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妃嫔都露出愤慨的神情。
帘子后的人影一动, 俞贵妃走出来, 妆容依旧精致,只是略有疲惫:“皇上如今病着, 你们倒睡得安稳。本宫让你们来也不是惩罚,不过是给你们个机会为皇上效力祈福, 都好好站着,皇上何时醒,你们就什么时候回去。”顿了顿,又道:“放心, 你们不回去,我也不会歇息,咱们一块儿熬。”
燕儿同情的看了一眼众妃嫔, 一干女人眼眶都红了, 愣是不敢反驳一句。
俞贵妃当然是不会睡的,她还得对账本呢。
就这么站了近一个时辰, 一个宫女绕过妃嫔们进了俞贵妃的屋子, 说了会话后,俞贵妃走出来:“皇上醒了,都回去。”
妃嫔们都木讷了, 愣了半晌也没动。还是燕儿忍不住开口:“主子们回。”
这才有人动了,走两步就踉跄,得互相扶着。
走出了俞贵妃的宫殿,到了静谧的宫道上,连个奴才都没看见。有人忍不住哭了:“年底了还这么折磨人,咱们过得还不如奴才。”
“你小声点,回去再哭行不行。不怕被里头的听见了,又让你再回去站到天明?”
想跟着一起哭的立马忍住了。
“她如今协理后宫,她儿子协理宣政殿,可不得耀武扬威的?贵妃,说白了还不是个妾……”郑修容恨恨道。
没人搭理她,她这样一骂,就把在场的人都骂进去了。
其余人默默加快了步伐。
与郑修容同一处宫殿的李美人走过来,指着她道:“十几年了,你这张嘴还学不乖,是不是想将人得罪个干净?”
郑修容梗着脖子:“我哪里说错了,等她儿子当了皇帝,更有我们受的,咱们还不如去靠着最大的那个。”
转念又想起之前南朝王好心当驴肺的事,啐了一口:“算了算了,都靠不住,咱们还不如去亲近葭妃,抬她当个皇后。”
话是这样说,可葭妃那冷淡的性子没人受得住。
“你十几年都还是个修容,你还想靠谁?不如靠菩萨去。”李美人气结,自个走了。
郑修容一个人走在最后,看着其他人都成群结队的,突然生出一分孤单感,眼眶忍不住就热了。
宫殿里清静了,俞贵妃进屋再出来,身上披了件雪披,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打扮。
“娘娘果然猜对了,今晚宫里乱得很,那些人就趁乱做事呢。”燕儿给俞贵妃手机塞了个暖炉。
“不给她们点机会,我怎么能把那些鬼祟的东西揪出来?走,去东宫。”俞贵妃眼中显出一丝狠厉。
俞贵妃的撵架来到东宫,本该沉睡的东宫此刻灯火通明。
门口的内侍想进去报备,被俞贵妃伸手推开:“你家太子妃在哪?”
“在前殿里,丽婕妤来看望太子妃娘娘。”内侍回道。
俞贵妃抬脚走向前殿,太子妃陈氏与丽婕妤果真坐在前殿里,陈氏见到俞贵妃很是惊讶,从主位站起来:“娘娘怎么也来了?”
丽婕妤愣了半晌才站起来。
俞贵妃笑道:“怎么这么巧,我说宫里乱得很,特地来看看你,怎么丽婕妤也在?”
“丽娘娘也是因为如此才来看我的。”陈氏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丽婕妤,心中暗自计较起来。
“娘娘。”丽婕妤诺诺行礼。
“你一个人跑来了,就把孩子留在宫里,你放心?”俞贵妃在主位坐下。
“孩子已经睡了,我想着无事就来坐坐。”丽婕妤讪讪笑道:“也坐了许久了,我该回去了。”
丽婕妤说着就想退出前殿。
“站住。”俞贵妃道:“坐下来陪我好好聊聊。”
丽婕妤浑身一颤,立在原地。
陈氏也察觉出不对了,脸色微冷:“丽娘娘,您的宫女去了恭房,怎么还没回来?”
“她,她恐怕迷了路……”
丽婕妤的话刚落,进了东宫就没出现的燕儿回来了,身后跟着的内侍押着一人,正是丽婕妤的宫女。
“在太子妃的院子外逮着的,鬼鬼祟祟的想进去。”燕儿将人推在众人面前。
陈氏猛地看向丽婕妤。
“搜身。”俞贵妃看着那宫女。
一群人蜂拥而上,将宫女全身搜了个遍,最终搜出了一个信封。
陈氏冲上去抢过信封,将信拿出来一看,眼眶顿时气得通红。
“拿来给我看看。”俞贵妃伸手,陈氏将信封与信放在她手上。
信是普通的情诗,一看就是男子的笔迹。
俞贵妃将信来回翻看,没找到想要的,便撕开信封。
信封内侧印着穆王府的印章。
陈氏猛地一震。
丽婕妤不敢置信,一脸灰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
陈氏像疯了一样扑上去撕打她:“你为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害死我!”
哭嚎声吵得俞贵妃头疼,忍不住捏捏眉头:“行了,把她们拉开。”
丽婕妤头发都乱了,陈氏一离开她便跪在地上磕头:“娘娘饶命,我真不知道里面有穆王的印章啊!”
“谁让你来的?”俞贵妃冷冷的盯着她。
“嘉妃……”丽婕妤抬头,见俞贵妃眼中迸现狠厉之色,忙改口:“是皇后,皇后!皇后娘娘用小公主威胁,说我若是不照办就要将公主抱走,可我并不知道里面有穆王的印章啊娘娘!”
俞贵妃皱了眉,不禁同情的看向陈氏。
而陈氏哪里还有一点生气,当听见皇后二字时,她已然呆滞了。
俞贵妃将信捏在手中,站起来:“此事到此为止,你们心里头掂量掂量,若是事情传出去,我饶不了你们。”
这话不禁是对丽婕妤说的,也是对陈氏说的。
燕儿扶着俞贵妃往外走,路过丽婕妤时,丽婕妤站起来拉住俞贵妃:“我真不知道,娘娘饶了我这次。”
俞贵妃脚步顿住,回头反手给了丽婕妤一个耳光。
丽婕妤捂着脸倒在地上,而俞贵妃一行人已经扬长而去。
走出东宫,燕儿依旧不解,看向撵架上的俞贵妃:“娘娘真不打算计较了?”
照俞贵妃以往的性情,这事不得闹个天翻地覆不算完。
俞贵妃冷笑:“计较?这后宫里的腌渍事计较得过来吗?她的心思我也看明白了,太子才没了多久,这宫里的人都快忘了太子这个人了,也就更想不起皇后。想用太子妃来博取皇上的同情,顺便给清儿使绊子,我再计较岂不是中了她的计?”
俞贵妃侧着身子靠在撵上,十分不屑:“更何况太子走了,皇上看在这份上也不会动她。”
“那娘娘的意思是……”
俞贵妃勾唇:“咱们不是靠上了慈庆宫吗,你不是也满心希望我和慈庆宫站一块儿。这样的事不去找太后诉苦怎么成?”
燕儿不敢置信的看着俞贵妃。谁能想到嚣张跋扈的俞贵妃肯默默吃下这么大的亏。
想起陈氏,燕儿忍不住叹道:“可怜了太子妃,景文太子走后就一直不顺,如今还被拿来利用。”
“是挺可怜的。”俞贵妃不甚在意道:“可也是她的命。”
宣政殿里,太医已经散了,闫清坐在椅子上,李公公守在皇帝身边寸步不离,只等着皇帝醒来。
皇帝不能见风,所以只能继续睡在宣政殿里,好在殿里地龙烧得暖和。
“你去歇息,我守着就是,要不让李松来陪着我。”闫清道。
李公公笑着摇头:“李松年轻不经事,做什么都毛手毛脚的,奴才还撑得住。王爷若是累了,可以去睡一觉,皇上醒了奴才立马去叫您。”
“我还不困。”闫清手中捏着一本书,那是在皇帝的书架上随意拿了一本来看的。
李公公来为闫清剪了烛芯子,烛光更亮了。
“你坐下来,站了一夜了。”闫清指着身旁的椅子。
“奴才不敢。”
“你站着挡光,我也看不进去。”闫清笑道。
李公公怔了下,随即笑了,在闫清身边坐下。
“李公公有五十多岁了?”闫清问道。
“是,奴才十七岁进东宫伺候皇上,如今五十有六了。”李公公点头。
闫清看看李公公满头花白的头发,与太后差不多的年纪,李公公看起来却像七十岁的人。
“我府里有一株上好的人参,转头给你送来。”闫清拿起书继续看。
李公公本想开口拒绝,但看见闫清在看书了,再不好打扰。
两人相坐无言,宣政殿里十分宁静,只有烛光静静闪烁。
李公公毕竟老了,坐了没多久就忍不住睡过去。
睡梦中突然惊醒,李公公抬起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薄毯,而身旁的桌上只扣着一本书。
闫清正站在小塌旁,低头摸向皇帝的额头。
李公公站起来,轻手轻脚走过去。
“已经退热了。”闫清收了手,对李公公道。
李公公双手合十叠声念佛。
闫清看看紧闭的大门,门上的纸透着一层深蓝色的光。
天快亮了。
“需不需要奴才再去请太医?太医院都候着呢。”李公公问道。
“不急,去请了难免让太后担忧。”
李公公恍然大悟,明白了闫清的意思。
如今所有人都盯着宣政殿,再去请太医难免又有众多流言,引起慌乱。
“等天亮了,太医们自然会再来诊脉的。”闫清道。
李公公点头,一低头瞧见皇帝的眉头动了动。
“皇上醒了?”李公公弯下腰试探问道。
“嗯。”皇帝依旧闭着眼睛,不过应了。
李公公大喜:“皇上终于醒了!”
☆、第六十五章
皇帝睁开眼睛, 见到闫清与李公公站在自己身边, 眼中的那一点疑虑和防备之色顿时消散了。
“朕睡了多久了?”皇帝撑着塌坐起来。
“您睡了五个时辰了。”李公公转身给皇帝倒茶,端上来时却被闫清制止了。
“一杯温水就好。”闫清道。
李公公这才想起来皇帝是不能喝茶的, 暗怪自己糊涂了,又去了隔壁的茶水房给皇帝重新端水。
皇帝睡眼迷蒙, 但是气色极好:“五个时辰, 怪不得朕这一觉睡得很舒坦。”
他其实之前就醒了,但脑袋昏沉便没睁眼, 闫清与李公公的话也都听见了。
“您发了高热,得休息。”闫清道。
皇帝抬头看向闫清, 见他眼底满是疲惫:“守了一夜,你也累了?”
“儿臣还撑得住。”闫清从一旁拿来皇帝的衣裳:“父皇把衣裳穿了,待会回福宁宫。”
皇帝依言抬起手,让闫清伺候着穿衣裳。
可是闫清举着衣服却犯难了。
他在家也是被别人伺候穿衣服的主, 这衣服层层叠叠,他也不知道怎么穿啊。
两人四眼相对,久久无言。最终皇帝放下手, 无奈道:“等李寿安来伺候。”
“是。”闫清将衣裳默默放了回去。
李公公端着水回来了, 身后跟着睡了一觉的李松。
“摆架福宁宫。”喝了几口水后,皇帝吩咐道。
“是。”李松又回头出去, 安排撵架。
李公公让宫女进来伺候了皇帝穿衣, 又扶着皇帝往宣政殿外走。
路过闫清之前坐的地方时,皇帝眼尖瞧见了桌上的书,蹙眉道:“这不是朕的书么?”
皇帝书架上的书都是他收来的孤本, 轻易不让人碰。
“儿臣坐着无聊,便拿了一本来看,还未看完。”闫清解释道。
皇帝看着那本随意扣在桌上的书,心疼得嘴角抽了抽。
不过皇帝的话倒是提醒了闫清。他还要跟去福宁宫侍疾,带上一两本书去看也可以打发时间。
于是闫清走到书架上,又抽了两本下来,与桌上的书一起拿在手上。
“怎么还不走?”闫清不解的看着众人。
“快摆架。”李公公连忙挥手,忽视了皇帝瞪过来的眼神。
回了福宁宫,一群人伺候着皇帝上床,太医院的人也来到殿外等着请脉。
皇帝气色虽好,可走了几步就开始喘气,闫清等人退出去,让太医进去诊脉。
“好在是封印了,否则皇上还会坚持早朝。”李公公唏嘘道。
“你也累了一夜,回去睡。”闫清对他说。
“王爷去休息,奴才还撑得住。”
“你去。”闫清微笑道:“你这年纪哪能和我比,我在里面就张椅子也能睡,让李松留下来伺候就行。”
“是啊师父,你要是累垮了,皇上那边谁来伺候?”李松跟着开口。
李公公见两人坚持,便点头:“等太医出来了,奴才就回屋去。”
几人站在外头等着,守在福宁宫外的内侍进来向李公公禀报:“公公,皇后娘娘来了。”
李公公蹙眉:“天都还没亮透呢,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又想起一旁的闫清,李公公转眼带了笑:“王爷,您说这可怎么办?”
闫清明白李公公的意思,是不太想让皇后进来的。
“太后不是吩咐过,父皇病愈前不见人么?”闫清道。
“听见没,还不快去回了!”李公公拍了下李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