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公子甜甜一笑,摸着脑袋道,“那我也陪弟弟睡觉。”
蓁蓁和杜夫人又是一笑,才带着他往外走去。
第116章 ...
上巳节过后, 覃九寒复又忙碌起来了,盂县现在的情形,颇有些百废待兴的意味在那里, 无论是谁来做这个县令, 估计都是忙得不可开交。
他忙虽忙, 却依旧将妻子惦记的事情放在心上,寻了个时间,便派了孙卢去府里取经。原是打算吩咐杨辉去的,毕竟孙卢是县衙的人,并非他的私仆, 但杨辉成亲在即, 此时派人出去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再加上孙卢忽然主动请缨, 说是顺路去看看府里是否有佘黎阿弟的消息。
覃九寒这才允了, 次日,孙卢便带着玉泉上路往府里去了。
玉泉从小就在蓁蓁身边伺候,主仆感情很深,一时间要分开, 玉泉还有些不舍得, 但到底是要分开的。送到城门口,玉泉所乘的马车走出老远, 蓁蓁才依依不舍往回走。
玉腰也不舍, 但却很豁达含着笑道,“夫人别担心,孙捕头为人正派, 又会武功,定会照顾好玉泉的。”
被玉腰这么一劝,蓁蓁也安下心来。一道回去的路上,覃九寒见妻子闷闷不乐的,喊停了马车,亲自下了马车,过了片刻,才又掀开车帘。
蓁蓁疑惑朝他望过去,却见他手中拿了一串糖葫芦,顿时被逗笑,抿着唇别扭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要人这么哄。”
覃九寒含笑,温和道,“怎么不要哄了。论起年纪,你再大也大不过我,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撒娇闹脾气。”这倒不纯粹是甜言蜜语,大概是因为多活了一辈子,覃九寒总觉得妻子年岁小,合该好好宠着哄着。
蓁蓁抿唇笑,眉眼弯弯的,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她张口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早春的山楂还有些酸,但她一点不嫌弃,特别珍视将糖葫芦都吃了,末了还舍不得将小棍子丢掉。
覃九寒看得好笑,顺手将那棍子接过来,又泡了杯枣花茶给妻子冲冲口中的酸味。
蓁蓁喝了茶,依旧心情很好,抿唇笑着,腮边小酒窝盈盈晃得人眼花,愣是让覃九寒觉得,虽然生了宝宝,妻子依旧像以前一样,又娇又软,让他忍不住打心底想疼着宠着。
覃九寒看得眼热,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然后将妻子的手握进掌中,听着妻子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些杂事,绣坊的事,小阿勋的事,府里头大大小小的事。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覃九寒却一点不觉得厌烦,仿佛只要在妻子身边,就萦绕着令人舒适的氛围。
马车停下,玉腰掀帘进来的时候,要开口请大人和夫人下马车的话一顿,先看到了夫妻二人紧紧握着的手,随即面上一赤,心道:别看大人在外头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在夫人面前,还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话,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玉腰正红着脸,覃九寒已然牵着妻子的手下了马车,夫妻二人并肩回了覃府,看得玉腰又是一阵歆羡。
两人回府没过多久,就有下人匆匆赶来,道是邸报来了。邸报本就是每月一次的,本来没什么特别的,偏偏这一回不一样。
覃九寒接过邸报,看了片刻,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是淡淡一笑。蓁蓁见他表情不大对劲,便忍不住询问,“怎么了?”
覃九寒露出无所谓的笑意,顺手将邸报递过去,随口道,“太子订婚了,太子妃是傅家二小姐。”
蓁蓁诧异,“傅二姐姐?”不过片刻,她便笑了起来,真心实意为傅二小姐高兴,“傅二姐姐文采好,人模样生得也好。听说太子也是温文尔雅,算得上是个好归宿了。”
蓁蓁同傅二小姐在京中时交好,即便是来了盂县,也时不时写上封书信,只是到底相隔甚远,书信往来也慢,比不上邸报消息来得快。因此,蓁蓁作为小姐妹,倒是还未来的从傅二小姐那儿得知这个消息。
覃九寒是知道妻子同傅家二小姐的来往的,并未说什么,到底是旁人的事情,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带着蓁蓁躲到盂县这种穷乡僻壤来,不就是想要躲开京中那些尔虞我诈么?尤其是他此时人微言轻,更不能掺和到夺嫡中去。
只是,这傅家二小姐的好姻缘,是好还是不好,却是个说不准的事情。
上一世,因为没有他在科举那么一掺和,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强弱之势并不明显,多半是你坑我一回,我给你下绊子一次,他当时又是抱着制衡的心思,虽说没有参与其中,但煽风点火的事情没少做。
本来么,要做权臣,朝中一派和睦,他这个权臣岂不是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但皇子相争,他作壁上观,不但两位皇子要想尽法子拉拢他,连梁帝也因为皇子相争,对他格外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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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记得,因着皇子相争,朝中大臣站队的不在少数,而傅家恰恰是不曾站队的少数之一。傅家主家是出了名的滚刀肉,甭管皇子上门游说拉拢多少回,不站队就是不站队。那时他还高看傅家一眼,觉得傅家倒是有聪明人在,只是想不到,这一回,二皇子失势败走南疆,傅家竟然这么快就上了太子的船,连女儿都献上了。
莫说什么婚姻之事,也许是小儿女看对了眼,高门间的婚事,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更别说是皇族太子的亲事了。傅家二小姐嫁入东宫,傅家就彻彻底底同太子绑在一起了。而远在南疆的谦王,恐怕此时已经嫉恨上了傅家。
毕竟,这女儿早不嫁晚不嫁,等他被赶出京城后,便嫁到东宫了,摆明了是向太子投诚。
而此时远在南疆的谦王,的确如覃九寒所猜测的那样,正看着邸报咬牙切齿,脖子上青筋毕露,怒上心头,气到了极点,怒而拍桌,恨道,“傅家!傅家小人行径,算什么望族。”
旁边伺候烛火的太监慌忙跪地,不敢作声,就见主子气急败坏掀翻了邸报,冷笑道,“好一个傅家。当初我上门拜访,傅家顾左右而言他,说什么愿为我所用,愿效犬马之劳。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还当傅家是什么忠臣呢!也不过是没风骨的墙头草,甘愿做梁喻的走狗。”
跪着的太监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他还嫌自己活得不够长,一点都不想听这些朝中辛秘。但他不能起身逃开,只能继续听主子怒火冲天的骂声。
谦王气得冷笑,随即闭目沉住气,淡淡道,“他不是要娶妻么?我这个做弟弟的,总得给皇兄备一份厚礼吧。南疆苦寒,实在没什么奇珍瑰宝,唯独美人颇有风采,不如也让我那好皇兄开开眼界吧。”
太监暗暗叫苦,太子定亲,您送什么不好,偏偏送女人,这不是打太子妃的脸么?偏偏太子妃还什么都不能说,毕竟,太子妃日后是要做中宫皇后的,不贤良淑德如何做皇后。
谦王自忖想到恶心人的法子了,也不生气了,还吩咐侍从去好好挑几个美人,然后目光落到小太监身上,道,“我听说,我那皇叔在找人?什么人啊,惹得我那不解风情的皇叔都动了心,都找到南疆来了。”
太监小心翼翼看了看主子的脸色,见他似乎怒气已经消了,便赔笑开口道,“奴才听侍卫大人说,说是来找个叫珍娘的女子,找了许久了,未曾有什么消息,所以才找到南疆来了。”
“呵。”谦王嗤笑,不屑道,“梁家都是些什么痴情种?一个被贵妃迷得昏头昏脑,一个被个乡野女子迷得神魂颠倒。也罢,我那好皇叔这般痴情,我这做侄儿的,怎么袖手旁观呢?吩咐下去,帮着找找,卖个人情也是好的。”
他身处南疆,已经是丧家之犬一般,更不愿得罪了人,嘴上不屑,但面上还是要出手相助的。
太监喏喏应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出了书房,暗暗松了一口气。谦王如今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似他这般伺候的太监,都觉得主子越来越难伺候了。
……
满月宴和封号宴之后,覃府终于迎来了杨辉同玉纤的喜事。虽然两人都是下人,但一个是覃府的管家,一个是蓁蓁身边的四大丫鬟之一,比起一般的下人,也算是有面子了许多。
蓁蓁对身边的丫鬟很有几分宽容,玉纤出嫁,她还特意添了嫁妆,又将玉纤唤到身边,细细嘱咐道,“日后若是遇见了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做主。你我主仆一场,是难得的缘分。你嫁入杨家,日后还在府中伺候,这缘分还得更长些。真要遇见了什么事,别怕事,来找我替你做主。”
玉纤垂泪,感恩不已,她知道自己原本是没机会到夫人身边伺候的,但那时候夫人心软了,可怜她才将她带回府里的。所以她一直很感激夫人,也想着日后定要回报夫人。这一回的婚事,杨辉原先求娶的是玉泉姐姐,现如今成了她,她一直担心夫人心中不喜,毕竟,她比不上玉泉姐姐在夫人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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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想到,夫人非但没有不悦,更是又是添嫁妆又是要给她撑腰。
玉纤一袭大红嫁衣,含泪抿唇,恭恭敬敬在地上给主子磕头,然后应道,“是,夫人。奴婢不怕,奴婢是夫人的人,不会随意让旁人欺侮了去的。”
面前的女子含泪却笑着,面若春华,一身嫁衣如火般耀眼,真正是个美人。蓁蓁摆摆手,让喜婆扶她出去,一阵敲锣打鼓,终于送走了后院的第一个出嫁的丫鬟,虽然只是从丫鬟院子送到了杨嬷嬷他们的院子,不过几百步的距离。但依旧让后院的人心浮了起来,不少适婚年纪的丫鬟开始琢磨起自己的去处了。
第117章 ...
官宦人家做丫鬟的, 无非就是三条出路,要么被主子看上抬做通房,要么嫁给府中的仆人侍卫之流, 日后成了亲依旧在府里头伺候;要么就是嫁到府外去。
这第一条路, 也不是谁都有这种攀龙附凤的心思, 少数自忖容貌生得不错的,见连玉泉和玉腰都没被抬做通房,更加不敢有这种心思。
第二条路则有先例,算是比较好的路子,譬如玉纤, 嫁到府里头, 嫁的男人也是府里头主子面前得用的, 家中婆母也是夫人跟前说得上话的, 嫁了之后,非但没有疏远,反而更得主子信任了。
至于第三条路,大部分从京城跟着来的丫鬟是不作考虑的, 毕竟, 她们若是嫁到盂县,等日后大人被调走, 她们便没有了靠山, 只能由得婆家欺负。
因此,一时之间,后院里头“私相授受”的事情都变多了, 不少还未娶妻的管事、仆人,似乎也被杨辉春风满面的模样给刺激到了,纷纷动了心思,时不时来后院走动走动、扰得后院一池春心。
杨嬷嬷自是很生气,发了好几通火,蓁蓁听玉腰说了,才找杨嬷嬷说了几句话,她说,“愿意从京城跟着来盂县,可见还是十分忠心。再者,婚事乃人生大事,也不好盲婚哑嫁的,她们既是知道为自己打算,总好过胡乱嫁人,落了个凄惨下场。主仆一场,我还是希望她们也觅得良人的。”
杨嬷嬷本来有些私心,毕竟后院这股私相授受的风气,多少和杨辉娶妻有些关系,她自己也很几分心虚,所以早早便摆明了态度,怕上面主子怪罪,听蓁蓁这般说,杨嬷嬷松了口气,道,“主子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蓁蓁又道,“只是私相授受说起来总是不好,也怕带坏了府上的风气,浮了人心。眼下府上又有了小主子,再闹出什么桃色丑闻,就不大合适了。”
杨嬷嬷又提起了心,“主子说的正是我担忧的。我就是怕大家都心思浮了,再出什么差错,闹出什么两女争一夫,两夫争一女的事端,徒惹得外人笑话。”
蓁蓁也沉思点头,“男婚女嫁,本来就是人伦天性,拦是拦不住的,也没有理由去拦。要不这样,嬷嬷您看成不成?您辛苦些,后院的丫鬟,您同她们私下说一说,若是有想嫁人的,到您那儿留个名儿。您再帮着相看相看,至于私相授受这种事情,您也同她们说清楚就是,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就说是我说的。”
堵不如疏,但也不能太过仁慈了,反倒让下人觉得主子好欺负。蓁蓁御下向来如此,不愿在小事情上太过严苛,即便是罚,也都是小惩大诫。毕竟,下人也是人,爹生娘养的,不过是家中贫寒才做了奴婢,何必不把他们当人呢?就连她自己,当初也因为家中落败被贬入奴籍,自然也能感同身受。
但和善不代表毫无原则的善,真要这样,何必去雇佣什么奴婢,直接做个普度苍生的菩萨不就行了?因此,该有的惩戒都要有,底线是不能触犯的,一旦触犯,即便是蓁蓁这般好脾气的,也不能轻易饶过,不然府中就全乱套了。
覃九寒原先还担心妻子心太软,处理不好后院的事情,后来得知杨嬷嬷去了丫鬟那儿一趟,一夜之间就把这股不正之风给按下了,惊讶之余,倒有几分自豪。蓁蓁心软归心软,但比起从前,到底多多少少能硬起心肠了,似乎就是在生了孩子之后,一下子做事也好,为人处世也好,都变得成熟了不少。
……
清明前后,外出许久的孙卢和玉泉终于回来了。这一回来,不但带来了许多新鲜的绣法绣样,而且带来了一个颇为令人震惊的好消息。
蓁蓁看着面前跪着的玉泉,心里很是震惊,随即沉声道,“是不是孙卢欺负你了。”
一旁的玉腰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应和道,“对啊,玉泉,好好的,你怎么想要嫁给孙卢呢?你嫁给他,日后还能和我们一块儿走么?”
蓁蓁却不准玉腰继续说了,轻斥道,“玉腰,你出去,我有话和玉泉说。”
玉腰犹豫片刻,还是不情不愿出去了,临走前都忍不住掉了眼泪,委屈伤心的模样,看得玉泉也跟着心头一痛。
玉腰出去之后,蓁蓁缓步走到玉泉身边,弯腰将人扶了起来,一道坐下后,才推心置腹道,“玉腰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你若是真的喜欢孙捕头,我决不会拦你。人和人的缘分有浅有深,我也从来没想过一定要逼着你们在我身边伺候一辈子,没有那样的道理的。”
玉泉忍不住掉下眼泪,“夫人,玉泉愿意一辈子在您身边伺候。”
蓁蓁眼睛也有点湿湿的,她一向是个眼窝很浅的人,动不动就掉眼泪,这回却忍住了,反而笑着安慰玉泉,待她止了眼泪,才继续说道,“傻姑娘,哭什么,你若是找到喜欢的人,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我是真的想问清楚,怕你日后后悔。你是真心实意喜欢孙捕头,想要嫁给他做妻子的么?不是因为其他任何别的理由,无关其他,只是因为喜欢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