后情, 一应所有故事都与她道了个明白,而意料之中, 她无比震惊。
“我何故骗你?”我笑道, 心中亦为感叹, “想你与公然如今情状,楚妃又是公然的亲姐, 我刻意诋毁, 有什么好处?”
同心虽不谙世事, 却也不是不明理的, 此时面上惊色渐渐缓和,显露几分伤悲:“我不是不信姐姐, 只是我从小便认识她, 她怎会变得这个样子呢?!”
“她才貌双全,出身高贵, 又兼年少当家主事,性情要强也是常理,仲满拒绝了她的心意,恐也真算是伤透了她, 物极必反吧。”我倒是一直都能理解的, 只是以为她久不出手,又新做了母亲,便不会再计较前事了。
“再怎么反, 竟不知悔改了?也枉费了这般出身!她险些要了姐姐的性命,虽未得手,自己如今也成了庆王侧妃,连孩子都有了,还存这心思做什么?!”同心说着越发气愤,两只手攥得紧紧的。
“其命虽定,其恨难平,终是无用。”我仍是平静,将她拉到身旁坐下,交代正事:“同心,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请你帮我,你可愿意?”
“那还用说!”同心满口答应,目光甚是坚定。
我点点头,便与她道来:“那时她蓄意揭穿我女子身份,便是命人守在国子监外盯着我的行动才知后来细详,而昨日潭哥哥忽来探病,又巧与仲满撞见,必也是她重施旧伎所致。想来,我这府上或至外围一圈,定有她安插的眼线,便才能将我这里的动静报与她知,而她也早知潭哥哥有意于我,则依此怂恿潭哥哥过府,陷我于窘境,自己好坐山观斗。”
“那这个细作姐姐可曾查到了?好歹先揪出来才是!”同心却是着急得很,我一语未了她便抢着说道。
我胸有成竹,安抚她道:“傻丫头,查是肯定要查的,但不可挑明,否则打草惊蛇,真就防不胜防了。况且此事牵连甚广,闹将出来,也未必于我们有利。”
“这……这倒是了!那姐姐究竟要我帮你做什么?”
看她已能知悉大局,我便也将最后几句话与她说明:“如今,楚妃还不知你与公然的事,便不会关注你。我以后总还要与仲满来往,便有什么行动,只能借你之名才可避人耳目,也不会惹她怀疑。”
“姐姐放心,这点小事我必能办到!”她颔首笃定应下,却转又惆怅起来,轻叹了一声:“唉,楚天阔与她姐姐的情谊胜过寻常亲情百倍,可倘若有朝一日知晓楚妃所为,可叫他怎么面对呢?”
她说得实在是个正理。这姐弟二人,性情城府天差地别,依此下去,来日必有一场风浪。
“眼下想再多都是无用,公然心思单一,心力又浅,好歹捱过这大半年,让他平安参加了春闱再说。毕竟,你们的婚事也是一桩大事,倒不要顾此失彼。”
我劝她,亦是在宽慰自己。
……
因与同心通了缘故,便请她送信与仲满,一来说明内情,二也让他不要为我担忧,近日亦不必再来探望。可谁知他也回了一封书信,却道早已怀疑是楚妃弄鬼,还劝我不要害怕,安心养身。他能有如此担当,不叫我操一点心思,我更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几日后,我的病情渐愈,霜黎查究细作也有了眉目。原来,楚妃这次倒真不是在外围布了盯梢,而是买通了府上专门打扫内院的一个小婢春烟。
霜黎排查府上人员时,独见她进出频繁,暗里神色也不对,便一日悄悄尾随了她去,才发现她与一外人交往,还收了那人重金,无疑坐实其罪。
我虽深感寒心,但已定了主意不好惊动,便让霜黎以调换事务为由,将她遣出内院,安排到后厨去了。
这一桩事料理完,我是真的身心俱疲,便只想好好休整,远离俗务。然这一来二去,出宫已有了月余光景,时间一长,我虽还想拖赖,却架不住父皇亲自遣人来传,不过又拖了一两日,终是回转。
“你这孩子在外头疯了那么久,怎么反倒气色不好,也瘦了些,难道病了吗?”
父皇召见,问我的第一句话还是那般关怀亲近,而我虽能体会他的温情,却到底因为姜皎之死生出了些许疏离敬畏。
“回父皇,玉羊是病了,不过为时气所感,并无大碍。”我正声恭敬答道。
“怎么?真的病了?力士,传太医!”父皇立刻改了颜色,十分担忧,转脸就要派遣阿翁。
“阿翁!不用!”我赶紧拦住,实在不想多事,复道:“都已经好了,不然也不好来见父皇的。”
“果然不用?”父皇半信半疑,才渐安心,执我手道:“那便好生回去休息,父皇有空再去瞧你。”
我只低着眼睛点了点头,而望着父皇这双宽厚的手掌,心中忽然五味杂陈,“父皇,你会对玉羊永远这么好吗?”不经意,我还是问出了口。
父皇先是一愣,不解却又笑出来:“你这小脑袋里到底整天想些什么?自接你到身边,我可曾因为什么事责怪于你?”
这倒真是没有,父皇待我一向宽容宠顺,我心里也是很明白的,可奈何问出这句,却又不好将内情和盘托出,只得默默结束。
稍待告退离殿,父皇一直在以微笑目送。我也许并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他对别人和对我是不一样的。
“庆王殿下请稍待,小奴去为殿下通传。”
才行至殿外台阶,却迎面见潭哥哥走来,而只一眼的对视,我还未及做出反应,他却已叫回了给他通传的小奴:
“慢着!我想起还有些事,就先不去见父皇了。”
他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我的事。
“玉羊,你跟我来。”他面无表情,丢下一句。
我坦然,亦不怕他再质问,便跟随而去。他一路缄默,绕廊过桥,直至一个偏僻的旧凉亭才站住,我也停在四五步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楚妃:哟,还挺能耐的
玉羊:(ˉ▽ ̄~) 切~~
李潭:你们女人好烦……
玉羊:呵,坐等你打脸!我瘦了,我要开始吃!
仲满:都准备好了,快来!什么吃的都有!
玉羊:(呲溜)跑了!
仲满:(露出习惯性投喂的慈母般的微笑)
第55章 山明水净夜来霜(二)
“你的身体都好了吗?”与上次的厉色相反, 他的口气很温和。
我轻笑一声, 只道:“贱体无恙, 不劳操心。”
他摇头一叹,却很无奈, “玉羊, 你我之间就变得这般生分了?那个留学生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他叫仲满, 他有名字的!”我不愿潭哥哥以这种轻蔑的态度去评判他,心中起了些怒意。
他仍是不屑, 面带鄙薄之色, “玉羊, 其实你与他的往事我都清楚了, 你当时年纪尚小,不过一时为他迷惑罢了。”
“哥哥找过仲满了?!”我大惊, 生怕仲满受委屈。
“我怎会去找他?”他向我走近, 面色却越发轻松,“他是太学生, 你从前也在太学读过书,而楚妃的弟弟楚天阔也与你们是同窗。”
“所以……这难道,难道是楚妃告诉你的?!”
“不错!”
这太令人不可思议了!我只道楚妃怂恿潭哥哥前来探病,最多是假装大方, 寻个由头, 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却谁知……事已至此,我倒也真想听听这楚妃是如何装神弄鬼。
“楚妃是个少有的贤惠女子, 她早看出我对你有意,不但毫无嫉妒,还肯为我留心,我也与她无话不谈。上次从你府上回去,我也与她说起,而她看我实在苦恼,便也不再瞒我。她说自己因为弟弟的缘故早就见过你,后来宫中再见则也认出了你,只是一直不好多言。”
“那楚妃是怎样为你留心,又是怎样对你说的?”我不禁反问,带着几分讽刺,想这楚妃避重就轻,巧言令色,果然颇具手段。
“玉羊,你怎么了?楚妃是一片好意。”他自然不解,只一味维护楚妃,略顿了顿继续道:“你应该知道,她家的宅子与你家就隔了一道横街,我去探你的前一日她正巧回门探望弟弟,路过时巧见你的侍女领了大夫进门,这才提醒了我。”
“呵呵……”我不禁笑出来,笑他才是那个为人迷惑的,“这真是太巧了,难为楚妃有心了。”
“楚妃告诉我,你们三人从前便走得近,她弟弟也时常与她说起学中趣事,说你自入学起便与那个留学生交好,还十分仰慕他的才学人品。玉羊,是这样吧?”
“嗯。”我平淡一答,一时也明白了楚妃的伎俩,因便反问:“哥哥既然这么信任楚妃,也觉得她贤惠善良,如此相处和美,还惦记我做什么?”
“玉羊!”他重重地唤了一声,不耐烦似的,“我都说得这样直白了,你怎么还不懂?楚妃是按制纳娶的侧妃,我只能接受,而虽然相处之下我对她有了些情意,却到底越不过你去,你才是我李潭深爱之人!”
“可我深爱之人并非潭哥哥!”我紧接着他的话音反驳回去。
“你不过是羡他才华,难道我会比他差吗?”他不甘示弱。
“就算哥哥是子建转世,才冠古今,比他高明百倍千倍,也无法动摇玉羊分毫!”
“那他能给你什么?一个区区下国的小臣!玉羊,我的正妃之位只有你配得上!”
我与他一句赶着一句,几乎要吵起来,而他忽然提到“正妃”,倒一下启发了我。
“他能给玉羊正妻的名分,且是唯一的妻子,没有妾。”
他终于沉默,那阵激动之情瞬间泯灭,良久,只沉沉地道了一句:“你原来还是介意我已有妃有子。”
我自然无言,想虽并非因为这个,但总要断了他这念头才是。
“玉羊,你大概不认得回去的路,我送你到含凉殿前。”
我以为他也是无话可说,却见他蓦然抬头,竟微笑着道了一句。那神情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忽然愧疚起来了。
便如来时,他一路无声,我亦静静跟在其后,而至含凉殿前分离,他也没有再留下半个字。
“庆王殿下虽则有心,可正妃人选绝非他能左右,他怎好如此对县主明说呢?”
夜里,我让霜黎陪我同眠,也习惯要与她谈论心事。
“他也许是真的急了。”我感慨着说道,心头幽幽辗转却也不是不以为意,“父皇正当盛年,膝下长成的子嗣除了太子便就是潭哥哥。他遥领着安西大都护,又兼领三蕃大使,父皇对他不可谓不看重,倘若他真的向父皇开口求娶,也未必不会成功。”
“那这便如何是好?”她忧虑不已,倒比我还显得纠结。
“我今日也说了狠话,只盼他真的就此断了念头。”
霜黎点头深以为是,却忽而又怒起来:“都是这楚妃背地里传风搧火!县主就凭她这样欺负?”
我却不恼,心下了然,与她细细解释:“楚妃初次找我说话时,是那般善意循循,既提醒我留意庆王,又提醒我不要辜负仲满,而她现在却反而挑起事端,向庆王提及往事,这就已经不是背后作怪了。虽不知她为何忽然如此,但她已是耐不住了。”
“怎么?这意思,我们不惊动,她倒先挑明了?”霜黎吃了一惊,“那我们还怎么降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