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前两年的时光,他们没有交谈过一句话,却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被众人定义为超乎完美与格外不完美。
理应是这样的,身份悬殊的俩人,做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就好。
直到有天他看见一则新闻,有个人贩子抱着一个在挣扎的小女孩,被路过的女高中生救下,人贩子急了眼对她拳打脚踢,她却还是紧紧地抱着孩子不放。
这番举动引来巡逻的警察,人贩子被抓住,小女孩平安无事。
新闻里女高中生的脸被打了马赛克,媒体并未将她曝光,只说是一名见义勇为的学生。
凌初是在经过向日葵幼儿园的围栏外看见她的,因为受伤她请了一周的假,正在和小朋友们玩游戏,而那个被差点拐卖的小女孩也在其中,甜甜地笑着扑入她怀里,那正是沈琴班里的小朋友。
她秀丽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是开心地与孩子们玩在一起。
原来被媒体宣扬见义勇为救下小女孩的人是安思危。
那一刻,他的心里发酵出一种奇怪的念头,多少年了都忘不掉那场悲剧的发生,却在见到这样的她时全身冰冷的血『液』才有了一点暖意。
所以,他故意申请转班,指名要安思危来给自己补习。
想尽办法去招惹她、接近她,想和她说说话,想让她看见自己。
可是,他不懂得怎么和女生相处,只能用着最笨拙最恶劣的方式来引起她的注意。
即便被讨厌,但至少她能记住他了。
就是喜欢惹她生气、看她发火,喜欢她的善良勇敢,喜欢她偶尔笑起来的模样,就连她冷冰冰的表情都喜欢。
如果这就是别人口中定义的喜欢,他承认喜欢她,很喜欢,喜欢到有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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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思危放下笔,抬头扭了扭脖颈,却见凌初在看着她,诧异地问:“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他放柔了表情,“刚刚醒。”
安思危不放心地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嗯……好像是退烧了。”
“不对。”他突然俯下身,额头相抵,看进她眼里,笑说:“这样才对。”
两朵绯红不经意地捎上她的脸颊,快速拉开俩人距离,结巴道:“你……你怎么有那么多坏思想!”
他无辜的眨巴着眼睛,“你的手这么凉,怎么『摸』得出我还烧不烧?”
被他这么一说,安思危觉得也有点道理,可刚刚俩人离得这么近,想想还是脸红。
“安思危。”
“嗯?”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她『露』出小女儿般骄傲的神态来,“爸爸给我取的,他说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所以我叫安思危。”
“可是爸爸已经去世了。”她垂眸,说出在母亲面前不忍说的话:“我很想他。”
空气中有难掩的悲伤在弥漫开来,凌初用手揪住自己的左胸口,心脏处隐隐泛疼,一直都好不了。
“我知道。”他用着很低的声音说:“他们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春暖花开,比这儿好。”
安思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他为什么说的是“他们”,那个“他们”还有谁。
凌初敛了神『色』,看眼窗外的夕阳,“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在路上的时候,他问:“你每天放学急着走就是为了去向日葵幼儿园?”
“嗯。”她点头应了声,没有多做解释。
到了幼儿园后,凌初跟着她往里头走,当看见安思危的母亲时,一瞬间他全都懂了。
“这是我的妈妈。”安思危丝毫不避讳,大方介绍。
沈琴看不见女儿在与谁说话,猜测道:“同学?”
“阿姨好,我叫凌初,会当凌绝顶的凌,初见的初。”
纵使知道对面的人看不见,他还是有些腼腆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是安思危的同学。”
现在的他哪还有半点当初扔安思危书包时的蛮横样子。
沈琴毕竟是出身于大户人家的,仪态端庄又不失亲切,笑着回:“你好啊,小初。”
这一声“小初”,竟让他感觉眼眶有点热热的。
“阿姨,我送你们回去吧。”
“我们就住对面,方便得很,穿过马路就是了。”安思危催他回家:“你身体还不舒服呢,快点回去吧。”
凌初看了眼对面的小区,估算了距离确实挺近的,便礼貌的和沈琴道别。
他走后,沈琴问:“那天晚上你出去找的同学就是这个男孩子吧?”
安思危实话说:“是的。”
沈琴莞尔:“是个好孩子。”
后来,她想如果看得见该多好啊,就能见一见女儿喜欢的少年是什么样子的。
一定是长得很帅气吧。
第15章
沈琴失明前每个月都会去福利院教小朋友们弹钢琴,后来她看不见了,安思危便延续了这个习惯,只是她教的是画画。
凌初知道后叫上发小们,在周末跟着安思危一起过去了。
福利院一下子来了几个哥哥姐姐,小朋友们可开心了,围着他们又蹦又跳,笑脸动人。
“安姐姐,我们好想你啊!”
安思危『摸』『摸』他们的头,笑着问:“你们最近乖不乖呀?”
孩子们举手争宠般地回:“我最乖!我最乖!我我我!”
“今天呢有新的哥哥姐姐加入,来陪你们一起玩。”安思危逐一作介绍:“这个高高壮壮的哥哥叫韩瑞,是我们的篮球队队长;戴眼镜的哥哥叫宁越泽,数学特别厉害;这个漂亮小姐姐叫甘棠,会唱歌会跳舞,这个……”
“这个哥哥……”安思危介绍到凌初的时候停顿了下来,这个哥哥好像没什么特长,总不能说打架很厉害吧?
“这个哥哥长得帅!”有小女孩已经跑到凌初跟前了,甜甜的说:“我要和这个哥哥一起玩!”
凌初相当满意,“小朋友,有眼光哦,以后肯定有前途。”
谁说长得帅不是特长呢。
韩瑞抱着篮球不服了,“我们俩也挺帅的啊!”
宁越泽撇清干系,“别算上我,我和你不是一挂的。”
甘棠早已对他们的幼稚免疫,拍了拍手说:“有想唱歌的小朋友来我这里噢!”
韩瑞跟着抢生意,吆喝道:“来来来,打篮球的来这儿报道!”
宁越泽也不甘示弱:“小朋友们如果不想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韩瑞哥哥一样,就来我这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定会变得很聪明。”
孩子们一哄而上。
安思危心头暖暖的,多亏了凌初有办法,以前每次来福利院都冷冷清清的,现在多好啊。
“安姐姐,今天还教我们画画吗?”
“我们一起画新来的哥哥姐姐,好不好?”
安思危拿出画板,和小朋友们在草坪上席地而坐。
凌初从没见她画过画,好奇地翻了翻素描画册,吃惊的说:“你还会画画?”
“随便画着玩儿的。”
“你能不能有一两个弱点啊?”
“有啊,800米。”
“还有呢?”
“唔……”
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原来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眼前的少年。
“哥哥,你瞧我画的好不好看啊?”有小朋友兴冲冲地把画板递上来。
画上面一个大头小人儿横着眼叉着腰一副要揍人的表情。
凌初问:“这是韩瑞吗?”
小朋友摇头,“是哥哥你呀!好看吗?”
好看个鬼啊,凌初满脸黑线。
“我脑袋有这么大吗?还只有三根头发?”他表示很委屈,可他还不能凶小朋友,“关键我完美的身材比例为什么显得这么身长腿短?”
安思危偷笑:“嗯……我怎么觉得挺像的呢。”
“像吗?”
“简直就是真人。”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凌初竟然来挠她痒痒。
安思危一时笑得躺倒在草坪上,本想拿画板抵挡着,可奈何凌初力气忒大,就差整个人压她身上了。
“原来你还有弱点。”
怕痒,这是个惊奇的发现。
小朋友们在为凌初加油呐喊,他们只觉得哥哥姐姐在一起好开心好开心啊。
凌初低头看着笑得快飙泪的安思危,停下了挠痒痒的动作,伸手给她拨了拨发丝。
“这样子的你真好看。”他留恋极了,甚至舍不得眨眼,轻声说:“特别好看。”
韩瑞远远的朝这边喊了声:“大家快来看啊,光天化日之下恶魔凌耍流氓啦!”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小朋友们不知道“耍流氓”是什么意思,就都特好奇。
安思危觉得脸烫烫的,也不知是笑得太热还是被凌初这样看着,当意识到俩人的姿态很暧昧时,她红着脸推开了他。
太近了,近得都能看见他眼中的自己。
凌初顺势也躺了下来,单手枕在草坪上,另一只手悄悄地握住了安思危的。
那时候的天特别蓝,蓝得令人心醉。
而蓝天下的十指相扣,也令人心动。
“哥哥,你会不会弹钢琴啊?”有个小女孩从甘棠那边跑了过来,怯怯地上前问道。
她叫牧言,特别喜欢音乐,尤其是钢琴,可福利院没有这么好的资源,以前沈琴过来给他们上音乐课时,她听得最认真。
因为喜欢,牧言见谁都会问会不会弹琴,眼神里面充满了期盼。
凌初看着她的时候有点恍惚,仿佛和从前的一个小小身影有了重叠。
“会。”
“太好了!”牧言欢快地拉住他的手臂,想带他去一个地方,用着很珍惜的语气说:“我们这里有一台钢琴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