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人的口气,应该是某个皇孙无疑了,四喜拿不住此人到底是敌是友,拔腿就往外面跑,才跑了几步,那病弱的少年跟一阵风似的,站在她前面,具体他是怎样到自己前面的,连看也没有看清。
“昨天晚上我在屋顶上听活春宫听了大半个晚上,当时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我这个不近女色的二叔如此留恋。”严诚眯眯眼笑着,一步一步上前,把后推着的四喜逼到墙角里:“听说你每天都起的早,又经过这条路的,我刻意起了个大早在这里等你,却不曾想等了许久都没出现,你看我这脸色都不好了,是也不是?”
四喜嘴上不说,心里却道:我起了个晚,又帮向悦办了一家大事,也难怪会晚那么久了,真是活该你等。
严诚说道:“我此番来,是请婶婶进京享福的呢,我那二叔木讷,恐怕也没跟你说,他已经决心为我所用,助我等上皇太孙的位子,既然他有投桃报李之心,我也应该对他的家眷好些。”
四喜心道你这话讲的好听,无非就是拿不准严恒是否能为自己所用,想绑她回去做人质罢了,不成,若是自己落在此人手里,只怕会乱了他的方寸。
不过听倒严诚都说他那个二叔在性感上木讷,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得意,严恒在她面前可不木讷,从来都是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特别是求欢起来,你都无法想象这个男人竟是别人口中屡屡提到的木讷男子。
她单纯一笑,模样单纯而又可爱,反正在那些贵族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单纯而又有点傻的乡下姑娘而已,这样的姑娘,是很容易被好听的话儿哄走的,哪怕旁的人给她一颗糖,她说不定也会傻乎乎的相信这人。
既然如此,便加深一下她在严诚心里的这种印象吧。
她咧嘴笑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在嘴角边一指处出现。
这表情是学着村口的傻女子的,那傻女子每每看到人都是这般单纯的一笑,四喜在这个笑容上略加些元素,好叫严诚感受到的只是天真而不是傻意。
严诚确实没有来得及感受到,他向来好香艳女色,却从未见到过这种,此刻只顾着发呆,哪有心思想其他去?
“你要接我去京城享福吗?”四喜憨憨的问:“严恒为啥没跟我提起此事。”
严诚说道:“我二叔昨天晚上回的晚,忙着办正事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他叫我接了你去,回头他会跟你回合的。”
四喜心道:乖乖,可不是叫我做人质吗,老娘我是傻才会跟着你走,这会儿只能说拖延一下时间,如果向悦找到了严恒,严恒必定会去客栈找她,若是去客栈,这条路是必经之路。
“这样啊。”四喜掰着指头数着:“这么急啊,那我还得回去收拾一下,厚一些的袄子得带几身,带哪件好呢?还是藕粉色和月白色的吧,要不然还带一身蜜色的,你说我穿蜜色的好看吗?”
她一面说着,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她本就是可爱的少女模样,这样嘻嘻一笑起来,简直没把严诚的魂给勾走。
严诚想了一路自己这个没见过面的乡下婶婶的模样,却从未曾料想竟会是这样一幅国色,她这样问,他便下意识的想了一下她身上穿着蜜色袄子的样子,心道可能还是月白色适合她些。不过她年轻,穿这些嫩嫩的颜色都好看。
四喜红红的脸蛋儿,诚挚的低下头来盘算着去京城的人生。
若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严诚才没有耐心跟她这般耗着,计算着蜜色适合她一些,还是月白色较为适合她一些......
严诚虽然在蜜粉堆里泡着长大,但是对女子平素喜欢什么,着实没有上过心,否则他定会对此刻四喜的神神叨叨起疑的。
四喜掰着手指头,从冬天的袄子算到春天穿的褙子,再到夏天穿的褥纱,起码算了一大箱子了,严诚这才觉得不妙,似她这般搬家似的运东西,且不说整理起来费时不少,这么多东西从家里搬出来,是个人都知道他要带走四喜了。
他来此地的初衷就是为了把四喜偷偷带走,又岂容她这般。
四喜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严恒啊严恒,你怎么还不来,在她张望的一瞬,跟严诚的丹凤眼对了个正着,严诚心道不好,今天被这小妮子给耍了,怎会叫她耽误了这么久。
他钳住四喜的手腕:“从这里到京城天远地远的,不必带那些劳什子的东西,去了什么都有,我什么都给你办了来,快些走。”
第97章
四喜走进了一条死巷子。
眼看逃不过了, 严诚笑了起来, 被猎人攥在手心里的小兽,挣扎之时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难怪猫抓到了耗子总是要玩上一番, 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若不是怕严恒过来, 当真要与她切磋一下,这个女人, 不是一般的女人。
“来,跟我走。”严诚有个本事, 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也在极力的掩饰和伪装自己, 当他笑起来,人畜无害:“我不想伤害你的,二叔如今是我麾下最得力的, 若是你在我的羽翼保护下,他做起什么来,自然也不怕后路受阻,你且宽心,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四喜默念,你若真跟你嘴上说的这么好,又何苦来抓我,光明正大的接我来就好, 严恒回来的这么急, 又催她赶紧进京, 恐怕就是洞悉了这个小子的意图,哪怕那天瑶依上来的一番挑衅,恐怕都是布局布好的。
他要自己跟严恒产生嫌隙,在软禁自己的过程中,把自己变成他这一路的。
只有这样,严恒对于他来说才算是安全的了。
想到此处,四喜说道:“你二叔对我不好,我也不想上京跟他团聚了,他不是有个娈童叫瑶康的,你去把他接去你府上养着多好,何苦找我来,想来你二叔心里也是不在意我的,他若在意我,为何对我隐瞒那么多?”
严诚本意是想哄着她乖乖跟自己走,谁知道这女子不吃软的一套,如今看来,只有硬掳走她才是了,这样虽说是下下策,以后要她跟自己站在一线着实是件难事,但是只要她在自己手里,还怕二叔不为自己所用吗?
严诚身子弱,自幼就习武强身,耳力惊人轻功也好,远处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些,四喜只觉得脖子后面被人砍的生疼,眼前一黑,就晕死过去。
意识中最后一刻的时间是严诚在说话:“哼,小丫头,你胆子还不小,小爷亲自来接你你还不肯走,等你到了京城,免不得要给你些苦头吃吃的——”
***
严恒来的晚了些,听到弄巷深处有些声音,刚走到巷口,看见一抹声音压着墙头而去。
“四喜——”严恒追了过去,终是只看到一片人影,事情当真像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了。
按照预期,应该是扶上去严诚这个小子,他会慢慢隐退下来。
这小子野心不小,不仅要求叔叔从京中掌管京城守卫的禁军统领之位上退下来,还要求叔叔为君王戍边,把他贬到遥远的燕地。
对于这些,严恒到没有太多的看法,在京城也好,在燕地也罢,只要是能与她在一家就有一个家,哪怕是在河岸镇安居乐业开客栈,也是他心里所预期的好。
岂知人心叵测,严恒再做小伏低也得不到严诚的十分信任,这小子竟然要求以他的王妃为质,如此看来,他早就有了不信自己的心,在被自己严词拒绝后,竟然拉拢了瑶依,并起了绑架四喜,以达到控制自己的心思。
他这才单人匹马快马加鞭来到河岸镇,终于在严诚的人到来之前找到了四喜,本来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谁曾想四喜一早上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蹭蹭蹭就跑了出去,他四面找了找,都没有找到,又听栓子说她刚才怒气冲冲拉着向悦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于是他又跑去客栈。
几乎晃遍了整个河岸镇还是没有翻出来四喜的影子,直到找到向悦,向悦喜气腾腾的把刚才四喜的去处说了一通,原来她跑去对门的许家,难怪自己翻遍了这一片都没找到她。当他问到这会儿她去了何处,向悦才告知四喜去客栈了。
他匆匆忙忙的从家里赶去客栈,谁知道在路上遇到瑶依,瑶依不紧不慢的拖着时间之时,他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等他赶到,只看见四喜的一片影子。
严恒心道不好,这小子始终不信我,若是叫四喜落在他手上,只怕会不妙了。
想到此处他连忙赶回家,牵着马就往回跑。
***
四喜醒来之时,自己手脚被缚住,在一个华丽的马车里面,严诚也在马车上靠着。
把四喜绑走,费了他不少的力气,他本就孱弱,这会儿歪在马车上喘着气。
四喜觉得跟这样的人待在这样一个逼仄的空间里面很不舒服,手脚被缚住就更不舒服了,她用脚尖踢了踢严诚:“松开我些,我又跑不了的。”
严诚此时却是换了一身衣裳,想到此处也就这个马车,或者他就在自己面前换衣服,心里就堵得慌,四喜越发重重一脚踢在他膝盖上。严诚本来昏昏欲睡了,被她一脚踢醒了,笑眯眯的看着她。
后脑还有些疼,想来刚才严诚用手刀劈晕她的时候,是花了些狠功夫的。
离的这么近,即使不想看着他,无意中也是能看清楚的,一双秀气的丹凤眼下面,是高高的鼻,薄如羽翼的唇,与严恒相比,这个侄子当真是过于文弱了些,却不曾想到两人是反的,这个斯文到极致的男子身上轻功了得,而那个身板儿巨结实的严恒,却是一个儒将。
帝王家的孩子们真是每个萝卜都不一样,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个个都是绝顶的人才。
可惜这帮子人也不好好的对付外敌,如今瓜还没长熟,就都想搬回自己家吃了。
严诚的丹凤眼是那种魅惑的,他不使坏,就这样怔怔看着人的时候,大半都会被人当成多情种子。
而不是野心勃勃的皇孙。
于四喜来说,这眼神真称不上舒服,她不自然的把头撇开些,不想与他正面相对,若是条件允许,她宁可去马车外面。
车内的空气很不好,虽说时有冷风吹进来,但四喜觉得很压抑,跟这样的人处在一处实在是过于压抑。
“你叫什么名字?”严诚没话找话来问。
“哼,男女大防,名字可是只有夫君才能知道的。”四喜毫不客气的回他。
严诚吃了个闭门羹,也知道自己问的实在是唐突,哪有突如其来就问女子姓名的。
想到这里她说道:“我想去外面透透气,这里不舒服。”
“不好。”严诚声音轻柔:“外面冷的很,万一不小心你跌下去了怎么办,我可是不放心呢,把窗户给你松开点,有风进来就不闷了。”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熏香,尽管四喜不爱这个,却觉得这种香味着实好闻,再细闻一些,并不是熏香,而是药酒的味道。
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不论刚才做的事,就这样看来,倒是个单纯可爱的孩子。
这些都是面具而已。
***
马车跑的飞快,一颠一颠的格外不舒服,四喜支起来身子,打开窗户朝外面瞧了去,笔直的官道直通往北。
看看天色已经到了黑夜,严诚也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意思,难不成就这样跟他两人在车厢内窝着过上一夜?
或许不止一夜,除非到达京城,这种日子才是个尽头。
从河岸镇出来也大半天了,四喜一章嫩脸憋成粉色,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来:“你叔叔是个很讲信用的人,你看他去了京城,说会回来找我,也就在他约好的时间之前便回来找我了,他答应你做的事,一定会做的,你何必惹恼了他来?”
严诚笑盈盈看着她,柔声问:“你要说什么来?”
他的语言里面自然的带着一点蛊惑的意味,叫人不自然的觉得这个少年本质上跟他做的事情,完全不是一个人干出来的,若是一天前见了这人,必不会像现在这么反感。
如今四喜满心都在严恒身上,只恨自己不先回家,找到他再一起出去,严诚既然鬼鬼祟祟绑了她走,必定还是怕他二叔的。
“都大半天了,我还没喝水,还有些——”她憋红了脸,欲言又止,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儿上。
“你要喝水。”
四喜“嗯”了一声,很快又睁大了眼睛,看着外面:“我要下去。”
严诚多么聪明的人,大概也猜到她要做什么了,上车这么久,即使没有喝水也要解溺的。
唤了车夫停下车,两人拉拉扯扯的下了车,看了看周围,除了农田并没有人家,看来只能在田间地头解决了。
这种事情在乡下地方很常见,可身边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另一个是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想拉个人壮胆都没有,叫她一个人跑去田里,她还是有些怕的。
好在这个天气,不会有蛇虫鼠蚁出现。
严诚把四喜手脚上的绳索解开,并交代她:“这里四面都是田地,你休要跑,你就两条腿,我这里可是有两个人,两匹马,若是跑掉叫我抓回来,回京之前我便不给你喝水了,听倒没?”
四喜憋了半天终于下车了,无心听他啰嗦,四周左右看了看,刚刚过完年,地上都是冻土,没有种庄稼,也没有遮挡,虽说是黑夜这要如何解溺?
看着旁边两个大男人她都快要哭出来。
严诚低头看她,突然觉得从她头顶这个角度看下来,小巧的鼻头比平时更加可爱些,忍不住刮了刮她鼻子。
四喜被他猛的这一冒犯,吓的捂住了嘴。
严诚像是个恶作剧的孩子,看到她失措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可离我百步远,但是我怕你使诈跑远了,你且往远处走些,但是要一直唱歌。”
四喜吸了吸鼻子,对比车上的温度,外面实在是太冷了,严诚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搭在她肩头,她瘦削的身上罩着这么大一件披风,有些滑稽的味道。
她不由得又想起严诚,虽然他话不多,也不像这厮讨巧,但好在他做事勤勤恳恳,踏踏实实,没有严诚这么多的花样。
严诚是守信的,两人一起走去田里,他停在一处便不动了,低头看着地上,四喜大步朝更远些的地方走去,口中唱着乡间的民歌。
“无事出了门,门外有条河,河边有个俊哥哥,等着你回头…….”
她一步步走着,歌声渐渐远去,严诚跟着她的歌声大概能判断她走到了哪里,只是这声音清脆无比,听得严诚一时间失了神,直到四喜拍了拍他肩头,他才缓过来。
“愣什么愣?”四喜拍了拍他的背,先回了马车,她不傻,明知道跑不掉还做垂死挣扎做什么,要逃也不是现在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