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是太子妃的母家。
卫良娣如今一副平民妇人打扮,腰上还捆了个围裙,卸下了珠玉,看起来十分朴素,又幸福。
闫梓在卫良娣的怀中立马不哭了,还转头来看闫清。
“宝儿这是看见四伯就开心了?”卫良娣拍着闫梓的背。
“他叫闫梓。”闫清道。
卫良娣一怔。
“太子走之前取的名字,只给我说了。”闫清伸出手去,闫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
卫良娣沉默半晌,抱着孩子坐下来,叹了声气:“也好,亲爹取的名字,总比宝儿好听多了。”
卫良娣的反应让闫清安心不已。
太子妃陈氏一直沉浸在景文太子的死中,看着仿佛随时都要随太子而去一样。而卫良娣却因为孩子多出了生气与希望。
有时闫清也想,若是陈氏也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那该多好。
“你在这儿的事,卫安知道么?”闫清问道。
卫良娣摇头:“我那个爹……总之他心里只有他的发妻和那个儿子,我与我娘的生死他什么时候在意过?”
闫清安慰道:“好歹还有我和陈家,你别太难过。”
“这个当然,我如今满心里都是宝儿,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带着他长大,看他娶妻生子,我也乐意。”卫良娣低头去看闫梓,满眼都是温情。
闫梓总想往闫清身上爬,却被卫良娣稳稳抱着,急得哇哇叫。
“我抱抱。”闫清伸手,闫梓一下就爬进了他的怀里。
“这倒奇怪了,以往除了我谁都不让抱呢,上回隔壁的婶子来想抱他,一碰他就哭了。”卫良娣惊奇道。
“我是四伯呢,不和我亲和谁亲?”闫清笑道。
怀里的孩子香香软软,抱起来让人爱不释手。
卫良娣看着闫清,思索着道:“王爷,你也该成婚了,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
闫清一愣,低头看孩子:“不想太早成亲,我也不在意。”
“我也算你嫂子,听我一句劝。如今太子没了,三个王爷里就您最有希望,宸王都已经定亲了,您可不能被这事给耽搁了,有了孩子才是稳定的基础。”卫良娣苦口婆心。
“再等等。”闫清有些尴尬了。
他不想成亲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不想去争,他的地位已经够瞩目了,再添个臂力与孩子,就算他不争别人也不会信了。
卫良娣看闫清不愿再说,便没有说下去。
闫梓坐在闫清腿上,抓着闫清的衣襟,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满脸迷茫。
闫清逗了会孩子便将孩子还给了卫良娣,站起来:“我回去了。”
卫良娣抱着孩子也跟着站起来:“行,您回去,呆久了惹是非。”
卫良娣将闫清送到了门口,看着闫清上了马车才关门。
回到屋里,见桌上放着一个食盒,是刚才闫清拿来的。
卫良娣打开食盒,第一层是一些点心,第二层居然放着一叠银票。而第三层是一张空白的纸,角落盖有穆王府的印章。
卫良娣拿起那张纸,眼眶突然就热了。
这张纸好比一张穆王府的金牌,若是发生难事,这就是穆王的亲笔信。
卫良娣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收起来。
闫清上了马车,径直回了穆王府。
这是他第一次来看卫良娣,以后估计也不会来了。太子的心愿是别让闫梓回到宫里,和他一样被禁锢一辈子,闫清便要帮他完成最后这个心愿。
之后的日子闫清照常去宣政殿,宸王与南朝王忙着准备南巡的事务便很少来了。
年底琐事繁多,闫清和皇帝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到最后的几日,闫清便在宣政殿住下了,只等着忙完最后的事情,皇帝好及早封印过年。
如今像以前那样觉得皇帝是过得最舒适的想法是再也不敢有了,皇帝比谁都忙,一年里只有过年几日能闲下来,处理政务还处处制肘,用皇帝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连病都不敢病的。
再过三日就是正月初一,今日是皇帝封印的前一天,闫清和皇帝从午时忙到了辰时,皇帝累极,便去了小塌上歇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1点二更
☆、第六十三章
李松来换了第三次蜡烛, 闫清才放下了笔, 问道:“你师父去休息了?”
李松指指外头,小声道:“蹲在门外睡着了。”
“这么冷, 怎么不回去睡?”闫清蹙眉。
“皇上不回去,师父是不肯回去的。”李松叹气:“我给他盖了张毯子, 应当无事。”
闫清想起皇帝来, 站起来走上台阶,见皇帝还在熟睡, 兴许是地龙烧得旺,身上的被子滑到了地上。
闫清弯腰捡起被子给皇帝盖上, 皇子睡梦中皱了皱眉,没有起来。
闫清转身欲下台阶,突然察觉不对,回头伸手探向皇帝的额头。
“李松。”闫清唤住正要出门的李松:“快宣太医。”
皇帝发了高热。
睡梦中的皇宫因为皇帝病了而又动了起来, 宣政殿烛火通明,太医院的人来了大半,禁卫也将宣政殿层层围住。
太后冒着寒风从慈庆宫赶来, 闫清坐守宣政殿, 见太后来了,赶紧几步扶住她:“皇祖母别担心。”
“都是奴才的错, 怎么就这个时候睡着了?”李公公自责不已。
“你身子骨也不行了, 怨不得你。院正在哪?”太后问道。
太医院的院正走过来行礼:“臣在。”
“皇帝病情如何?”太后问。
“皇上只是高热,太后放心。大概是因为一整年累积下来的劳累,而如今封印在即, 皇上松懈下来,病也就显现出来了。还好王爷发现得及时,虽无大碍,但高热久了还是会影响身体。”
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们尽心医治,你坐镇,我放心。”
“谢太后。”院正已经是两朝老臣,神情不卑不亢,转头又回去商议皇帝的病情。
“您先坐下。”闫清对太后道。
要劝太后回慈庆宫是不可能了,闫清便只有让她好好坐着,从慈庆宫赶来一路风寒,别皇帝的病好了,太后又病了,那可如何是好。
太后坐下来,却是忧心另一件事:“皇帝病了,让谁来侍疾才好?”
“皇后娘娘和俞贵妃娘娘忙着几日后的宫宴,怕是没办法抽身。”秋嬷嬷道:“如今够位份的也就嘉妃娘娘与葭妃娘娘了。”
太后摇头:“她们俩不行,我一个都不放心。”
太后思来想去,看向闫清:“你来。”
“我?”闫清指着自己。
从没听说让王爷给皇帝侍疾的,要是被朝堂议论怎么办。
太后握住闫清的手:“我只放心你。”
闫清看着太后的双眼,不得已答应下来。
此时,宸王与南朝王匆匆赶往宣政殿,两人在宣政殿外相遇。
看见里面灯火通明,外头禁卫把守,宸王皱眉:“难道父皇的病情很严重?”
南朝王一听便要跑上台阶,被宸王拉住:“你急什么,你看这层层把守,咱们不一定进得去。”
“闫清也在里面呢!”南朝王不信。
宸王笑了笑:“这个时候,你怎么和他比?”
南朝王愣了,还是不肯信:“都是父皇的儿子,有什么高低贵贱的。”
南朝王走上台阶,守在外头的是李松。见南朝王来了,李松恭敬的行了礼,第一句话便是:“王爷请回,太医院在位皇上诊治,不便见您。”
不放人进来也是太后的懿旨,除了对南朝王本来就有的敌意,李松这也是按旨形事。
南朝王额上的青筋迸现:“穆王不是也在里头?”
李松面不改色:“皇上的病也是穆王发觉的,太后懿旨,不能放任何人进去,王爷别怪罪。”
“你这个阉货,你是记着仇来针对我的?”南朝王再也克制不住怒气,提起了李松的衣襟。
李松与他怒目而视。
“快放手。”宸王赶来,将南朝王拉开。
李松整理了自己褶皱的衣襟,又冷着脸站回了原地:“王爷们请回,太后懿旨,任何人不得进入。”
宸王听了脸色也不太好看:“你一个奴才,你师父都不敢这么对我们说话,谁给你的胆子?快进去通报,见与不见,我们只等太后的一句话。”
李松沉默了下,还是转身进了宣政殿。
宸王一直拉着南朝王的衣袖,南朝王奋力挣开,掸了掸袖子,整张脸冷如寒冰:“你说得对,我们和他是比不了的。”
宸王不置可否,唇角微微挑起来。
不一会李松出来了,跟着出来的还有闫清。
南朝王见到闫清出来,上前问道:“父皇怎么病了?”
“说是积劳成疾,突然发热了,不过无大碍。”闫清看向二人:“你们怎么进来了,不是落锁了么?”
宸王道:“听闻父皇病了,我们怎么也要进来看看。”
闫清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也不是不能进去,里面全是太医院的人,我都被赶出来了。”
南朝王这才缓和下来:“我还以为就不让我们两人进去呢。”
实则是太后让闫清出来应付两人的,南朝王与宸王到底为何而来,太后心里门儿清。
“并无大碍,兴许明日就好了。”闫清道:“要不去隔壁喝茶等等?”
南朝王正欲点头,宸王却道:“不用了,我们明日再来。”
南朝王一脸莫名,就这样被宸王带走了。
看着两人渐渐隐入黑夜的背影,闫清渐渐沉了脸。
“王爷,您可要小心宸王。”李松上前,小声道。
“为何?”闫清转头。
李松脸色肃然:“方才宸王话里话外都有挑拨南朝王动怒的意思,奴才觉得宸王怕是想让你们不和。”
闫清想了想,道:“这话不能对别人说。”
“这话奴才可不敢和师父说,要挨板子的。”李松笑了笑,又道:“再则一个,皇上生病的事刚传去后宫,就连太后都才赶到,宸王与南朝王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奴才觉得很蹊跷。”
“兴许是宫里传话的人速度快。”闫清淡淡道。
之前皇帝就说过,宸王在太医院安插了自己的人,也时常去打探皇帝的脉案,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不过南朝王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他怎么这么快知道,闫清也不得而知了。
过了半个时辰,后宫妃嫔也纷纷赶了过来。对付她们李松早就得心应手,不需要太后吩咐就一一打发了回去。太后也忍不住向李公公夸赞道:“你找了个好徒弟。”
李公公谦虚笑道:“哪里是徒弟,不过是奴才找来以后养老的,跟亲儿子似的。”
“是啊,到了咱们这个年纪,就得想想养老的事,你年纪也大了,要注意着身子,皇帝如今可离不开你。”太后道。
李公公忙躬腰:“照顾皇上是奴才份内的事,奴才不敢托大,那必定是一辈子追随皇上的。”
“我也只放心你了。”太后站起来:“行了,我也回慈庆宫了,闫清留下来侍疾,有事让人来说一声,好让我安心。”
闫清赶紧将雪披给太后穿上。
“是,等皇上醒来,奴才立即就让人去慈庆宫报信。”李公公道。
太后满意点头,扶着秋嬷嬷的手走了。
如此便只有闫清一人坐镇宣政殿。
而太后一心扑在皇帝的病情上,后宫却悄悄议论起来。
前因还是因为昨日闫清抱出宫去的那一件披风,闫清虽极力遮掩了,但到底还是传了出去。众人本就对此事议论纷纷,今日闫清又坐镇宣政殿,宸王与南朝王都吃了闭门羹,这一下议论声更大了。
当初景文太子还在时太后与皇帝就偏心闫清,如今景文太子不在了,两人更是偏心到了骨子里。
虽然嫔妃们没有儿子,可将来谁做皇帝她们还是关心的,要俞贵妃来当太后,她们是一百个不愿意。
俞贵妃一直没睡,在整理宫宴的账目。听闻皇帝病了也只询问了几句,知道太后与闫清在便安心了,没有赶着去凑热闹。
燕儿从外面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回来后脸色就不太好,俞贵妃问了几次,她才肯说出来。
俞贵妃将账本扔在桌上:“真是吃饱了撑的,宫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肉没见长多少,倒把嘴给养碎了!”
“如今闲言碎语的,咱们也只能听着了。”燕儿道。
“哼,她们不是觉得我当了太后她们就活不成了么,我不让她们看看我的厉害,岂不是空负了这个威名?”俞贵妃冷着脸:“去把婕妤以下的位份都叫来。”
燕儿一惊,不敢妄动。
“你去不去?”俞贵妃一眼瞪过来。
燕儿只得苦着脸去了。
贵妃整治底下的妃嫔是份内之事,谁也挑不出错。燕儿去了后,便有二十几名妃嫔战战兢兢的来了。
俞贵妃坐在屋里看账本,烛火挑得通明。妃嫔们便站在廊下吹冷风,一张张小脸都被吹红了。
☆、第六十四章
胆子较大的郑修容忍不住问了:“娘娘半夜召我们来, 到底是为了何事?”
帘子里俞贵妃的身影依旧从容:“怎么, 这就坐不住了?”
“这大冷天的,咱们无故站着吹风, 心里委屈。”因为其他妃嫔都在,郑修容不免有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