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这时,仆妇敲门,端着小托盘凑近,躬身问“大公子淋了雨,喝碗姜汤驱驱寒吧”
  许氏如梦初醒,忙催促道“对,对仔细着凉,快喝,暖和暖和。”
  “是。”
  雨夜奔波归来,姜明诚周身有些发冷,埋头喝姜汤。
  许氏坐在上首,凝视长子,出神半晌,挥了挥手,亲信仆妇会意,吩咐退下,带上房门,守在门外。
  “夜深了,明早还得赶路。”喝完姜汤,姜明诚擦擦嘴,抬头问“母亲还有何事吩咐”
  烛台搁在桌中央,三根蜡烛正燃烧,窗外雨声未歇,风从窗缝钻入,扑向烛台,烛光摇摆,忽明忽暗。
  母子相距数尺,许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显而易见地犹豫。
  “到底什么事母亲尽管吩咐,儿子若是办不了,请教父亲就是了。”
  许氏若有所思,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收回凝视长子的目光,略垂首,迟疑开腔“马上到西苍了,你大姐夫一家,住在赫钦。”
  “对啊。我早就听父亲提过了,郭家在赫钦县城买了宅子,供郭老夫人颐养天年。”
  “嗯,对。”许氏渐渐上了年纪,眼尾布满细纹,半边脸背光,隐在昏暗里,烛光下眼皮耷拉着。
  姜明诚期待且紧张,感慨说“好几年没见过大姐了,也不知她如今变成什么模样另外,即将见到外甥,我这个当舅舅的,却没准备见面礼。唉,当初启程时,原打算接了二姐就回家,岂料竟一路追赶至西苍。”
  “见面礼,该怎么办“姜明诚头一次出远门,下人簇拥并尾随父亲,并无多少亲自历练的机会,认真盘算说“等到了西苍买,恐怕会不像样。”
  许氏心烦气躁,沉下脸,扬声说“先别管见面礼”
  姜明诚吓一跳,打住话头,端详母亲,诧异问“您、您究竟怎么了有什么话是不能对儿子说的”
  母子对视,许氏到底心虚,再度低下头,深吸口气,含糊答“诚儿,你大姐姐,本应该是裴家的儿媳妇,但、但“她停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风雨声中,母子沉默良久。
  姜明诚倏然起身,满脸为难之色,皱着眉,艰难开口,“大姐出嫁时,我年纪小,稀里糊涂的,直到靖阳侯府出了事、大姐沦为流犯、二姐不断退亲,才渐渐回过神来。”
  果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许氏端坐,低头一言不发。
  “母亲的心事,孩儿大概明白。”近年来,家无宁日,姜明诚一次比一次更加左右为难,小声说“但事已至此,一切早已成定局,无可挽回了。”
  许氏欲言又止,双手揪紧衣摆。
  “等见了面,“姜明诚昂首,书生气十足,严肃表示“我给大姐磕头道歉然后,母亲再多接济接济她,或三年五载,或十年八年,总有一天,大姐会原谅亲人的”
  玉姝倒无妨,她性子软弱,想必早已谅解了,麻烦在于弘磊,他绝非软弱之人。许氏暗忖,没吭声,久久地沉默。
  与此同时庸州图宁卫
  多雨的时节,边塞处处降雨。
  帅帐内,郭弘磊喜出望外,朗声道“多谢将军“顿了顿,他却皱眉,不放心道“但眼下事情正多,末将却告假探亲,不太妥”
  “嗳,尽管放心回家本将军准许的,谁敢说个不字儿”
  图宁卫指挥使宋继昆气势十足,和颜悦色,对得力手下说“这半年,你尚未告过一天假,为了募兵东奔西走,勤勤恳恳,赶在其余三卫之前,顺利从府城招来四千余新兵,大大出乎本将军意料。不错,很不错”
  郭弘磊略躬身,“分内职责,不敢不竭尽全力。”
  “营里大小头领的一举一动,本将军俱看在眼里。”宋继昆喝了口茶,昂首,脖颈粗壮,威严道“于招募新兵一事上,你功不可没,因此特别多准几天假,算作嘉奖。”
  “谢将军“一走就是半年,郭弘磊当然想回家,早就想告假了,无奈正在重建卫所,上上下下事多人少,非紧非急,他实在开不了告假的口。
  宋继昆笑了笑,“你应得的。回去记得代我向老人家问声好,在此遥祝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末将一定带到“郭弘磊难掩笑意。
  宋继昆一挥手,“去吧。把手头的事儿安排妥当再走。”
  “是“郭弘磊大步如飞,连夜把差事交代清楚,归心似箭,次日便启程,冒雨打马出营,一路南下。
  一晃眼,七月十三了,十六便是王氏寿辰。
  连日降雨,难得今天晴朗。
  清晨,下人打扫庭院,笤帚“唰啦“扫动,被书房传出的读书声盖过。
  早饭后,姜玉姝遵从婆婆定下的规矩,抱起孩子走向正房。
  王氏习惯了,每天都要亲眼看看小孙子,否则不放心。
  “来,烨儿,给祖母请安。”她把孩子放在矮榻上,仆妇忙搬了个圆凳给她坐。
  天天亲近,郭烨已经认得祖母,他翻了个身,趴着抬头,朝白发苍苍的老人咿咿呀呀。
  王氏立刻眉开眼笑,轻轻摩挲孙子脑袋、脸颊、背部,慈爱回应“好,好乖,真是乖孩子。”她眯着眼睛,凑近端详,叮嘱道“连日下雨,天气转冷,该给孩子穿多些。”
  姜玉姝解释道“已经穿两件了。”
  “唔。”王氏满意颔首,刚伸手,姜玉姝便会意,抱起孩子,令他靠着老人半躺半坐。
  “瞧,“丫鬟递上布老虎,王氏接过晃了晃,乐呵呵问“新做的,新花样,喜欢吗”
  婴儿接过,白白嫩嫩的小脸胖嘟嘟,人见了大多想捏一把。他双手抓着布老虎,翻来覆去,好奇揪扯,嘴里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话,冲姜玉姝笑。
  “还不快快谢过祖母“姜玉姝笑盈盈,耐性十足地陪孩子玩耍。
  含饴弄孙半晌,王氏皱眉问“你嫂子呢”
  “还没起。”
  “唉。”王氏叹了口气,“一年到头,就没见巧珍早起几天”
  姜玉姝明智,改而提起“都中几处亲戚十分有心,相隔千山万水,早早把寿礼送了来。昨天傍晚又到了两箱,等老夫人下令才敢开箱。”
  王氏闻言,既欣喜又惆怅,吩咐道“打开瞧瞧吧,你和巧珍看着办收拾。”
  “好到时把礼单给您过目。”姜玉姝掏出帕子,给孩子擦口水,阻止他啃咬布老虎。
  婆媳中间夹着个活泼好动的婴儿,合力逗孩子,能心平气静地聊许久。姜玉姝感慨良多,毕竟在从前,婆媳相处稍久些,便会因为琐事而闹不愉快。
  日上三竿时,王巧珍吃了早饭,百无聊赖,慢吞吞迈出房门,惯例先去书房看一眼儿子,然后走向正房。
  谁知,她才刚迈上正房台阶,身后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老管家亲自禀告
  “大夫人,姜二姑娘来了”
  “什么”
  王巧珍转身,结结实实愣住了,震惊问“谁你说谁来了”
  “姜二姑娘,二夫人的妹妹,不远千里,特地探望姐姐,并且给老夫人贺寿。”老管家喘吁吁,抬手往外指,“马车就停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王氏这热闹、热闹过头了吧
 
 
第155章 仇人相见
  “姜二姑娘“王巧珍瞠目结舌, 惊奇暗忖姜玉姗
  “怎、怎么可能”
  老管家站在阶下, 擦擦汗, 迟疑答“老奴也觉得意外。但门口确实停着一辆马车, 那丫鬟自称车里是二夫人的妹妹, 具体人么, 尚未看见, 下人不敢失礼冒撞,立刻来通报。”
  自从守寡以来, 王巧珍一年更比一年百无聊赖,正闷得慌, 一听姜玉姗来探访的消息,顿时兴致勃勃。她扬起笑脸, 疾步拾级而下, “奇了,远隔千里, 她竟然来探望不可能吧”
  “您慢些, 小心台阶。”老管家躬身带路。
  但走了几步, 王巧珍猛然停下, 双手清脆一拍, “不,不妥“她转身,匆匆拾级而上, 愉快说“我糊涂了。姜二姑娘远道而来,十分难得, 好消息应该及早告诉她姐姐。”
  “是。”老管家便候在阶下。
  于是,姜玉姝正在陪祖孙俩玩乐时,忽见王巧珍快步靠近,笑容满面地说
  “玉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肯定很高兴”
  王氏歪靠矮榻,左手抚摸小孙子的背部,乐呵呵问“什么好消息我能不能听”
  姜玉姝坐在榻旁护着,生怕孩子一个翻身摔下地,闻言扭头,含笑问“嫂子快说来听听。”
  王巧珍盯着弟媳妇,笑吟吟答“你妹妹来了”
  妹妹
  婆媳同时一愣,姜玉姝愕然问“我妹妹玉姗吗”
  “嗨哟,难不成你还有第二个亲妹妹“王巧珍乐不可支,拉她手腕,催促道“走,快走听管家说,马车正停在门口,我们一起去瞧瞧。兴许是下人弄错了。”
  “这、这“姜玉姝一头雾水,硬被拽起,一时间无法回神,心想亲妹妹真正的姜姑娘,早已经转世投胎了,我跟姜玉姗毫无关系。
  婴儿懵懵懂懂,发现身边少了一个玩伴,手肘撑着身体,使劲扭腰,仰头咿呀两下。
  姜玉姝定定神,抽回手,弯腰把孩子往榻里侧挪了挪,哄道“你先陪祖母聊聊天,娘出去会儿,很快就回来。”
  “奇怪,你那妹妹“时隔多年,天南海北,王氏本以为今生再不能见面的了,震惊之余,有些犯糊涂,“玉、玉姗,她居然来了”
  我也纳闷呢。姜玉姝张了张嘴,略一思索,斜掠鬓发答“我出去看看才知道。”
  王氏颔首,吩咐道“去吧,快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哎。”姜玉姝点头,与王巧珍一道,心怀诧异地往大门走。
  须臾院门口
  一队镖师护卫着马车,人生地不熟,主仆仨坐在车里等候,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能光彩照人,姜玉姗特地休息几天,养精蓄锐,早起精心梳妆打扮后,才登车赶来广昌巷探亲。
  “半天没人出来接,别是弄错了吧“姜玉姗不免忐忑,嘟囔问“郭家到底是不是住在这儿”
  两个丫鬟惴惴不安,小梨迟疑答“赫钦县城不大,镖师们仔细打听了,因为大姑娘当了女官,在西苍挺有名气的,附近人都说郭家住在广昌巷。”
  女官哼,皆因沾了丈夫的光,她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姜玉姗满心不屑,冷淡说“如果消息错了,镖头休想拿到酬金”
  下一瞬,丫鬟小喜掀开窗帘一角,紧张往外张望,恰看见邹贵小跑出院门
  时隔多年,邹贵长高了,但模样没大变。
  “姑娘,没错,郭家就是住在这里“小喜眼睛一亮,偏头告知“奴婢看见郭二公子的小厮了,当年您说他招风耳、长得像猴儿的那个”
  当年定亲前后,在长辈的安排下,姜玉姗与郭弘磊见过几次面,故双方下人大概认识。
  事实上,有关郭弘磊的点点滴滴,姜玉姗念念不忘。她精神一振,感慨道“哦,那个机灵得像猴儿的小厮,我记得。”
  紧接着,趴着窗口的小喜欣喜禀告“大姑娘看呐,大姑娘出来啦”
  姜玉姗蓦地斗志昂扬,迅速坐直了,腰背挺直,十指指甲新涂了蔻丹,搁在膝上,尾指尖利,鲜红。
  翠梅贴身搀扶,邹贵惯常尾随。
  姜玉姝迈出门槛,站在门阶上,相距两丈,面对陌生的马车以及一众镖师。她定睛审视,已经镇定了,从容不迫,轻声吩咐“小邹,去问问。”
  “是。”邹贵躬身,径直奔向镖头。
  靖阳侯府败落,昔日贵妇失去了深宅大院的庇护,王巧珍早已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子夫人,偶尔抛头露面,做婆婆的并不责怪。她踱近,与弟媳妇肩并肩,强忍兴奋地问“那车里真是玉姗吗实在太令人吃惊。”
  姜玉姝叹道“马上就知道了。”
  “玉姗要来探望,事先竟然没告诉你一声吗“王巧珍盯着弟媳妇。
  事出突然,姜玉姝无暇应付嫂子,分神随口答“相隔几千里,书信经常延迟的。”
  “所以,你事先不知情了“王巧珍故作惊讶状,悠闲看戏。
  大庭广众之下,姜玉姝不愿谈论所谓的娘家亲人,深吸口气,迈下台阶说“走,我们去瞧瞧。”
  哈哈哈,不自在了吧王巧珍暗乐。
  邹贵小跑返回,简略禀告“回夫人那一队人是都城的镖师,镖头说,车里的雇主确实是姜二姑娘。”
  姜玉姝站定,距离马车半丈,“哦“她镇定,王巧珍却迫不及待想看戏,扬声问“车上可是二姑娘如果是,为什么还不下车”
  马车里
  姜玉姗枯坐,脸色难看。她胸有成竹,猜测姐姐一定会周到相迎,不料却半晌无动静,最终听见了昔日世子夫人的嗓音。
  奔波两月,终于到了地方,两个丫鬟欢天喜地,小声问“姑娘,下车吧”
  姜玉姗咬咬牙,换上柔弱神情,“嗯。”
  须臾,帘子掀开,小喜与小梨先下车,旋即转身搀扶,姜玉姗款款下车。姐妹久别相见,她生性心高气傲,绝不愿落了下风,妆容精致,鹅黄衣淡紫裳,佩戴翠玉头面,显得华美俏丽。
  “哟”
  王巧珍笑上眉梢,快步靠近,亲热握住远客的手,“原来真的是你我和你姐姐刚才一听通报,还以为下人弄错了呢。”
  姜玉姗屈膝垂首,恭谨施礼,“玉姗见过夫人。”
  “快起来,无需多礼“王巧珍热情洋溢,余光瞟向弟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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