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不择食。
前一晚林纵横搞破坏的时候州围没空关注,她也是到现在才头一次看到这裙子究竟被他糟蹋成个什么样了,听到林纵横如是说,她扭过头,眯起了眼睛。
眼看一场大战又要爆发,Andy又打圆场:“州围你别误会,纵横的意思是你发着烧又骨折,他不会对你一个病人下手。”他一刻都不敢给二人交流说话的机会,急急忙忙扯过林纵横的胳膊把他拉着往外走,“走了走了,人家州围有客人要来拜访。”
比不得病房里空调打得能捂人一身汗,病房外走廊上的温度要低上不少,接触到冷空气,林纵横才发现自己把外套落在了病房里,他脚步顿了顿,还是断了回去拿衣服的心思。
走到电梯口,Andy发现他只穿了件衬衫:“衣服呢?”
“忘拿了。”
“在州围那?我去给你拿来。”Andy自告奋勇。
林纵横叫住Andy:“不用,我不冷。”
“外面冷的,今天零下2度。”
“说了不用。”
“反正电梯也还没来。”
“不是来了么?四楼了。”
话落,电梯旁的红色数字从“4”跳到“5”,停稳后,电梯门开。
里面是孤身一人的胡辞,手里捧着一大束花,见到林纵横,她面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身为演员早已把面部表情控制得炉火纯青,所以这一丝不自然很快被她压下去,换上标准的问候式笑容。
林纵横一边侧头对Andy再次重复道:“别去拿了”,一边跨进电梯摁亮1层的按钮,然后向搭档问候,语气熟稔依旧,不见半分不自在:“来看州围?”
胡辞朝外走,轻声回他:“对。你……陪了一个晚上?”
林纵横点点头承认,在电梯门关时,很随意地道别:“那待会见。”
《寻》的宣传造势活动正如火如荼展开,有了扬瓣影后和三角恋的加持,想必这一站的宣传会火爆异常。
“嗯好。”
“林……纵横。”电梯门即将合上,胡辞突然在外面喊他,一直喊惯的“林总”此刻大概是为了避嫌,改换成了全名。
林纵横伸手摁住开门键,不明所以地望出去。
“是真的吗?”
林纵横不解:“什么是真的吗。”
胡辞有些后悔叫住他了,但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她也需要一个亲口的回答,所以她咬咬牙:“你和州围,在一起吗?”
第12章
病房内。
州围在帅帅和小田的帮忙下坐起身,她把在枕头上静电摩擦一晚上而炸轰轰的头发顺了顺,因为寒冷和虚弱,她的嘴唇泛着细微的颤抖,第二次微启才说出话:“我现在什么鬼样子?”
帅帅手脚麻利地给她披了两件衣服,闭着眼睛一顿狂夸:“出水芙蓉,美若天仙。”
“齐楼帅你能不能说点人话。”州围不吃他那一套。
再好的底子也架不过素颜满面病容还一晚上没睡好的三重放飞,州围的心还真没大到可以以这个样子坦坦荡荡出现在楚楚动人的同行面前。
尤其这个同行,还是胡辞。
“真的呀。”帅帅洞察人心,一眼看穿她的所思所想,“你只管挺起腰杆,你这叫职场失意情场得意,昨天丢的面子纵横全帮你找回来了。再说职场也算不上失意吧,她才拿第一个重量级影后,没个五年十年根本追不上你。”
“这是林纵横第二个传出绯闻的女艺人。”州围不为所动,淡淡自嘲一笑,“他是什么人,你也知道。”
帅帅还想说点什么,外头传来两声很礼貌的敲门声,玻璃探视窗口出现胡辞的脸庞,帅帅住了嘴,招呼小田:“走。”
小田有点犹豫,担忧的目光依依不舍在州围身上滚了一圈,又看帅帅那么放心的样子,也只好跟上他的脚步。
胡辞带着墨镜,打扮得很日常,脸上同样未施粉黛,推门后她轻轻朝帅帅和小田点了点头打招呼。
没有把自己化成精致的妖精来和病中的州围做对比,这点很厚道,令小田不免心生好感,等走到病房外,她小声向帅帅表达自己内心的担忧和疑惑:“让她们单独待在一块,不会出事吗?”
帅帅睨她一眼:“竞争对手外加情敌,你怕她们掐个你死我活?”
小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们两个没你们想的这么乌烟瘴气,反正这十几年来我从没听围围说过胡辞一句不好的话做一件对不起人家的事情。”走到椅子旁,帅帅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晃晃悠悠,为自己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洋洋得意,“知道为什么吗?”
小田摇头,试着从人性的角度分析:“因为州围姐品格高尚,为人正义。”
帅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公布正确答案:“因为她们两个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小田抓住重点:“曾经?”
帅帅反应过来:“哎见鬼了,我跟你说这些秘闻干什么,谁知道你待几天就走。”
*
胡辞在州围定定然的目光中一路走到床边,准备把手里的花束放到床头柜上,把墨镜架到额头上,她伸手去拿原本放在上头的一件西装给花腾位置,在触及到衣服布料的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电梯间那道只穿了一件衬衫的身影,当下对西装的归属人有了肯定的推测,这么想着她手里动作有短暂的停顿和僵硬,她把衣服拂开一些,又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领带,再直起腰来,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温和地问道:“还好么?”
“嗯。”
胡辞笑笑:“以前我这么问你,你能跟我诉好多苦。”
州围也笑笑,并不答话。
接下来双方都有短时间的沉默。州围眉宇之间的疲惫和满脸的憔悴显而易见,胡辞问:“我帮你把床摇起来?”
“不用。”州围把披在肩上的衣服拢紧些,开门见山,“我没弄明白你来干什么,有话要跟我说?”
“可能是因为场景太相似,昨天晚上我梦到读书那会了。”
州围敷衍咧一咧嘴角,问:“叙旧?”
“你觉得是就是吧。”胡辞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来,显出一丝颓态,“我记得我问过你是不是和林纵横在一起,你说没有。要是知道你们是这种关系,我怎么都不可能放任自己一头栽进去。”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十年来居然能一次都不被拍到。”
“我也记得我问过你是不是和管越齐在一起,你也说没有。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和一个满口谎言的人说实话。”州围没有和胡辞解释她和林纵横从未被拍到实锤并不是因为他们出自保密局有什么掩人耳目的绝活,而是因为这十年来的绝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处于分手状态。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淡漠,全然不含往昔的旧情。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
胡辞自嘲地笑起来:“州围,不做朋友这么多年我们怎么还是这么像,连看异性的眼光都还是一样。这辈子我居然会第二次跟你看上同一个男人。”
州围不说话,食指绕着垂在床头柜旁林纵横的领带打圈,绸缎光滑的表面柔软又微凉,带着暗纹的灰色在指尖一圈圈缠绕,注意到领带颜色后,她脑海中被胡辞唤起的那些封尘的回忆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后知后觉地想到昨天颁奖典礼他的领带和她的裙子居然很配套。
*
胡辞走后,帅帅吹着口哨晃回病房,看到州围的一瞬间,口哨声骤停,表情活像见了鬼——
州围正在撕开贴在手背上的医用胶带。
“围祖宗!你在犯什么混?”帅帅经历短暂的懵逼后疾步冲上去阻拦她。
已经来不及,撕开所有胶带后,州围直接将手上的输液针拔了出来,透明的水珠连续不断地从针头的小孔中滴落出来,她把输液管甩到一旁,面无表情地吩咐:“给我准备一下,我要去片场。”
水滴随着输液管的晃动在地上甩出一条条圆弧状的痕迹。
“亲娘啊,你在说什么胡话。”帅帅疯了,手忙脚乱从花束后扒拉出纸巾,抽了两张火急火燎团成一团摁在州围手背的针孔上,那里已经氲出一粒豆大的血珠,随着她一抬手,滚落到床单上。
“你连走都不能走,还发着高烧,会烧傻的,你去片场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休息两天吗?”
帅帅知道单从州围自身安危的角度出发打动不了她,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算你可以拍只出境上身的戏,可人家早就安排好了今天拍哪几场戏了,你去了难不成还要人重新打乱计划吗?”
“我不是去拍戏的。”州围漆黑的眼珠望向他,像两潭深渊,深不见底,带着危险和志在必得,“我是去向艾瑟可林森证明,我没有倒下。”
胡辞临走前的话历历在耳——
“我经纪公司正在尽力为我争取你的角色,州围,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你我很想要《记忆中的白》,而且我会全力以赴。当然眼馋这块肥肉的不止我一个,我提醒你一句,艾瑟可林森答应了见江越颖一面。”
帅帅抓狂:“我操。江越颖这动作也太他妈快了吧,一天都不到,连桥都搭上了?”
“所以我没有时间继续休息。”州围声线带着狠厉:“如果保不住这部电影,那我为此付出的代价算什么。”
电影开拍前她推掉所有的工作经历了三个多月的潜心学习,在拍摄电影的过程中无数次累得几乎突破身体极限,负伤累累一身斑驳的青紫。
她甚至为此牺牲了失而复得的爱情。
第13章
下午两点,距离A市《寻》的电影宣传活动开始还剩下半小时。
后台。
在游戏的厮杀声中,间或有“呲呲”的声音响起。
妆发师一手拿着喷雾,一手拿着把小梳子,细致又井井有条地打理着林纵横的头发。
林纵横正横着手机屏幕打游戏。
正是战况进入白热化的时刻,画面突然卡顿,伴随着震动开始,眼花缭乱的游戏界面下一刻便切换成了来电。
林纵横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明晃晃的“妈”,游戏被中断的那点懊恼和不爽,在母亲的电话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母亲会说些什么,林纵横用不着接就能猜到。
这是颁奖典礼事发之后,林母给他打的第二个电话。
第一个是他抱着州围出颁奖典礼途中打的——林母第一时间就找了他,他当时没空搭理震动的手机,到了车上才看到未接来电,他没有给母亲回拨,后来林母也没有再打过来。
相安无事的大半个昼夜过去,原以为彼此的意思都已经传达到位,事情可以暂时告一个段落,没想到还是避不开。
所以他现在很烦。
手机震了老半天,最后不情不愿地消停了。
屏幕重新切换到游戏界面,没有任何悬念,这一分钟的挂机让他死了一回并被一起组队的方遇城喷了个体无完肤。
林纵横没了继续的心思,直接把游戏给关了。
很快,屏幕最上方开始疯狂弹微信消息。
方遇城:林纵横你妹的,你怎么下线了,你报复社会呢?[抓狂][抓狂]
然后就是各种表示愤怒的表情包。
手机狂震了大半分钟,得不到回应的方遇城偃旗息鼓。
Andy从外头讲着电话推门进来,说话语气毕恭毕敬:“……诶,诶……好的,我让他接电话……这个…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诶好,我让他跟您说。”
林纵横闻声从镜中望去,和Andy的视线撞在一块,Andy的面部表情满是悲悯,就差直接写“一路走好”了。
电话那头还没结束问话,Andy走到林纵横身旁,无视林纵横就拿在手里的手机,一本正经睁眼说瞎话:“他在做造型呢好像没带手机,绝对不是故意不接您电话,您也知道纵横那么孝顺,对吧?”
又低头哈腰地说上几句,他把手机递到林纵横身前,耸耸肩,比口型说:“你妈。”
莫名有种送人上断头台的悲壮。
林纵横盯着屏幕上“林夫人”三个字一动不动,电话那头也在耐心等待,通话时长固执地一秒又一秒往上加,坚定又强势。
终于,他接过来,低声叫道:“妈。”
林母语气极冷:“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您说笑了。”
“那么你倒是说说看,这16个小时你在忙什么,忙到连给我回个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一场争执已在所难免。
林纵横抬眼看身旁的造型师Vivi。
这是闲杂人等清场的意思,Andy秒懂,小声赶Vivi先回避。这是林纵横的专用造型师,已经跟了他很多年,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家事私事这些敏感话题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Vivi离开化妆间,门被轻轻从外碰上,林纵横收回视线,开口:“我在忙着照顾州围。”
一句话彻底撕开母子之间仅剩的粉饰太平,矛盾被血淋淋地摊开来。
林母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一瞬间连空气都静止下来,而后她登时怒不可遏:“纵横你别说这十年来你们一直都在一起不曾分开。”
林纵横顿一下,他一时没搞懂自己为什么会为否认和承认的选择感到两难。
这一下的停顿落到林母耳中就被理解为了承认,她压低了声带,嗓音都被气得发颤:“我不答应,纵横我告诉你,你们想也别想,我跟你爸这辈子都不可能认她。”
“妈,您放心。”林纵横淡淡笑了笑,“我不会找一个您和我爸不喜欢的女人给你们当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