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转头一看,云崕以手支颐,笑意自桃花眼里一波一波晕开,竟要教人醉在里头。
“……”算了,这也是个美人,他和安安谁栽在谁手里还不好说罢?
萧衍赶紧切换一个话题:“燕国吃了这么大个败仗,颜面扫地,燕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可笑熙王那小儿兀自得意洋洋,不知抓紧布防。”他想想就来气,“这厮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向大魏借兵时许诺千般好处,到现在才兑付不足小半。”
熙王面临燕军的强大威胁时吓得魂飞魄散,同时向魏国和蒲国求援。
蒲国前段时间才与燕国交战,打得民穷财尽,连陪都被对方攻下,这时就要争取休养喘息之机,实不愿再去得罪强大的燕国。
所以熙王求来求去,除了几个附属国和熙军一同发兵以外,就只有魏王萧衍肯借几万人马给他。打散燕军这次进攻,熙国本该按照事先的求借协定,付给魏国一大笔钱。那数额是魏国支付给新夏赔偿金的三倍有余。
魏王虽然是狮子大开口,趁机打秋风,但魏军作战英勇,的确帮着熙国打退了燕军的入侵,这份协议是明白有效、应该兑付的。
不过这时候熙王就开始肉疼了,再说熙国被燕军铁蹄践踏,自身也遭遇极大破坏,正是用钱的时候。因此熙王就找各种理由推诿搪塞,至今也只付了不足两千万两银子。
“小儿?”云崕眼里有很淡的笑意,“你比他也大不了几岁。”
“老熙王在世时知道这个儿子有野心却无能,对他多番压制。最后他是弑掉父兄即位,性情残暴多疑。在他手下,熙国百姓哪有好日子过?”
“受苦受累的不止是熙国百姓吧?”云崕止中似有深意,“似乎还有一人。”
“谁?”
“熙国国师,玉还真。”他好整以暇,“我这里额外接到一条密报,打退燕军后王廷举办庆功宴,熙王借着酒劲对玉还真下手。”
“啪叽”一声,萧衍手中的瓷杯被捏成了碎片。
“什么!”他失声道,“可、可曾得手?”
“那就不知了。”云崕耸了耸肩,“我的人最后见到一幕,是玉还真满面飞红,站立无力,被他抱走了。也不知熙王做了什么手脚,才能将国师也放翻。”
萧衍眼角变红,一掌劈在茶几上:“畜生,真该碎尸万段!”
他声音饱蕴忿怒,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玉还真也是国戚,熙王这么做的确有悖伦常。”云崕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轻吹热气,“我王真是急功好义,替人家国师抱不平。”
萧衍顿时回过神来,也知自己泄露了心事,不由得摆手:“莫再取笑!早知如此,不若束手旁观,让燕军攻破熙都得了!还、还能……”胸口起伏,再说不下去。
他知道自己这番情态落在云崕眼里,那是坐实了人家的揣度。再让眼前这位多抓住自己一个弱点,绝非明智之举。可他气不过、忍不住!
他没有即刻下令发兵去攻熙国,已是理智之极。“你早先怎不告诉我!”他忍不住站起来踱步,心头一股火气越憋越是难过,只想杀人泄恨。
云崕唤人进来收拾地上碎片,再给魏王重端来茶水:“那时我军还未从熙国撤回,我怕你急怒攻心,发令去打熙国都城,那就前功尽弃。”他难得出言安慰人一回,“事情既已发生,你徒自懊恼也是无用,不若想想以后怎办。”
“以后……”萧衍将牙咬得咯吱作响,“不必燕人动手,我要亲手杀了他!”
“玉还真呢?”
萧衍默然,眼里有光芒闪动。
云崕以手支颐:“熙国挡不住燕军多久了,你要快些做好跟燕国短兵相接的准备。”
“什么你啊我。”萧衍不满,“是我们!”
云崕一笑:“为公为私,你还是尽快与玉还真见个面。”
萧衍点了点头,口中仍觉苦涩。
云崕适时换了个话题:“王上最近是太闲了么,居然跑到我这里来唠家常?”这位国君不在他的王宫里呆着,偏要跑来国师府蹭茶喝,就不怕都城里各国暗探横行,哪一个成功刺杀掉他?
萧衍也转换心情,轻咳一声:“这不是有人托我来探望你?”
第364章 嫁娶
“谁?”
他这么聪明,萧衍就不信他猜不着,但依旧老实道:“还能有谁?不就是我那王妹梅矶公主。”接着叹了口气,“她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满国俊彦一个也看不上眼。”
“哦。”云崕连话都懒得说,只差在俊脸写上四个大字:与我何干?
好冷漠!萧衍幽幽道:“她倾慕你多年,虽然有个公主名号,但本身不是王室血脉。你若愿意娶她,梅矶必定乐于恢复平民身份,这样也不算违反了王室不得与国师通婚的规定……”
云崕不待他说完:“不愿意。”
“那你想娶谁!”萧衍按着太阳穴,为今日一连串坏消息而心累不已,“你的安安吗?”难得这趟云崕老实跟着魏国使团从新夏返回,算是和徐广香朝夕相对一段时间。就这样两人还擦不出一点火花,萧衍也知道基本没戏了。
云崕不说话。
“你真想娶她!”萧衍一个脑袋快要变成两个大了,“她可是新夏女王,不再是你的侍女了!”
“所以?”
“即便我大魏与新夏定立协约,新夏人还是恨我们入骨,怎会允许自己的女王跟你成亲?”萧衍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云崕孑然一身多少年了,怎地现在突然想要成婚?“她有什么好,无非就是美得世间罕见。但也仅此而已,区区一个美人怎能与鸿图霸业相比!”
云崕双手在面前交握:“她身份特殊,婚事必然受到世间权势的关注。如果她与燕、晋甚至哪个国家的王室成亲,对我们难道就是好消息?”
当然不是,魏国跟这几国的关系可都不太好。萧衍苦恼道:“你娶得到?”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那新夏女王到底有什么魔力,连眼前这一位都要沦陷?
云崕盯着他:“你不会反对罢?”
反对什么,大魏国师娶新夏女王吗?他当然反对!萧衍呵呵一笑:“当然不!”反对有用?“你要能娶到她,对大魏有利无害,我乐见其成。”
“王廷里若是有人反对?”而且数量不会少了。
“眼皮子那么浅的,自有我帮你挡着。”萧衍打了个哈哈,“国师尽管出手。”九成要铩羽而归,但这不能明说。其实和新夏泯了恩仇,对大魏接下来的计划是极有好处的。
“那我就勉为其难了。”云崕抚着自己下巴,笑得极度邪气,“就算娶不到,她也别想嫁给别人。”
萧衍在心底暗暗同情新夏女王,不过想起玉还真,他又呸了自己一声。自个儿一团糟糕,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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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小雪纷至。
今年第一场雪飘下来的时候,早晨的廷议也临近尾声。
过去这小半年,南陆风起云涌,北陆却风平浪静。新夏国打败普灵之后,北陆就连一点儿地区摩擦都没有了。
不仅如此,刚刚过去的秋天是个丰收季,天公难得作美,阳光充足、雨水稀少,各国收上来的粮食堆满了仓库。
新夏成立以后,平民连续两年可以安心种地生产,流寇、妖怪,都由官府出面派人围剿、驱赶,加上轻徭薄赋之政的继续推行,人们口袋里有粮有钱,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对平民来说,仓禀实而知荣辱;对王廷官员来说,既然粮食生产疆域都暂时不愁了,那么他们就开始为另一件要务发愁:
女王的终身大事。
来年三月,新夏女王可就十八岁整了。
时人成婚都早,姑娘们十五岁嫁人,十八岁都可以抱二胎了。他们的女王出落得一天比一天美貌,也该为王室承担开枝散叶的任务了。
安夏王室血脉,流传至今只剩下两个人。对王国而言,没有子嗣可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傅灵川的血统还特别稀薄,所以繁衍正统后裔的任务当然就落在长乐女王头上。
所以这天廷议最后一项安排说完,冯妙君正要宣布“下廷”,礼监部侍郎杜琨就站出来,恭恭敬敬地提请此事。
百官能站在这里,都因为安夏血脉有了传承,因此在他慷慨陈词了小半刻钟之后,就有两位官员也站出来附议。
这些人,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冯妙君哼了一声:“那么照杜卿看来,王夫可有合适人选?”
杜琨当即道:“傅国师为新夏鞠躬尽瘁,为我王保驾护位,有相随相伴相知之情,金石不换。杜琨以为,傅国师可为王夫!”
冯妙君顺势望向傅灵川,他就立于她右下首位置,这时也抬头看过来。英俊倜傥,是少女梦想中的模样,更难得目光灼灼,眼中的渴望不加掩饰。
他对她的情意,与日俱增。
冯妙君收回目光:“还有其他人么?”
杜琨嚅嗫。
冯妙君稍懂这家伙的心理。此人倒未必得了傅灵川授意,后者的手段不会这样低劣。可这么一来,她和傅灵川之间那层窗纸就被捅破了,以后麻烦可不少。“人选人选,那就得有人得让孤挑选。杜卿,还有你们,真是为孤着想么?”
众人连忙称是。
“那好,再列几个人选出来,挑中满意的,孤自然会说。”这话出来,大伙儿面面相觑。女王言下之意就是对傅国师不满意喽?这是太不给傅灵川面子了。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顶头二位之间罅隙丛生。过去半年里发生那么多事,还需要兄妹两人齐心协力同渡难关,因此从未公开撕破脸。可是女王对傅国师独断专权的不满情绪,随着年纪渐长也是越来越明显了。
傅灵川紧紧抿唇,垂下的右手抓握成拳。尽管一早知道长乐于他无意,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表示不想嫁他,也着实让他气恼。
冯妙君看也不看他,又道:“对了,过去这一年杂事烦忙,孤都忘了过问后宫体例,也不见礼监部上过奏疏。既想让我新夏王室开枝散叶,怎不见你们拿出这份体例?”
后、后宫!众臣惊怔,连傅灵川都不敢相信自己所闻。
第365章 不劳堂哥费心
各国都有后宫体例,可是君主皆为男性,新夏立女王可是浩黎帝国之后头一遭儿,堪称史无前例。鬼知道这后宫要怎么设!
难道也设三宫六院,大伙儿去给她网罗天底下的美男子吗?
“杜卿。”女王笑吟吟红唇轻分,吐出一句能置人于死地的话,“这可是礼监部份内之事。”
这么凉爽的天气里,杜琨额上突然淌下豆大的汗珠。
这规矩能立吗?他敢提笔草拟出第一个字,傅国师就能用神通把他轰得外焦里嫩!
这个时候,傅灵川终于开了口:“好了,杜侍郎提议太过草率,女王不过薄施惩戒。此事压后,再议吧。”他再不出面,这事儿要乱成什么样子?啐,都是一群草包,“王上?”
他还是温文有礼地提醒她一句。
冯妙君还没打算和他正面刚,于是挥了挥手:“行了,下廷。”
廷下众人擦擦汗,赶紧散了。
冯妙君站起来,头也不回往外走,临踏出门前,自有使女替她披上雪白的大氅。
户外飘着的雪正忙着粉饰太平,将一切都盖在银装素裹之下。
她没有选择避雪的回廊,而是迳直穿过梅林。
就在这时,后面有人喊住了她:“长乐!”
王宫中,只有一个人会这般称呼她。冯妙君站定回头,看着傅灵川大步走了过来:“国师。”
傅灵川站到她身边才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然后澄清:“杜琨之言,非我授意。”
“我知道。”冯妙君微微一笑,“你可没有那么笨。”傅灵川喜欢谋定而后动。所以他若是决意动她,那必定是一套组合拳,令人难以招架。
傅灵川回她一个笑容,对身后使女道:“都退下。”
奴婢们当即行礼,依言退走。冯妙君看在眼里,目光微闪。
果然傅灵川接下来的话就私密了:“长乐方才所言,只是气话罢?”
“哪一桩?”她心知肚明。
“后宫。”傅灵川只觉这两字嗝应得很,光说出来都让他心口发堵。
冯妙君哼了一声:“就许你们男人有三千佳丽,到我便不能三宫六院了?既是国君,就要有国君的体例!”
男人?呵呵,玩得一手好双标。
傅灵川长叹,声音中满是无奈:“长乐,莫要淘气了。你便说来,我要如何作为,你才肯嫁给我?”
冯妙君停下脚步:“我与堂哥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爱。”
她浑身裹着大氅,和雪地一样白,白得让傅灵川刺眼。只有那张小脸粉嫩,乌眸水亮。她的红唇也饱满而莹润,却能吐出这样残忍的字句。
傅灵川嗓子很干,忽然伸掌按向她肩膀:“你和谁能有男女之爱?”
他只是下意识想抓住她质问一番,可是指尖堪堪触着她单薄的肩头,就有一股浑厚的力量油然而起,将他的手指一下弹开。
坚决、果断、毫不客气!
她的目光变得深沉,声音也一下子冷淡:“国师有话说话,动手动脚可算犯上!”
情急之下,他居然忘了她修为精深,决非深宫弱女,可以任他随意拿捏。傅灵川捏紧拳头,发出喀啦一声响:“你还喜欢云崕,是不是?”
魏国国师在夏天离开,到现在过去数月了。这段时间里,傅灵川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只要她开口,他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
这样,还不成么?还比不上那个奸猾漂亮的小白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