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伟山挤出一个笑:“来者皆是客。天热成这副鬼样子,不如到院子里坐一坐?”
“宋总,您不累吗?”肖让一语点破宋伟山的虚伪,“说句话半文半白的,真当自己是从古代穿越回来的厨神?”
“不像话!”宋伟山脸色沉郁,“论年龄,我比你大二十七岁,算辈分,我和肖晋齐共过事,是你的长辈。我不骂你,完全是看你老爸的面子,你可别得寸进尺!”
肖让刚要反驳,乔棉俯身,对他耳语了一段悄悄话。
“你的意思是?哦——”肖让顿悟,他抱着乔棉,抬起一条腿跨过门槛,“吃就吃吧,反正肚子饿了,宋总,我们接受您的邀请!”
宋伟山被他这番操作弄得头晕脑胀,跟不上节奏不说,反应速度也降低了级别。
目睹肖让和乔棉闪身进了院门,宋伟山才恍然大悟,急急忙忙追上来,呼唤手下帮忙:“麻溜儿来两个人,给贵客搬椅子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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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BBQ常见的炊具和烤盘,宋伟山选用的是一种原始陶泥制成的炭炉。
炉子呈细口大肚的样式,远看像水罐,近看又像咸菜坛子。
犹如炼丹摆阵一般,院子里有两只炭炉。
西边的炉子上方架一块五厘米厚的铸铁铁板,牛羊肉切成薄片直接在铁板上加工至八分熟,蘸酱汁食用;东边的炉子整齐地码放着数支铁钎子,腌制好的鸡翅、香菇、韭菜,经明火高温熏制,带着原始的炭火气味。
“别看炉子不起眼,外形朴实无华,内在却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宋伟山的自吹自擂,引得肖让开怀大笑。
“宋总,您是企业家里最好的美食家、美食家里最好的相声演员,不去拜师学艺有点可惜。”
“小子,讽刺不代表幽默。”宋伟山毫不介意,“今天你心情不错,我又请你吃世上最美味的烤肉,咱俩之前的误会,能不能一笔勾销?”
肖让忽然板起脸:“谁跟你一笑泯恩仇?想得美!”
乔棉握住他的手,无声地提醒他言多必失。
“嗯,我都听你的。”肖让捏着铁钎子一端,用厨房用纸吸去鸡翅表面的油,“宝宝,你尝尝,我闻着还行,你觉得好吃才是真的好。”
宋伟山啧啧咂嘴:“和你爸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把老婆当成小孩儿疼爱。”
肖让微笑:“宋总,羡慕吧?”
“臭小子,没大没小。”宋伟山的表情忽阴忽晴,依然保持着基本的客套,“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哪懂孤家寡人的痛苦?”
“宋总,宋叔,我叫您一声叔叔,”肖让追问,“我长到这么大,看见不少女人围绕在您身边,为什么您一个都看不上呢?”
宋伟山叹口气:“你才几岁?懂什么叫一见误终身?”
肖让松开怀抱乔棉的手,大步流星冲到宋伟山跟前:“叔,您算是低估我了——”他回头望望专心品尝鸡翅的乔棉,说:“她,小棉,我第一眼见到她,就决定这辈子只跟她在一起!”
第32章 貔貅的启示
“你小子真是个痴情种。”宋伟山幽幽叹道, “假如我当年有你一半儿的执着, 也不会让到手的缘分白白溜走。”
肖让忽然憨笑两声:“宋叔,感情和缘分,二者缺一不可,只有缘分,对方要是对您没感觉的话, 您做再多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哪里轮得到你来给我上课?”宋伟山满脸的不高兴。
“是,您是长辈,不该由我告诉您怎么追求窈窕淑女。”肖让歪了脑袋,“话说回来您以前喜欢的、叫您耽误了大好青春的人, 究竟是谁呀?”
宋伟山说:“你都不愿意跟我和好,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么私人的事情?”
肖让眨眨眼, 信口胡诌了两个名字。
“叔,依我猜, 不是您一开始创业团队里的李阿姨,就是后来把小火锅投放市场推广的那个婷婷姐。我见过她俩, 本人比网站上的宣传照还要漂亮……”
“打住!”宋伟山像是被搅扰得十分痛苦,他躲开几步远,“美食街我们后厨门口发生的不愉快, 真的是一场意外, 装车的时候谁都不想费心搭把手,才把路过的你砸伤了。”
肖让清清嗓子:“咳咳,宋叔,今天不聊这个。我只想打听打听, 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了您的法眼?”
宋伟山避开肖让的灼灼目光:“我的秘密,只跟最亲近的朋友说。”
肖让不紧不慢地问:“您是不是看着我长大的?虽然我爸和您是竞争对手,但我家主打烤鸭家常菜,而您主打火锅,我们之间是良性竞争,不存在水火不容的仇恨,对吗?”
“没有深仇大恨?”宋伟山气乐了,“肖让,你脑子坏掉了吗?你跑到后巷来偷窥我们厨师调制火锅底料,正赶上卸车受的伤,然后又是120又是110一通操作,你当时怎么不说和我认识了好多年?”
肖让瞅瞅乔棉:“宝宝,我不是晕过去了吗?谁报的警?”
乔棉不知他是的确想不起还是故意这么问,也随之变得糊里糊涂:“巡店的时候,彭磊不是跟你失联吗?他找到你你已经满头流血,前面发生的意外他也不清楚。”
宋伟山面不改色:“清者自清,我积极配合警方调查,相信他们会还我一个清白。”
“哎,宋叔,话别说太满。”肖让脑海中灵光一闪,回忆起关键细节,“如果那天只是卸车事故,那个于小帅为什么被你逼得给我下跪?”
“他是罪魁祸首,应当负全部责任。”宋伟山神色有异,不禁反问,“一分钟前,是谁说不聊这事的?难不成你说完就忘?”
肖让眉头微蹙:“医生说,我脑子出问题了。”
“好吧,看在我和肖晋齐相识多年的份上,你的医药费我来结。”宋伟山略作停顿,紧接着又说,“不过,要等警方查过监控录像,公布调查结果,我再抽空把钱打到你们公司的账户。”
“宋叔,美食街后巷根本没监控探头,您唬我。”肖让咧嘴一笑。
“你……难为乔棉,能忍得了你。”宋伟山头疼不已,扶额感慨,“你们婚礼哪天办?就算我们有误会有过节,礼金我是会按时送到的。”
“您愿意来参加就更好了!”肖让双目圆睁,“发请柬的活儿,我交给助理办,稍后我明明白白跟他说,让他给您寄一张。”
宋伟山敷衍地嗯了一声,随手递过来两串烤好的素菜。
“谢谢,您别忙了,”肖让委婉谢绝,没有接烤串,“我不敢吃外面这些东西,因为今天要回医院复查验血。”
正聊着,乔棉的手机响了,刚刚接通,彭磊急得火上房一般大吵大嚷。
“乔总,我就停个车的功夫,你们跑哪里去了?肖总和您在一起吗?他的手机怎么提示已关机?”
“别担心,小彭。”乔棉轻声回复,“我们就在离医院南门五百米远的一个小院儿里。”
彭磊问:“有门牌号吗?我去找你们。”
“我问一下,然后给你回拨过去。”乔棉挂断电话,走到宋伟山身旁,“宋总,您这院子的详细地址和门牌号是多少?”
宋伟山满腹狐疑:“怎么,你真打算给我寄婚礼的请柬?”
“肖让的助理要过来接他。”乔棉照直说道,“市里新修新建了不少工程。宋总,您也了解,我才回来一个多星期,很多路还不熟悉。”
“宝宝,我给彭磊发了定位信息。”肖让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了难题,“他说,这地儿他来过,曾经是个私房菜馆,某一天毫无征兆的,老板卷走顾客办会员卡的钱跑路了。”
宋伟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可以呀!你们曲氏餐饮的员工都有通天遁地的本领。我也是出现这院子知道前租客的‘事迹’。”
乔棉与肖让对视一眼,谁都没接话。
宋伟山落了个不自在,神情怏怏不乐的,转身守在炭炉边上,盯着铁板表面的肉片发愣。
明眼人看得出来,宋伟山有心事。
乔棉一向心思细腻,善于察言观色。她总觉得宋伟山望着肖让的眼神不对劲——那双形状酷似鹰隼的眼睛,透出异常犀利的光,仿佛既对肖让恨之入骨,又想要呵护肖让照顾肖让,显而易见的自相矛盾。
彭磊很快找上门。
宋伟山的下属领彭磊进门时,两人不约而同绊了一跤,各朝左右两侧倒去,撞翻了门内放置了两尊貔貅雕像。
宋伟山压抑了近二十分钟的怒火,刹那间得以爆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们眼睛长在脚底板上吗?走路不会看路?!”
早先的经济新闻曾报道,宋伟山大老远从庙宇请回这两尊貔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说来也很神奇,自从貔貅运达长夏市,宋伟山名下的产业突然出现转机。
原本火锅的市场份额差点被同类产品替代,但是貔貅坐镇,宋伟山注册的品牌“超牛”分享锅和“圆丰”小火锅,用了短短十天左右,一举超越同期开店的其他品牌,挤进了网络热搜美食榜的前三名。
院门里面除了貔貅雕像,另外堆着成箱的一次性餐盒。彭磊摔倒在纸箱山下,被压得狼狈不堪。
肖让和乔棉赶忙扶他起来。
“有没有受伤?”
彭磊尴尬地摇摇头,表示并无大碍。
“我还好,骨头没事,最多是胳膊肘和膝盖擦破点皮。”
宋伟山的那个下属可惨了,劈头盖脸地被宋伟山一通吼。
“就你这种没头苍蝇的瞎子,别在我这儿干了,立刻回公司,找财务结清工资,滚蛋!”
“宋叔,消消气。”肖让不合时宜地劝道,“您甭跟小孩儿一般见识。再说了,骂脏话有损您的光辉形象。”
“闭嘴吧你!”宋伟山气不打一出来,“今天这事,要怪就怪你跑上门添乱!你就是我命里的扫把星,肖让,我这辈子,就不该和你们肖家扯上半点关系!”
听着宋伟山的厉声呵斥,肖让毫不介意地笑笑。
他和彭磊一起,同心协力扶起院门左侧的貔貅雕像。
那个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年轻下属,见状也动手效仿,招呼其他同事,抬着貔貅慢慢推回原位。
有个人察觉异样,半途松了手,敏捷地跳到一米外的空地上。
“有、有东西……爬到我腿上咬我……”
“至于嘛,毛毛虫也害怕?”肖让摆正自己面前的貔貅雕像,走去查看另外一尊,上下左右瞧个遍,都没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
本想帮忙却被阻拦的乔棉,视线停在原地蹦跶的那个男人身上。
她眼尖,霎时间望见了男人小腿肚爬着的异物——
三角形的脑袋、细细的脖子、一双滴溜乱转的凸起的黑眼睛,还有四条短腿和一条长尾巴。
这个小家伙皮肤上密密麻麻分布的疙瘩,令乔棉浑身不舒服。
“大惊小怪,没见过宠物蜥蜴吗?”宋伟山吼道,“停停停,别跳了,你把它掉地下踩死怎么办?”
肖让定睛看去,心里明镜似的。
不同于其他人的紧张和害怕,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宋叔,我从前听说您是重口味,今天才算见了真章!您要是喜欢养冷血动物,我给您多弄些优良品种,不瞒您说,我有熟人,鳄鱼蟒蛇都能搞到。”
宋伟山左臂弯向胸前,将蜥蜴放于手腕上方。
“呵呵,谢了。顾好你自己吧,肖让,你和你的助理撞倒貔貅,罪过不小。但凡我有破财的兆头,我肯定饶不了你!”
肖让正要怼回去,半蹲在地上的彭磊拽拽他的裤管。
“肖总,这尊雕像里也有一只。”
“是吗?”
彭磊朝右前方指了指,肖让一望,果然,一只同款不同色的蜥蜴,极其缓慢地爬出貔貅的大嘴。
他弯腰,抓起蜥蜴放在手心观察。
蜥蜴体型瘦小,像是许久不吃食物、不见阳光,一副恹恹的病态。
不出五秒钟,他脸色变了。
“宋伟山,你玩什么把戏?为什么把蜥蜴养在貔貅肚子里?”
“小子,别以为我会给你几分薄面,”宋伟山双眼血红,怒气冲冲地吼道,“竟敢直呼我的大名,你皮痒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