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后多娇:昏君养成守则——木羽年華
时间:2019-02-18 07:59:38

    苏婉容道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恭敬,谦和有礼。她努力摆出了一个最为妥帖端正的姿势垂头跪在那里。
    奈何她此时却是灰头土脸,衣衫破旧,发髻凌乱,便是她挺直了腰背,落在旁人眼底依旧是一副狼狈不堪的落魄妇人模样。便是她态度再如何诚恳,听去耳中也不过是滑稽可笑的疯言妄语。
    毕竟苏婉容被齐王休弃之事,现今在长安城之中还并未传开。便是后来太傅府没落,她贵为齐王妃而不受王爷宠幸,身份到底还在那里。
    那般本该千娇万贵的一个人儿,如何也不会是她这样一个瞧上去便粗鄙可笑的妇人啊。
    故而包括公公在内在场的人,自然不信。有人朝着苏婉容的方向指指点点,甚至直接不屑地嗤笑出声。
    苏婉容垂头跪在地上,她听见了旁人是如何交头接耳地议论自己的。她抿紧了唇,粗糙的手渐渐收紧,却并未言语。
    “四姑娘无需担忧,朕未想过欲要治罪于你。这条路原本也是车来人往,方才朕的侍卫未弄明身份拔剑相待,怕已是吓着了姑娘。这么一看,倒像是朕的过失,四姑娘又何罪之有?”
    轿内之人嗓音低沉地忽然道了这么一句,首先愣住的是离龙辇最近的李公公。
    自皇帝继位之后,李公公从旁伺候了也有不少时日了。
    当今圣上登基不过十载,年纪轻轻,处事却称得上是丝毫不留情面。
    于境内,对待逆贼叛党,直接大规模肃杀剔除。
    境外,西有羌夷五次三番挑衅,北有胡狄拉拢部落暗中勾结。皇帝手段更为铁血狠辣,他亲率大军横扫边疆地带,行经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些年,新帝不断吞并势力,对外扩张。领国忌惮,自愿年年朝贡,百姓得以安宁,人人高歌圣上万岁,实乃一代明君。
    皇帝治国有方,毋庸置疑。
    可这样一个生来便仿佛该要君临天下的帝王,身上到底还是有缺陷的。
    他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只顾自己手中大片锦绣河山,缺乏君王该有的仁爱之心。
    尤其这两年间,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帝的改变极大,性情愈发的残暴乖僻,文武朝臣无一不闻之胆寒。
    至少,慈悲温良,体恤子民,这样的词语根本不适用于当今的晋元皇帝身上。
    李公公见皇帝如今竟是轻信了这妇人一面之辞,不但信了,字里行间听上去甚至像隐约带着点儿谦逊温和的歉然之意,难免感到惊愕不已。
    在座的那可是素来以冷血阴狠手腕出名的晋元皇帝。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让这样的人物心生什么歉意?
    便是这粗鄙妇人当真是当年那太傅府上的小姐又能如何?她如何能有这样大的颜面呢?
    只那李公公跟随皇帝多年,也知小心慎言的道理。故而心中无论何其惊讶,面上依旧端的是一派不动声色。
    其实不止是那李公公,苏婉容听了皇帝这样一番话,内心也感到一丝古怪,忍不住诧异地抬起了头。
    厚重繁复的蟠龙轿帘依旧低低垂坠,里面晦暗不明。苏婉容看不出男人的模样,更瞧不清那人现下神色如何。
    可就只那背着光,被阴影笼罩于下的模糊人影,也隐约显现其龙躯伟岸,天姿威严。
    她这一次到底是听清了,男人大抵刻意放轻了嗓音,听上去依旧淡漠,但已然少了几分方才的那股子不带人情味的冷意。
    关于皇帝那些不好的传闻,苏婉容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但此刻她却深感传言果真只不过是传言罢了。
    轿内的皇帝,也许并非世人口中那般不近人情,他生得一双慧眼,且是个颇为通情达理之人呢。
    也便是此时,皇帝隔着一层轿帘,沉吟了片刻,又试探着道了句:
    “朕虽与你素不相识,贵妃这几年间却常常在朕耳边提起你的事情。朕听闻四姑娘已是嫁去了齐王府,这么冷的天,怎的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可是他……待你不好么?”
    这一句,着实问得委婉。
    对于她衣衫褴褛沦落街头的落魄境地,他只字未提。
    若方才皇帝轻信这妇人一人之辞,李公公内心感到些许讶异。那么此刻便足以用震撼二字形容了。
    李公公怀疑轿中这个甚至称得上是和蔼可亲的男人,是否当真是自己伺候了十多年的主子?要知道,便是对那掌管后宫的苏贵妃时,皇帝也没有现下一半的和颜悦色啊。
    苏婉容自然不知李公公肚子里的这些曲折。
    她这半辈子过的并不容易,其中的艰辛无人得知。这么多年来,冷嘲热讽或是刻薄挖苦的话,她倒是听了不少。
    太久了,没有人愿意真正关心,或是过问她一句好坏。更何况那人还是这九五之尊的皇帝。
    苏婉容鼻腔微酸,心中难免动容。
    可她一上了年纪的妇人,被夫家嫌弃,被妾室欺辱,传去哪里都是难以启齿的丑闻。她又如何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细细道来呢?
    当下苏婉容只是仰面,朝着龙辇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
    “多谢陛下关心,只臣女现下一切都好,不过是后院中的一些琐碎小事,不值一提。”
    这话说得实在轻描淡写。但明眼人稍微一看她这般憔悴落魄的模样,也猜的到她哪里是“一切都好”。恐怕遇上的也不该是什么琐碎小事。
    轿中之人自然也不会相信。
    透过微微掀起的轿帘,那皇帝正拧眉,沉默凝视着地上蓬头垢面的女人。他听她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的话,心念一动,几乎是不加思考脱口便道:
    “那也无碍,倘若你遇上什么难事,无论大小,入宫找朕便是。事无巨细,朕应当都可以帮你许多——”
    话音落下,苏婉容怔住,错愕地睁大双眼。
   
第003章  惨遭毒害(下)
  不止她,连说话之人也马上意识到这句似乎欠缺妥当。
    眼下到底也不是当年那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了。她已为人妇,他虽贵为天子,到底也不过是个外人,又有何立场邀她入宫,或是插手一些什么呢?
    皇帝隐在暗处的身形猛然一僵,他尴尬地轻咳,连忙又补上一句,
    “朕的意思是,左右四姑娘你的阿姐也在这宫中。若是你过得不好,便再入宫来。事无巨细,贵妃她也能照应你许多的……”
    听了这句,苏婉容却是下意识回想起,方才她那贵妃阿姐是如何在人前笑话嘲弄她的。
    她半晌没再说话。须臾,她抿了抿唇,眉眼一弯,竟是笑了起来。
    她脸庞消瘦,几日不曾梳洗,面颊更是脏污不堪。这么一笑,却是将那唯独清澈莹润的双眸,衬得明亮异常。
    苏婉容笑着,再度摇了下头。
    “贵妃娘娘虽则是臣女姐姐,到底现在大了,各有各的日子要过。臣女也已成年,且四肢健全,自然不会希望遇事便一直依附麻烦着臣女的阿姐……”
    同皇帝说话的间隙,方才压制着她的侍卫已经有眼见地默默退开了。
    苏婉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继续道:
    “臣女见陛下乘坐龙辇,原本大抵是要赶去哪里的,现下被臣女耽搁这些时间,臣女心中已是愧疚。既陛下并无怪罪之意,现下时候不早了,臣女该走了,陛下也快些去吧。”
    说完这个,苏婉容缓缓起身,恭恭敬敬地又是一福。她垂眸敛目,低着头绕开众人,没有迟疑地直接抬步离开了。
    她这一走,走得匆忙。经过龙辇之时眼角风也不曾扫过。
    故而自然不会瞧见,轿中之人面上是何等纠结复杂的神色。以及她错身而过时,那只黧黑大手已是慌张搭去轿前拦木,也就是那么一瞬的光景,他几乎便要忍不住掀帘而出了。
    **
    苏婉容出宫之后,她继续沿着曲折的羊肠小道缓步而行。
    日薄西山,耳边吆喝的小贩声渐渐远去。她低着头,蹙眉思索着接下来只剩她一人,要如何在长安城之中生存过活。
    到了后来,不知走去了哪里,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她再抬眸时,残阳染红了天际,却依旧是细雪霏霏。
    这是一片人迹稀少的松树林。厚雪皑皑,将朝内延伸的小道埋得严严实实,只看得见几个清浅模糊的脚印。
    苏婉容在一处被积雪压折的断枝前站定。她略微失神,有些发怔地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这一截突兀扭曲的残枝。
    她回想她这一辈子,也许便如这截断枝一般。
    倔强了一辈子,固执了一辈子,逞强了一辈子。执意走上的这条路,到底仍旧是错的。到了最后,她什么也不曾得到,却是落得一个孜然一人的孤寂下场。
    苏婉容自嘲地笑了笑。脚步轻移,正准备离开。
    孰料她刚迈出一步,却是感到腹部一阵剧烈疼痛,双腿一颤,竟是直接虚软倒下。
    她痛苦地蜷缩在冰冷坚硬的雪地,双手捂住泛疼之处。只觉那痛处在瞬息之间,从那一小片地方骤然蔓延开来。
    直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黑红的粘稠血液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她肺叶间的呼吸开始变得稀薄。
    苏婉容意识到,自己也许就快要死了。
    这样的反应,她大概是中了毒。
    可是她常年深居在王府废弃的院落,甚少与外人接触,素来少言慎行,自诩更是不曾得罪过谁。
    便是这些天被赶出府了,偶尔街道上碰见了谁,瞧见她脏污不堪的模样,也是避而远之。又有谁会对她下毒,又是何时何地,以何种手段对她下的毒呢?
    她努力想要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好好想明白这些。
    可是她的思绪愈来愈飘渺,精力也愈来愈难以集中了。视线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以及自己急促喘息,咳血的声音。
    罢了。
    苏婉容缓缓敛了眸子。
    就这么去了吧。
    究竟是谁毒害了她,她已经无力再去计较了。
    **
    苏婉容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股柔甜而熟悉的幽幽沉香,顷刻间窜入鼻息。
    她躺在榻上,怔怔然环顾四周。却发现这是一间女儿家的闺阁。
    入目,是一顶绣了精致海棠花纹的桃色纱幔,榻边立着黄花梨面五足圆花几,上面红漆描金彩绘妆奁摆放整齐。墙上悬挂着帛绫为底,锦连装裱的一副小篆。上面题的“上善若水”四字,却是她自己的笔迹。
    晨光熹微,透过镂空紫檀窗桕,映照在梳妆台的菱花镜面上,形成细细碎碎的光斑,显得分外静谧美好。
    熟悉……太熟悉了……
    她的目光僵硬而困难地缓缓落向一处。
    雕镂折叠屏风前,紫砂鎏金小熏炉内袅袅升起一缕淡淡薄雾,她方才恍然闻见的甜香味儿便是从熏炉里飘来的。
    苏婉容现下还记得,从前她睡眠不好,爹爹疼她,恰巧便从西域寻来一种助人安眠的奇香。那以后,每每入夜,她都是闻香才得入睡的。
    这紫砂熏炉,便是她少女之时随着下人,依照自己喜好一道儿采办的。
    苏婉容呼吸一窒,一个大胆而不切实际的念头却是倏然跃入她的脑海。
    她垂眸,下意识抬起手,望见的竟不是粗糙干裂的皮肤。
    那是一只显然没干过任何粗活儿的嫩白小手。
    纤细玉嫩,匀称五指青葱一般,莹润细腻。每一颗指盖均被修剪成整齐的圆弧形,上面透着健康好看的浅粉色……
    苏婉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下一刻,她立即掀开绒面锦衾,磕磕跘跘地慌忙下地,一把便攥住梳妆台前的那面菱纹铜镜。
    当瞧清楚镜中倒映出来的人儿时,她捏住镜沿的指节紧得泛白,已经难以抑制地开始发颤了。
   
第004章  重生
  那是一个姿容堪称绝色的豆蔻少女。
    似是能掐出水的玉质粉面,透出薄薄一层初醒时的自然红晕,如那四月堪堪绽开的海棠花一般,娇嫩欲滴。
    这自然不是那已让齐王休弃,又被妾室赶出王府的,那个落魄不堪二十五岁的自己。
    这时的自己,还小着呢……
    细嫩的脸蛋上稚气未褪,柳眉弯弯,唇儿嫣红,一对儿明眸便宛若盈盈袅娜的剪剪秋水,怎么瞧看也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这是她十四岁左右时的模样。
    此时的自己,仍待字闺中,还是那个有爹爹护着疼着的的四房小姐。
    死而复生这种事,她从前以为,只会在民间流传的聊斋异志中才会出现。如今竟是切切实实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怎可能继续维持镇定。
    苏婉容无疑也因镜中年幼的自己惊震不已,双手一抖,“啪”的一声,铜镜不慎被她砸落在地。
    镜面撞击红香木地板,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便是在下一刻,门吱呀一下被人推开了。
    “姑娘怎的自己下床来了?”
    说话间,一身着木青色对襟圆领禙子的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也不过三十出头,身材丰腴,圆脸庞,眼尾依稀带着淡淡的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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