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棉没握稳筷子,叭嗒一下掉落在地。
她缓缓神,问道:“真的能够实现吗?”
“这是任晟天给我的建议。”肖让讲得有板有眼,足以证明他现在非常清醒,“我们手头有乔叔叔大量的照片,还有他参加厨神大赛的视频资料,肯定没问题的。”
肖晋齐和曲海玲都没说话,他们深知这件事情,乔棉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好,那就照你说的办!”
乔棉答应得很爽快,恰好在肖让的预料之中。他边喝汤,边给任晟天回了一条信息。收起手机,肖让双眸闪着饱含期待的光芒:“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改口叫乔叔叔爸爸!”
曲海玲紧绷的心弦渐渐放松:“是啊,我们俩老家伙也盼着小棉早日改口。”
乔棉微微偏过头,虽未开口,心底已如温泉水淌过,全身上下随之暖意盎然。
桌子底下,肖让握她的手,像玩游戏的小朋友那样轻轻摇晃。
“这一天,我等得好苦,总算要名正言顺了!”
“瞧这孩子,脑子还是转不过弯儿来。”曲海玲不禁打趣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家人,以前就是,一直都是。”
肖晋齐举起酒杯,仰望天花板虚无的空气:“老乔,你放心吧,我和海玲会好好照顾小棉。”
“爸,等等!”肖让胳膊一横,阻止肖晋齐立即将酒饮下,“应该照顾小棉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您和妈妈不要越俎代庖!”
“两种‘照顾’,词一样,意思不同。”肖晋齐解释。
“我才是和小棉共度一生的真命天子。”肖让也端起高脚杯,他徐徐起身,原地旋转,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鞠躬,“乔叔叔,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小棉!”说完,肖让仰脖,把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
肖晋齐失笑:“你妈妈说得对,你赶紧配合医生的治疗,把脑子腾腾干净。婚礼上再稀里糊涂的,闹出笑话如何是好?”
肖让早有准备:“昨天刚去医院复诊,袁主任说我恢复得不错。”
“迟迟等不来调查结果……实在不行,改天我直接找宋伟山当面对质去!”
话虽如此,但肖晋齐熟谙生意场的明争暗斗,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他望着儿子脑袋上的弹力网套,暗暗叹口气。不过,感伤归感伤,肖晋齐神情间并未显露。
见气氛变得凝重,曲海玲连忙转移话题。
“我上次去保养车,认识了一位服装设计师,全国一线城市都有她的工作室,好多明星都找她设计红毯礼服。她叫什么名字来着?”曲海玲回头看向秦阿姨,“小秦,帮我回书房拿下包,深咖色的那个,里面有设计师的名片。”
肖让却说:“妈,我和小棉崇尚简约朴素,设计师我们自己联系就好。”
曲海玲摇摇头:“人生大事,不能马虎。”她接过秦阿姨找来的名片,上面一连串的英文字母令曲海玲头疼:“花体字我认不全。你们看看吧,跟她报我的名字,量体裁衣八折优惠。”
“妈——”
“好的,阿姨,我联系她。”乔棉拦住肖让的话头,“婚礼那天,我们争取做最耀眼的一对新人!”
-
设计师名叫桑瑜,长夏市是她的家乡。
桑瑜此番回家,一是探望父母,二是开立新店,她想把长夏市这家店打造成国内个性化定制礼服的NO.1。
乔棉和肖让如约来到门店。
接待他们的是个面熟的大男生。乔棉打量半天,总算想起来了:“你叫于小帅对吗?你记得彭磊吗?你们曾经是同学。”
男生也认出了乔棉:“你是……病房里的姐姐?”很快,男生发现了肖让,不觉脸色通红,“砸伤你的人不、不是我……”
肖让置若罔闻,把乔棉拽到一旁:“不要跟陌生人聊天,很危险。”
“小让,你不认得他了?”乔棉发怔,“你被送到急救中心抢救,苏醒之后,宋伟山带着一帮人赶到医院,就是叫这个男孩子背黑锅向你道歉的。”
肖让目不斜视:“我们是来挑选礼服款式的。”
为了避免刺激他脆弱的神经,乔棉决定放下旧事不再提及。她问于小帅:“设计师在哪里?我们约好五点见面谈。”
“她不在店里,大概过一会儿才能回来。”于小帅如实答道,“我先领你们去看图样和相册……”
“不用,谢谢。”肖让微弯了腰,贴近乔棉耳畔,“宝宝,这儿阴森森的,说不上怎么回事,我觉得很不舒服。我们走吧,去找之前联系过的那个裁缝老师傅。”
乔棉低头看表,五点零三分。
仅仅等待三分钟,肖让就已表现出焦躁了。
她环顾四周,门店的室内装饰有别于市面常见的婚纱礼服摄影店,没有挂满整面墙的成衣样品,也没有明光可鉴的落地穿衣镜,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放大的手稿喷绘图纸,仿佛是设计师渴盼与顾客建立起某种审美上的联系。
“等到五点十分,好吗?”乔棉说,“到那时,设计师还没回来,我们就离开这儿。”
“哦。”肖让极不情愿地坐到靠窗的沙发上。
于小帅讨好似的,展开一份餐单请他们过目:“两位喝点什么?”
肖让盯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半晌后反问道:“饮料是免费的吗?”
于小帅一愣:“不是。”
“知道了。”肖让勾勾右手食指,示意于小帅靠近些,“你们这里是高端礼服定制,为什么连喝杯纯净水都要收五十元?黑店吗?”
叮!
门口传来刷卡开门的响动。
一位白衣女子推门而进,望见沙发座这边有人,便款款走向他们。
“抱歉,我处理了一点个人事务,叫你们久等了。”
乔棉颔首致意:“桑小姐,您好,我们是曲董介绍的。”
“曲氏餐饮的曲董?”桑瑜笑道,“这么说,您是她未来儿媳?曲董果然没骗我,你样貌出众,穿上我设计的礼服是最好的宣传了!”
“过奖。”乔棉有备而来,“您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一件,是去年燕都电影节郭璇走红毯穿的那条杏色长裙,尤其是背部的细节,看一眼就忘不掉。”
桑瑜谦虚地笑笑,坐到乔棉和肖让对面的沙发上。
“曲董大致说了你们的需求。我的想法,跟她有一点点不同。草稿已经画好,你们提提意见。”桑瑜冲于小帅挥挥手,“你去办公室一趟,我桌上有个红色的文件夹,拿来给客人过目。”
于小帅步履飞快,取来设计图的同时,还递给乔棉一瓶未开封的水。
“姐姐,你喝。”
乔棉谢过他,迫不及待欣赏桑瑜的作品。肖让帮她拿着水瓶,注意力却集中在瓶底的价签上。
桑瑜一共画了三套样稿:室内举行结婚仪式的婚纱、室外餐会的敬酒待客礼服裙和一套象征着百年好合的传统款式礼服。
乔棉从未想过,一个陌生人能把自己的心思摸得那么透。
时值夏日,桑瑜却推陈出新地讲婚纱设计为长袖镂空蕾丝款,胸前为圆领、后背是V领,刚好可以呈现锁骨的线条美。
“你别看它是长袖,下摆又是小拖尾,我亲手精选的面料,舒适透气绝对不闷汗。”桑瑜耐心地讲解,“上半身有两层,防止走光;下半身是五层,面料蓬松度很好,版型大气显腰身,不用再穿累赘的裙撑。”
“小让,”乔棉呼唤肖让,“我很喜欢,你觉得怎样?”
没人回答。
她转头,却发现肖让不知所踪。
桑瑜也是一头雾水:“我只顾着和你说话,人去哪儿了都没注意?小帅,小帅——”
“桑总,我来了。”于小帅从进门处跑上前,“有什么事吗?”
“你看见这位先生了吗?”桑瑜高声问。
“没有。”于小帅眼神发直,“我帮您取完文件夹,给这个姐姐拿了瓶水,然后就去门口站着了。”
乔棉瞬时慌了神:“他伤还没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你别急,只要他没出门口,总能找到的。”桑瑜腾地站起来,指挥于小帅,“愣着干嘛?挨个屋子找啊!”
第29章 秘密会议
工作室的门店, 分为楼上楼下两层, 一共包括七个房间,外加一个简易厨房和一个卫生间。乔棉找遍了每间屋子,都没能发现肖让的身影。
正当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于小帅说:“这间屋子的门怎么开了?”
乔棉赶忙跑过去查看。
一间朝北的屋子,门半掩着, 隐隐透出呛鼻的霉味。
桑瑜也跟了过去,瞅着门上松松垮垮被打开的挂锁,她只觉诧异:“奇怪,除了我, 谁还会有这间屋的钥匙呢?”
“屋子为什么要锁起来?是废弃不用的吗?”乔棉追问。
“算是吧。”桑瑜说, “这间屋常年不见阳光, 墙上都长了苔藓。原本打算储存礼服面料的,下过几场雨后毁了不少东西, 我就及时止损,放一些淘汰下来的草稿在里面。”
乔棉心中疑窦丛生:“纸不是更怕受潮吗?”
桑瑜抿抿嘴唇, 开始变得不耐烦:“我说的草稿,和您看到的纸上的画稿,不是一个概念。隔行如隔山, 现在不聊这些, 找人要紧。”
于小帅火上浇油地说了一句:“难道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不成?”
他刚说完,乔棉就清楚地看见,这间北屋的窗户开得很大, 似乎窗台上还留有模糊的鞋印。
“这扇窗子通向哪里?”
“后楼是一条巷子,处于待拆迁的状态。”桑瑜的语气越来越急促,仿佛刻意掩饰什么,“我觉得,肖总身为曲氏餐饮集团堂堂接班人,他会开这种不过脑子的玩笑吗?跳窗逃跑?别逗了,这是二楼!”
乔棉绕开地上堆积的杂物,冲到窗台旁往下望。
不知怎么,她突然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写字楼的底商,层高远比普通住宅要高得多。粗略目测,从这扇窗到地面,垂直高度至少八米,贸然跳下去必然骨折。
“没办法,只能报警了!”
乔棉拿起手机,还未拨号,就被桑榆制止:“您不能在这里报警。我可是新店开业,您整出一条□□来,这不是砸我的金字招牌吗?”
“桑小姐,您什么意思?”乔棉察觉不妙,“于小帅一直守着大门口,既然肖让不是从正门走的,这里又没有后门,我可以合理怀疑,他在您的工作室失踪了——”
“宝宝接电话!宝宝接电话!”
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僵持。
肖让何时为乔棉换的手机铃声,她全无印象。而屏幕上闪动的,是姜旭的号码。
“小旭,不好了……”
“你旁边有人吧?”听筒里传来肖让的声音,他提醒乔棉只听不说,“给你拿瓶装水的于小帅,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憨厚。还有那个设计师,她的心里也有小算盘。”
乔棉定定地站在原地,等待下一步指示。
“我妈看人一向很准,这回恐怕上了贼船,她给那个设计师投了一笔钱……算了,见面谈,你的安全最重要。”肖让快速说道,“宝宝,你不要再跟他们废话,立刻出门,彭磊开着车在路边接应你。”
“喂喂?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乔棉把手机举到眼前,自言自语道,“信号只有一格。稍等啊,我找个信号好的地方!”她蹬蹬蹬几大步下了楼,径直走出工作室大门。
三家商铺之外的街边,彭磊打开双闪,胳膊伸得老长在副驾驶窗口来回摆动。
乔棉匆匆跑过去,坐进车后排座仍是紧张难安。
“小彭,到底怎么回事?”
“乔总,具体的我也说不好。”彭磊将汽车驶向曲氏餐饮的办公大楼,“肖总和姜总都在公司等您,好像曲董也被他们请来了,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
会议室里,曲海玲坐于主席位子,左右手分别是肖让和姜旭。
他们应该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剑拔弩张的激烈“讨论”,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甚至地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纸质文件和保温杯。
乔棉放轻脚步,上前拾起杯子,交给彭磊,叫他清洗干净再送回来。
这个外壳镀有珐琅彩的保温杯,是肖晋齐寻遍老牌搪瓷厂为爱妻定做的。杯身呈葫芦形,样式别致典雅,更是世间独一份。据乔棉对曲海玲的了解,若不是被气到忍无可忍,绝不会摔心爱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