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点头,闭上眼让她用小刷往脸上搽,吩咐道:“如今是越来越离不开这粉了,下次你一定替本宫多买些……”
丫鬟点头称是。
晚膳时皇帝果然来了和清宫,甜甜蜜蜜地用完膳,贤妃便亲自伺候皇帝更衣。她已换上薄薄纱衣,身上香味格外明显,故意往隆宣帝身上靠。
皇帝揽着她细细腰肢,在她鬓边亲吻几下,正想解衣带,忽然动作一顿。
贤妃娇娇弱弱,含水的明眸抬起:“陛下,怎么了……”
“这是什么味道……”皇帝从她身上闻到一股极其清新的香,他能感觉到,这味道已经经过数次稀释,浅淡非常,可就是这一缕,闻起来也叫人神清气爽。
皇帝在她脸庞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到身体里经久不息的躁动竟有平息的迹象。他眸色一暗,不动声色地问:“爱妃可是用了什么熏香?”
贤妃心下欢喜,觉得自己今日投对了所好,选中了陛下喜欢的味道。她张嘴说出了几味香料的名字,隆宣帝却蹙起眉。
长夜漫漫,深宫承恩。旖旎暧昧的夜色中,帝王心头悄悄划过一片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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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为了迎接陶枝正式住进来,阿婆做了一整桌的菜,鸡鸭鱼摆得满满当当,把程实馋得抓耳挠腮。
为了助兴还温了一壶酒,陶枝尝了一杯底儿,脸上烧出好看酡红。
阿婆越看她越高兴,拍拍她的手:“屋里还缺什么,明天叫阿七带你去集市采办。”
陶枝乖巧摇头:“阿婆备得很齐全了,没什么缺的。”
程漆往她碗里夹一筷菜,漫不经心道:“看看就有了。”
陶枝瞥他一眼,阿婆就看着他俩笑,笑得陶枝不好意思。她捏捏她的手:“别客气,就叫阿七陪你去,让他给你提东西。”
到底是变了的环境,第二天陶枝醒得比平时早,躺着醒了会儿神便坐起身。洗漱过后,去给阿婆帮忙。
她门一响动,程漆就跟着醒了。一墙之隔,她撞倒了瓶子,不小心磕在桌腿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程漆胳膊枕着头,勾唇听了一会儿。
毛手毛脚的,他“啧”一声,心情却止不住地上扬。
一家人坐一块儿,分了一锅白粥,小咸菜也吃得干干净净。陶枝还想洗碗,被阿婆轰着出了门:“喜欢什么叫阿七给你买,不用担心钱。”
陶枝笑得可甜。她的芙蓉粉挣了不少,哪里缺钱,阿婆自然也知道。可这种拿她当自己人的态度让她心里暖烘烘。
程漆早就在门外等着,看她出来,一身象牙白的织锦烟罗裙,头上别了支淡色花簪,裙上压一块禁步,玉色一般,莲青色彩线,却和裙子正配。
陶枝自觉走到他身边,仰头:“走?”
程漆低头看她一眼,抬手在她后背带一下:“走。”
陶枝步子小,程漆就走得慢,慢慢悠悠晃到集市上,人已经很多了。到处人挤人,陶枝提着裙子走得小心。程漆看一眼,抬手护在她背后。
陶枝琢磨着芙蓉粉的事,忍不住和程漆讲:“上回找的那些又被否决了几种,最后就剩下石斛。待会儿去药铺看看好吗,不知道有没有。”
明明都是些他不感兴趣的东西,可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就有了三分意思。程漆想了想:“石斛?那玩意儿倒是不错,但京城估计没有。”
陶枝猜也是,《药藏》里讲,石斛多长于南方湿热的深山老林,采起来不易,寻常百姓又不会买,所以商贾们也不愿做这个买卖。
果然,进了几家药铺,都没有。陶枝有些失望,又怕耽误程漆的事,就催他:“我自己看就好了,你去忙。”
程漆懒懒散散的,旁若无人地伸手掐一下她软嫩的脸:“急什么。”
这还是在大街上,陶枝的脸顿时一红,急忙打掉他手。
然后她就低着头往前走,忽然听见一道惊喜的声音:“姑娘!”
陶枝一抬头,原来是好久不见的唐闵。
唐闵激动地走到她面前:“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陶枝一直在忙,有很久没和阿婆来卖花。唐闵一直很照顾她们的生意,陶枝温和笑笑:“唐公子,好久不见。”
一旁抱着胳膊冷脸的程漆忽然出声:“见完了?快走。”
又是个小白脸,他发现陶枝这人简直吸小白脸,左一个右一个,没完没了。
陶枝觉得他太没礼貌,可一看程漆又不大高兴的样子,孰轻孰重还是很分明的,只好对唐闵笑笑:“我现在在香居做些小生意,唐公子若不嫌弃,可以过来给家中女眷添些东西。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她话一落,程漆就揽着她的肩膀往前带,低声在她耳边:“话恁多,后会有什么期,嗯?”
陶枝耳朵尖被他的气息吹红,一肘子顶在他腰上:“你躲我远点。”
身后唐闵还在叫她:“姑娘!我还不知姑娘名姓!”
陶枝就要回头,程漆却故意按住她肩头,低声含着警告:“你敢回头,我就当街亲你。”
陶枝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流氓!”
但到底是不敢回头,生怕程漆真做得出这样不要脸的事。
程漆这才满意了。看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儿,低笑几声,伸手捏捏她耳垂,说了句什么。
恰好路过的小贩在大声吆喝,陶枝没听见他那句话,心里愤愤地想:反正指定也不是什么好话。
但其实程漆只说了几个字,平淡懒散:“流氓……也是对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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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水一样地淌过去,陶枝发现,程漆是真的越来越不要脸了。
阿婆和小十都睡得早,程漆这个烦人精却偏要祸害完了她才去睡。
这天,陶枝原本都要睡了,程漆硬说她屋小暖和,非要过来取暖。
陶枝被他烦得不行,又困,平日里清亮的眸子半眯着,简直是在求他:“我要睡了,你别闹我。”
程漆觉得她那样很有意思,故意到她面前,弯腰凑近她脸:“爷怎么闹你了?”
陶枝想拿被子蒙住头,又被程漆眼疾手快地按住手,干脆压在床上:“嗯?”
陶枝想睡觉想得都快哭了,眼眶里含着水光,气得一下坐起身,伸手推他:“我要去阿婆屋里睡……”
程漆向后一躲,陶枝就推了个空,身体却顺着力道往前栽去,一下倒进程漆怀里。
他像是算好了,顺手把她抱了个满怀,手臂收紧,掌心按在她极细的腰身上,掐了一把。
笑得得意:“怎么着,投怀送抱?”
第26章 二更
陶枝一下给吓精神了。
程漆手心滚烫, 摩挲着她, 像块烙铁, 一下就把陶枝的脸烫红了。
她连忙站稳脚,两手去撑他胸口, 话都说不利落了:“你你你……”
程漆没被她推动分毫, 手臂牢固地箍着她,还腾出只手捏她下巴,凑近低声:“我怎么?”
虽然早把程漆当作此世的亲人, 可心理上再怎么亲,到底知道男女有别,陶枝七手八脚地想逃出去,眼尾晕红:“你你你放开我!”
兔子似的。
可能折腾。
程漆便宜也占够了, 知道不能把人逼狠了,顺着劲儿松开她。
陶枝低着头, 直把他往外推:“你给我出去……”
“有你这样儿的吗, 啊?”程漆笑得纵容,懒洋洋地让她推着, “住人家屋, 还把主人往外推。”
陶枝不理他,直推到门外头,“嘭”地合上门。
“臭流氓!”陶枝气冲冲地回了床上, 被子一股脑包住脑袋, 被他烦死, “没正形!”
程漆看看紧闭的房门, 抬头蹭一下鼻尖。
手上还残留着她腰肢的触感,那么细那么软,使点劲就能掰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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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气散得快,早上起来时还有点不爱搭理程漆,吃完饭那气就散了。
她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去香居,程漆探头看了一眼,刚回过头,就看见程实夹着尾巴偷偷往外走,贼头贼脑的。
程漆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边,欣赏了一路他鬼鬼祟祟的德性,快到门口时才一脚踢他屁股上。
程实捂着屁股“嗷”一声,惊恐回头:“哥!”
程漆提着他的后领子,伸头到门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远处巷子口站着个俏生生的丫头,梳着羊角辫儿,一下下踢着地上的石子。
程实面如死灰,还顽强地想保护对方:“玲玲就是顺路来等我一下,都是我叫来的!和她没关系!”
程漆照着他的屁股又来了一脚,“你当你哥是土匪?我能把人家怎么着。”
程实瑟瑟发抖,看程漆若有所思,壮着胆道:“哥,你也是从我这个年纪过来的,你懂我的对!”
程漆让他给气笑了:“你脑子里不装先生教的东西,每天就想这些破事儿?”
“怎么能是破事呢!”程实立刻辩驳,“哥我一点没耽误学业,反而更激励我好好上学……”
程漆点点他脑门儿:“意思是我还得夸你两句?”
程实见他不信,撇撇嘴,小声嘀咕:“也是,你不懂,你都没个女人……”
冒死说完,本以为会英勇地被他哥暴揍一顿,没想到一抬头,他哥嘴角竟然噙着一丝笑容,一看就像是憋着什么坏主意。
“快滚,人家等你呢,”程漆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你哥的女人好着呢。”
程实一头雾水。
他哥有人啦?
谁这么倒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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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尚书家被抄了。
由此引出一场声势浩大的贪污案,席卷朝堂。
南方商贾在京中集结的商会盘根交错,和朝中官员勾连甚深。皇帝下令彻查,以北楼为刀,誓要斩断所有腐烂根系,一时间整座京华风声鹤唳。
但这些都和程漆没关系,多年来他早已学会了不看不想,只执行。日日见着悲欢离散恩怨是非,然后一概忘掉,照常回家吃饭。
进宫,走在官道上,葛话在他身后挤眉弄眼地问梁萧:“楼主高兴什么呢?”
那日抄郭尚书葛话不在场,因此也就没见到那个被程漆小心护起来的女子。他心底有片挥散不去的隐忧,可又为他高兴,心情实在复杂,叹口气:“还不准楼主高兴了?”
他们虽是世人眼中的恶鬼,但自从程漆接任以来,第一条对他们的要求就是:像个人。是以长久以来,他们都努力在喘不过气的任务里保存着自己那点活气儿,努力像个人。
葛话就是最活的那个,他憋不住屁地窜到程漆后边,缠着他问东问西,最后让程漆按着收拾了一顿。
连隆宣帝都察觉到他心情不错。这是他一手选上来的人,又存在着为世人所不知的联系,他对程漆极为了解,哪怕他仍旧一张冷淡不变的脸,他也能从眼角眉梢看出细微差别。
“最近可有什么好事?”隆宣帝从茶盏蒸腾的水汽后抬眼,眼神带着威压的探究。
程漆心下一动,面色不变:“不曾。”
隆宣帝眼神玩味,但这些日子线牵线,一个个贪官浮出水面,他实在没心力深究,摆摆手叫他退下了。
程漆出了宫,抬眼望一眼朱红高墙。
他心里有熟悉的烦躁,但很快,想起家里的人,就好像被一捧山泉浇过,宁静自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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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隽知道陶枝在找石斛,得知她在京中各大药铺遍寻不到,便回了趟家。在外当了好一阵不肖子孙,回去自然是爹娘齐骂,把他骂得脑子都快不转了。
狂风骤雨结束后,他表姐过来吹小风,拉着他道:“你就天天和那个陶掌柜混在一块儿?”
现在京城贵女圈,无人不知陶枝的名字,虽然她出身低微,但她们可全都翘首盼望着她的下一季妆品,因此都尊称一声掌柜。
陈文隽再不晓人情,也知道混这个字眼不好听,眉头皱皱。
表姐看他,就像看一个误入歧途的傻孩子,语重心长:“你成天脑子里只有那些粉啊露的东西,我是怕你被人骗了啊。”
陈文隽不解:“被谁骗?”
“你不知道,那陶掌柜,原是雅居宋老板的原配!”
“宋老板?”陈文隽瞪大了眼睛,“宋鸣鹤?!”
“是啊,”表姐恨铁不成钢地点点他,“原本也是夫唱妇随情投意合的,结果被廖家那大小姐给抢了去,你想,谁能忍得下!”
陈文隽从不知道陶枝还有这样凄惨的过去,当即愤怒骂道:“这对狗男女!”
“所以你想,人家为什么看上你个小小的香居,还不是拿你当枪使,”表姐叹道,“你可长点心……”
陈文隽呆呆地回了香居。陶枝正伏在案上看书,抬头看见他两手空空,便笑了:“家里也没有?”
“嗯……”陈文隽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师父……”
陶枝目光澄澈,笑问:“嗯?”
陈文隽小声:“你和宋鸣鹤……”
“啊,”陶枝坦然点点头,“他是我前夫。”
陈文隽看陶枝这样平静,心头顾虑忽然就消失,他想,陶枝制粉这样厉害,能选中他和香居,分明是他的运气,他怎么有脸怀疑人家?
重活一世,陶枝看人也比从前清楚得多,脑袋里转个弯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站起身,腰背挺直着,温柔而坚定道:“我之所以愿意把芙蓉粉的方子交给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同我一样,真的喜欢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