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戍守边疆,卫国保家,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责任,理所应当。”郭弘磊深感无奈,“可我一旦回营,就顾不上家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全撂给你们……吾心有愧。”
  “校尉此言差矣!”
  姜玉姝正色说:“你虽不能经常回家,但只要顶梁柱平安,家里就安稳。至于家务,内有大嫂和我掌管,外有烨儿的三叔、四叔料理,加上老练管事从旁协助,一切大可放心。”
  郭弘磊紧紧抱住她,后仰靠着引枕,神色肃穆,承诺道:“解甲归乡是早晚的事儿,盼望有朝一日,我能带领全家人,重返都城!”
  “边塞虽然风景美,民风淳朴,同袍大多豪爽,但终究不是家乡。”
  郭弘磊目光坚毅,缓缓说:“都城才是故乡,落叶归根,咱们必须回乡。”
  谁不喜欢安稳富裕的日子呢?
  况且已经有了孩子,父母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分。
  姜玉姝颔首赞同,“对,叶落归根!普天之下,都城最安稳、最繁华,而且是祖坟所在之地,我们当然要回去的。”
  郭弘磊斗志昂扬,“而且,咱们要风风光光地回去,一雪前耻!”
  当年,以游街示众的方式,全家狼狈离乡,令少年难堪至极,那种耻辱感,他铭心刻骨,永生难忘。
  “风风光光回都城?”姜玉姝枕着他右肩,仰脸凝视。
  郭弘磊郑重其事,“这既是我的责任,也是心愿,否则,死后无颜面对父亲。母亲一直没提,但我明白,她极想回家乡、极思念远在都城的亲友。”
  姜玉姝生怕他操劳致病,忙宽慰道:“我觉得,咱们家现在过得很不错,有宅有地有官职,体体面面,挺风光的。你别太累了。”
  郭弘磊莞尔,“夫人这就满足了?”
  “知足常乐嘛。”姜玉姝仅穿单薄寝衣,侧身蜷在他怀里,“事若求全何所乐?”
  郭弘磊拉高被子盖住彼此,年轻强壮干劲十足,昂首答:“道理确实如此,但俗话说‘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我想试试,看能否让妻儿老小过上富贵尊荣的日子,重振祖业!”
  “这……”
  姜玉姝定定神,严肃劝说:“老夫人固然思念家乡亲友,但更担心你的安危。我出门前,婆婆再三叮嘱,托我转告你,务必小心保重身体,平日能歇则歇,切勿疲于奔命。”
  郭弘磊从善如流,“知道!”他半躺半坐,挑起一缕秀发绕指玩,彬彬有礼问:
  “那姜特使,你呢?你有什么抱负?”
  “抱负?”
  姜玉姝认真思索片刻,坦率告知:“如果是指仕途,我实在不喜欢应酬,属于胸无大志的一类,这辈子应该不可能高官厚禄了。”
  “我早猜到了,你当官,只是为了方便侍弄庄稼,对?”郭弘磊心知肚明。
  “知我者,二公子也!”
  姜玉姝透露道:“大言不惭地说一句:其实,我的抱负是让边塞老百姓不愁粮食,家家户户粮满仓!”
  “好!”
  “夫人志向远大,郭某佩服。”郭弘磊目若朗星,饱含纵容与欣赏。
  “过奖过奖。我都说了是大言不惭,轻易无法成功,但像你一样,我也想试试!”姜玉姝亦斗志昂扬。
  窗外北风呼啸,房内暖意融融。
  烛光闪闪跳跃,郭弘磊顿了顿,歉意说:“你和孩子待在图宁过年,我真高兴。但除夕那天,我恐怕没空赶回来。”
  “无妨,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都是节日,团圆节。”
  刹那间,郭弘磊心暖而满足,“唔。”
  须臾,姜玉姝忽然察觉,有一只手伸进自己衣裳内,抚摸揉捏,登时气息一乱。她下意识挣扎,隔着被子阻止,提醒道:“咳,别乱动,你受伤了,当心伤口裂开。”
  他附耳,“行,我不乱动。夫人若是心疼,就请坐上来,代劳。”
  “哎等等、你先松手……等会儿,听我说——”
  衣物落地,被窝掀了又掀,风扑灭烛光,房中一片黑暗,风雪声掩盖了种种恩爱动静。
  翌日·清晨
  东屋传出“叮铃铃~”脆响,旋即“当啷当啷”,夹杂牙牙学语声。
  郭烨左手扶着栏杆稳住身体,右手拿着铃铛,时而摇晃,时而拍栏杆,奶声奶气,叽里咕噜。
  姜玉姝盘腿于炕桌前,蘸了蘸墨,含笑问:“烨儿,你站了很久了,不累吗?快坐下休息休息。”
  婴儿闻声回头,“咦?”
  “哈哈,回答问话统一说‘咦’!”姜玉姝忍俊不禁。
  潘嬷嬷和奶妈在旁做针线,乐呵呵说:“站累了他自己会坐下的。”
  “小公子在学走路,他不要大人扶,每天沿着围栏来回转悠,直到累了为止。”
  话音刚落,婴儿慢慢坐下,把铃铛一扔,手脚并用,迅速爬向炕桌。
  “哎呀,小淘气,你又来捣乱!”
  “砚台不能玩,书你也看不懂,仔细笔戳伤眼睛——”姜玉姝急忙搁笔,抱住孩子哄道:“来来来,娘教你写字。”
  于是,婴儿右手抓笔,好奇睁大眼睛,注视白纸上的一笔一划。
  “郭烨。”姜玉姝握着小拳头,一字一句告知:“这两个字,是你的姓名,郭烨。”
  婴儿猛一使劲,笔尖落下,愉快胡涂乱写。
  姜玉姝耐性十足,“玩玩,看你能画出个什么东西来。”
  与此同时·县衙
  县令孙捷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儿,走了!”
  “来了来了。”孙妻拍拍衣襟,又摸摸簪钗,尾随丈夫。
  孙捷背着手,“册子带上了吗?”
  “带了,礼物也早备妥了。”孙妻贤惠备至,视丈夫为天。
  孙捷边走边嘱咐:“姜特使是女人,我不便独自拜访,你必须在场,陪着商谈。我们有求于她,言行举止要拿捏准分寸,明白吗?”
  “明白。”孙妻先是点头,随即犯愁,忐忑问:“不过,昨天才认识,今天就提亲事,会不会显得太急躁了?”
  “这……见机行事。”孙捷盘算道:“郭弘磊死活不乐意,幸而他还有两个弟弟,无论哪一个,想必都配得上琳琳。”
  孙妻脚步滞了滞,惴惴说:“老爷因为公务奔波求助,我自然鼎力支持,但琳琳的终身大事,切莫草率啊。听说,郭校尉的三弟天生患病,十分虚弱,恐难长寿,万一、万一——”
  “万一什么?病秧子又如何?”孙捷止步扭头,满脸不悦,“只要是郭弘磊的弟弟,就配得上咱们女儿!”
  “我没说配不上,而是——”
  孙捷一挥手,不耐烦地打断发妻,不容置喙道:“啧,目光短浅,你懂什么?依我看,郭家迟早会兴旺的,现在不结亲,等门第天差地别时,就高攀不上了,懂吗?”
  “但是——”
  孙捷再度打断,嘿嘿笑,自顾自地说:“一旦亲事成了,姜特使肯定愿意帮我解围,到时,估计我也能像当年的赫钦县令那样,政绩优异,连升两级!”
 
 
第174章 营所之邀
  “夫人, ”仆妇禀告:“图宁县令,孙大人夫妇前来拜访。”
  姜玉姝诧异扭头, “又来了?”
  “来, 来来!”婴儿窝在母亲怀里,牙牙学语。
  “奇怪,昨儿才谈了半天,今日又来?”潘嬷嬷一边绣鞋面,一边犯嘀咕,“明明没什么交情,大年根底下,他夫妇俩怎么好意思总来打搅?”
  姜玉姝吩咐道:“老规矩, 来者是客!你请客人进厅里喝茶, 我稍后就到。”
  “是。”仆妇躬身退下。
  “来!来来来……”婴儿嗓音稚嫩, 抱着一个笔筒玩,小胖腿悠闲蹬炕桌。
  姜玉姝把孩子交给奶妈, “对,客人来啦, 娘得去见见!乖乖待着, 我待会儿再陪你玩。”她打起精神下炕, 迅速换上见客衣裳, 简单梳髻, 便往外走。
  “咦?”婴儿把笔筒一扔,急欲出门玩耍,挣扎着伸手喊:“娘!来, 来——”
  姜玉姝欣慰一笑,挥挥手说:“我真的不是出去玩,一会儿见!”
  少顷·客厅
  “孙大人、孙夫人,抱歉,我刚才在照顾孩子,让二位久等了。”姜玉姝微笑致歉。
  孙捷忙站起相迎,“哪里?该道歉的是我们,又来打扰了。”
  “郭夫人。”孙妻亦起立,言行举止唯恐出错,拘谨赔笑,“真是不好意思,打搅你陪孩子了。”
  “无妨。”
  仆妇奉茶,姜玉姝落座前抬手说:“坐,快请坐。”
  “郭校尉呢?”
  “他只是回家看看孩子,天刚亮就回营了。”
  孙捷恍然颔首,孙妻关切问:“听说令郎有些身体不适,现在怎么样了?”
  “倘若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孙捷慷慨道。
  姜玉姝笑了笑,“多谢二位关心,小儿已经康复了。”
  “这就好!”
  寒暄一番后,孙捷早有准备,拿起搁在茶几上的册子,苦恼告知:“昨儿借得这份册子,我回去连夜读了三遍,受益匪浅,但有几处疑惑,一直琢磨不明白,故特来请教。”
  你居然连夜认真读了?姜玉姝半信半疑,温和问:“想必是因为我写得不够清楚。不知是哪几处有疑惑?不妨提出来,大家一同探讨探讨。”
  “实不相瞒,我年少时埋头读书,入仕后忙忙碌碌,对农桑之事一知半解,‘探讨’不敢当,请特使多多指点。”语毕,孙捷习惯了,伸出食指蘸了蘸唾沫,掀开册子。
  姜玉姝喝茶的间隙瞥见了,霎时呼吸一滞,暗忖:那本册子,要不得了!
  “喏,以下几处我不太明白。”孙捷掸掸册子,谦虚好学的架势十足,滔滔不绝,从选种、催芽、切块……一直到收获与贮藏,几乎每个环节均有疑问。
  虽然此人略显浮夸,但明显是下过功夫的,认真才能提出疑问,才能讨论。姜玉姝耐着性子,一边听一边解答,谈及复杂处时,索性吩咐小厮端上笔墨,她写写画画,对方不时记录。
  良久,姜玉姝喝了口茶,兴趣所在,兴致勃勃地说:“贮藏的话,地窖最合适,村庄里家家户户都有地窖,官仓一般也有。土豆的优点是高稳产、耐旱耐寒耐贫瘠,最大的缺点是不耐贮存,等将来大范围栽种开后,我会设法尝试,把它晒干或制成粉条,让它更耐贮藏!”
  “嗯,好,好主意。”
  “拭目以待!”
  期间,孙捷无论听没听懂,频频赞叹,末了沮丧告知:“地窖嘛,本县早已经准备好了,可惜粮食歉收,十窖九空。唉,白费了我当初督促民夫挖地窖的心。”
  姜玉姝莫名想笑,忙忍住,指尖点了点简略画成的图宁地图,纳闷问:“昨天听大人说图宁干旱,我出于好奇,特地翻了翻县志,发现一条河横穿县城,县郊及偏远处另有几条河,不算干旱?”
  “特使有所不知。”
  孙捷愁眉不展,解释道:“看,这条是岳河,横穿县城。这条叫澜水,流经卫所。另有一条润河,位于两国交界处,蜿蜒曲折,乃至上一段在北犰,下一段却属于大乾。县志记载的河流虽多,事实上,其中只有岳河、澜水和润河能用,余下大多雨水充足时才出现,干旱时就干涸了。”
  姜玉姝愣了愣,“原来是季节性、是雨季才积水成河的吗?县志并未注明。”
  “咳,本该及时修改的,本官已经吩咐下去了,最新志书会注明的。”孙捷一本正经道。依律,督促修编县志是县令的分内职责。
  姜玉姝随意点点头,提笔蘸墨,飞快标注一番,重新审视全局,指着边界处问:“润河水量如何?”
  “润河是苍江的支流,水量十分丰沛!”孙捷惋惜告知:“可惜位于两国交界处,从古至今,北犰贼偷袭大乾的心始终未死,那地方虽然土壤肥沃,灌溉也方便,但老百姓不敢靠近,怕遭袭击。”
  姜玉姝亦感惋惜,垂首盯着地图,又问:“据县志所述,这一段月牙形屏障,是夷连山?”
  “没错。”孙捷见缝插针,不遗余力地恭维,“特使过目不忘,真令人佩服。”
  孙妻旁观已久,附和说:“图宁的事儿,论理不该由特使操心,实在给你添麻烦了。”
  姜玉姝直起腰,爽利道:“无妨,横竖年底空闲,我倒不觉得麻烦。”说完,她屈指敲了敲夷连山起/点,皱眉沉思,须臾,蓦地灵光一闪,抬眸问:
  “孙大人可曾亲自到过夷连山?”
  孙捷颔首答:“上任初期,按例得巡察全县,我去过一趟,但因当时衙门里千头万绪,匆匆看了几眼就离开了。”
  姜玉姝又问:“据县志记载,夷连山的起/点附近,是不是有一条颇长的乱石沟?”
  “是。关于那条乱石沟,一向鬼怪传说众多,老百姓平日不敢靠近的。”孙捷不解地望着她,“怎么?莫非有什么不妥?”
  姜玉姝摇摇头,“并非有何不妥,我只是觉得可惜。看,润河自西北向东流,流经夷连山之前,尚有几段属于大乾,但流经夷连山之时,恰巧北拐了!山脉阻挡,下游统统归北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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