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郭烨站在榻前, 懵懂幼童从家里近日的气氛中,自发学会了担忧与恐惧,皱着小脸, 嗓音稚嫩, 关切问:“娘,你生病了, 什么时候才能好?”
  “已经好了。”姜玉姝凝视长子, 心软而温暖,想抬手捏捏他脸蛋, 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软绵绵,连手也抬不起来。
  郭烨立刻高兴了, 踮脚凑近,期待问:“那,你别躺着啦,快起床,赏花摘桑叶?喂蚕,去不去?”
  “小烨,不能压着病人!”郭煜早已开蒙,又经历过母亲病逝,懂得死亡的可怕,忙拉起挨着母亲撒娇的堂弟。
  郭烨挠挠头,“哦。”
  姜玉姝欣然夸道:“煜儿越来越懂事了。”她扫视一圈,不动声色,“奇怪,怎么不见你的小尾巴?宝珠呢?”
  “她出去了,跟着她爹,找她继母的娘家人商量事情。”
  姜玉姝不解地蹙眉,“大人商量就行了,带小孩子做什么?”
  “不知道。妹妹不太乐意,但龚伯伯吩咐了,必须去。”郭煜撇撇嘴。
  王氏听见杜家就生气,耷拉着眼皮,淡淡告知:“是赴宴。两家人一起吃顿饭,互相打探底细,商议今后的事儿。”
  姜玉姝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婶娘,我们刚才去看了新的弟弟妹妹!”郭煜兴致勃勃。
  姜玉姝方才便看出婆婆隐瞒了些麻烦,立即顺势问:“你觉得新的弟弟妹妹怎么样?”
  “弟弟全身红通通的,妹妹特别瘦小。”郭煜说着,两手比划了一下,感慨道:“妹妹爱哭,她只有这么一点点大——”
  “煜儿!”王氏忙打断,宽慰儿媳妇道:“孩子提前出生,难免瘦小些,你放心,一定会慢慢长结实的。”语毕,她摸摸郭烨的脑袋,“想当初,烨儿刚出生的时候,也不胖,但看现在,多结实!”
  姜玉姝眉头紧皱,倏尔放心,倏尔担心,挣扎着意欲坐起,却只抬得起脑袋,“我想亲眼看一看,不然总不放心。”
  “快躺下!”
  王氏等人纷纷劝说:“急什么?婴儿还能跑了不成?你元气大伤,大夫叮嘱必须卧床休养,歇着,过几天再看孩子也不迟。”
  “是啊,身体要紧。”
  “方大夫待会儿就到,给您把把脉。”
  ……
  姜玉姝虚弱,稍一动弹便喘吁吁,中气不足汗涔涔,无奈平躺,“唉,那我歇会儿再去探望。好饿,有吃的吗?”
  “有,当然有!”
  下一刻,翠梅和小桃一人拎着食盒,另一人端着托盘,食物香味里夹杂药味儿,打量病人几眼,欣喜道:“夫人醒啦?太好了!”
  “大夫交代的,饭前服药。奴婢服侍您洗漱洗漱,先喝药,再用饭。”
  王氏见房里拥挤,便吩咐奶娘:“带他们下去,明天再来请安。”
  小哥俩依依不舍地退下,被奶娘和丫鬟簇拥着离开。
  转眼,房里安静多了,婆媳继续交谈。
  “哼,混江湖的人,果然大多蛮不讲理!杜家软磨硬泡,既不准益鹏回家,更不准他带走小红,商量了几次,至今没谈妥。唉,益鹏骑虎难下了。”王氏嫌恶黑着脸,憎恨道:
  “那伙匪徒,胡搅蛮缠,强闯民宅,害得你摔倒,母子三人一度性命危急,幸亏神佛与祖宗保佑,有惊无险。否则,弘磊如何接受得了?又该怎么向你娘家交代?”
  姜玉姝靠着引枕半坐,翠梅喂其喝粥。她心有余悸,后怕唏嘘:“我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了,多谢阎王爷,仁慈放我回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龙凤胎,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你拥有了,好福气啊。”家中添丁,王氏喜气洋洋。
  “但自古往往福祸相依,”姜玉姝心情沉重,十分低落,“你们不用隐瞒,我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见了,稳婆说我今后难以怀孕。”
  能生,乐意生几个,她可以慢慢考虑,与因为身体的缘故无法怀孕相比,感受完全不同。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旋即七嘴八舌地安慰:“你听错了!其实,稳婆的意思是:你元气大伤,彻底康复后才能考虑下一胎。”
  “好好儿休养,迟早会痊愈的。”
  “夫人切莫胡思乱想。”
  ……
  姜玉姝苦笑了笑,“或许这就叫天意,不接受也得接受。”顿了顿,她振作,打起精神问:“那,官府具体是怎么判决杜家的?”
  王氏嫌不够解气,冷冷告知:“当天闯进府里的,无论老少,女的杖责三十,男的五十,其余堵门闹事的,统统二十。哼,实在是便宜他们了!”
  “唉,那天,益鹏当众下跪求情,加上你生产困难,全家焦头烂额,我有顾忌,怕戾气影响福运,左思右想,轻饶了匪徒。”
  姜玉姝点了点头,“适可而止,很对。咱们在赫钦安家,做事不能不留余地。”
  “杜家应该庆幸你母子三人性命无虞,要不然,即使我当时没追究,等弘磊回来,他岂能饶恕罪魁祸首?”王氏极不痛快。
  “提醒弘磊,让他别急着回家,戍边军务繁忙,将领若是频繁探亲,上司恐怕会不高兴。”
  “知道!我特地叮嘱了,叫他等孩子满月时再回来。”
  姜玉姝颔首道:“下个月恰巧是您的寿辰,一举两得。”
  “唔。”王氏眉开眼笑。
  姜玉姝吃了一碗粥,漱口擦嘴,忍不住批评:“照我说,龚大哥也有错。杜家的事儿,他既然选择留下调查,打探明白之后,为什么迟迟不主动联系?假如他及时采取行动,解释清楚,杜家就不会兴师问罪,闹得难以收场。”
  “唉,益鹏斯文老实,一贯有些优柔寡断,况且,他从未与江湖人士打过交道,无意中娶了镖头的女儿,四个舅兄都会武功,他当然害怕了。”王氏既谅解,又恨铁不成钢。
  “害怕?真是的,拖延能拖过去吗?”
  姜玉姝坐着消食,强忍身体不适,气笑了,“娶都娶了,两相情愿,又不是坑蒙拐骗的,他害怕什么?”
  “他胆子小,一旦动起手来,只有吃亏挨打的份儿。”王氏叹了口气,透露道:“我问过了,他决定补办喜事,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给杜家一个交代。”
  姜玉姝摇摇头,无言以对,慢腾腾躺下,“算了,别人的家务事,与咱们无关。我睡会儿。”
  “对了,今早,刘知县夫妇专程来探望,你当时没醒,我带刘夫人看了一眼,她就告辞了。据说,有公务找你商量。”
  “哦?”
  姜玉姝瞬间来了精神,忙嘱咐:“翠儿,尽快写个请帖,替我邀请刘知县夫妇来、来品茶,问问究竟是什么事。”
  “八成有关你的升迁。”王氏严肃说:“依我看,无论什么官职,最好推辞了,你现在太虚弱,根本不适合东奔西走。”
  “升迁?”
  升迁,升迁,升迁……不知这次,朝廷会给我什么官职?姜玉姝万分好奇,心潮澎湃,谨慎道:“传闻罢了,压根没有准信。我得先打探消息,然后考虑考虑,才能做出决定。”
  王氏愈发了解次媳,语重心长地说:“三个孩子还小,离不开母亲……你忍心把孩子撂在家里吗?”
  “当然不忍心。”姜玉姝霎时眸光一黯,轻声说:“我会慎重考虑的。”
  一晃眼,七月了。
  骄阳似火,酷暑逼人。
  郭弘磊一行风尘仆仆停在府门口时,汗湿戎装,晒得脸泛红。
  他脚下生风,给王氏请安之后,匆匆洗漱,飞快看望妻子。
  然而——
  “不巧了,夫人正在休息。”
  翠梅和小桃正在调/教新挑进房的丫鬟,小声答:“通常,她未时末才醒,一没休息好就犯头疼。”
  “要不、二爷先去看看孩子?”
  郭弘磊摆摆手,轻手轻脚迈进里间,定睛一望:
  姜玉姝沉睡,脸色苍白,比起怀孕前,气色差多了。
  成亲至今,他从未见她变得丰腴,因为种种事情操劳,总是一副纤弱的样子。
  郭弘磊凝视半晌,长叹息,默默退出卧房。
  少顷
  郭煜和龚宝珠尾随,郭烨兴高采烈,颠颠儿带路,抬手一指:“爹,看,弟弟妹妹!”
  两个奶妈忙让开,露出一对刚满月的龙凤胎。
  “我瞧瞧。”郭弘磊激动靠近,弯腰,转瞬惊讶睁大眼睛,“双胞胎,个头怎么差别这么大?”
  夏季的襁褓内,男婴已经长开了些,皮肤白嫩,五官像极了父亲,正闭着眼睛酣眠。而女婴,长相随母亲,皮肤仍泛红,比起胞兄,个头小了一圈不止,正哭泣,哭声微弱。
  潘嬷嬷解释道:“龙凤胎,两个胎胞,俩孩子一开始就各吃各的,哥儿天生壮些,姑娘胃口较小,个头有差别很正常。”
  “咳,其实,刚出生的时候,差别没这么大,哥儿月子里长大了许多。”
  郭弘磊坐在榻边,伸手想抱抱女儿,却犹豫缩回,改为抚摸襁褓,皱眉问:“孩子胃口不好,就没请大夫看看吗?可怜,可怜见儿的,听听,这哭声小的!”
  “隔三岔五就请大夫来看,刚满月的婴儿,大夫不敢用药,只叮嘱哄她多喝奶,吃饱了就哄她睡觉。”
  郭弘磊目不转睛,剑眉拧起,“她哭,是不是因为病了?”
  “没有没有!”
  “大夫仔细看过了,姑娘没生病,一生下来就经常哭。”
  郭弘磊端详女儿,恍然颔首,“吃得少、不睡觉、爱哭……难怪瘦小。”他扭头,望了望旁边酣睡的次子,喜忧参半,教导女儿:“别哭了,你该学学你哥,明白吗?”
  女婴虽然哭得脸涨红,却仍看得出五官精致,惹人怜惜,令父亲十分心疼。
  郭弘磊束手无策,催促道:“快,喂她吃点儿,哄哄她。”
  “哎,是。”奶妈忙抱起婴儿,使出浑身解数哄慰。
  几人围着女婴转,直到亲眼看着女儿入睡,他才起身,回房探望妻子。
  “二爷。”丫鬟毕恭毕敬,屈膝行礼。
  姜玉姝正对镜梳理发丝,扭头,笑盈盈问:“你看孩子去了?”
  “嗯。”郭弘磊大步流星,握住她双肩,附耳说:“夫人辛苦了。”
  姜玉姝逃过难产一劫,仿佛与儿女一同新生了,庆幸道:“孩子出生时不太顺利,但顺利满月了,我很高兴,不觉得辛苦!”
  郭弘磊内心五味杂陈,歉疚不已,又道:“恭喜夫人。”
  “喜从何来?”姜玉姝一怔,眸光明亮。
  “朝廷的旨意下来了,宣判你无罪,并且,任命你为图宁知县。”
  姜玉姝心如擂鼓,抬手捂着心口,屏住呼吸,“知县?图宁知县?这、这是真的吗?”
  郭弘磊眼里饱含欣赏,“千真万确,你即将成为大乾第一位女知县。”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玉姝升——官——了(*^▽^*)
 
 
第201章 破格提拔
  女知县?
  姜玉姝不敢置信, 使劲捂住乱跳的心,既激动又纳闷, 紧张表示:“天呐,我、我虽然偶尔做做梦,但从未认真设想过升迁,更加没料到,我居然能当知县?”
  “夫人何必妄自菲薄?”
  郭弘磊莞尔, 感慨道:“你的官职, 特使一职乃圣上恩赐,知县一职乃太子监国时提拔,皆凭借功绩,朝廷自有考量, 绝非心血来潮之举。”
  姜玉姝垂眸沉思, 不安地说:“话虽如此, 但国有国法, 自古以来,科举出仕才是正统路子, 我连四书五经都没通读过一遍,却从平民百姓一跃而当官, 那些寒窗苦读多年的书生们,岂能服气?”
  “各凭本事,有什么不服气的?”郭弘磊挑眉,安慰道:“书生若有本事,应该奔着金榜题名用功, 嫉妒女官者,心胸狭隘,难道朝中没有女官就轮到他当官了吗?”
  “科举确实是正统路子,但世袭与恩赐也自古有之,朝廷慧眼识珠,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十分难得。”
  姜玉姝定定神,略一琢磨,“对,各凭本事!我堂堂正正,又没有贿赂朝廷,犯不着心虚惶恐。”她观察对方神色,小心翼翼问:“那,你赞成吗?”
  “我不赞成。”郭弘磊虎着脸,反问:“但一则旨意不可违,二则你不乐意拒绝,我不赞成,有什么用?”
  姜玉姝眸光闪了闪,放下梳子,握住他的手,一本正经,柔声说:“既然不能违抗,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唉,我有自知之明,自知才干平平,兴许上任三年两载、就会因为毫无政绩被罢免,灰头土脸地回家,靠二爷养着。”
  “哼。”
  郭弘磊被噎了一下,无奈反握住她的手,妥协道:“男人养家天经地义,无论你当官,或是被罢免,我都得养着。不过,最好是辞官,假如又被罢免,你又该躲房里伤心大哭了。”
  姜玉姝面子挂不住,拧他一把,嗔道:“谁哭了?你才哭了!”
  郭弘磊顺势搂住她,低声说:“我刚才看了孩子,儿子们很乖,女儿特别像你,长大了一定容貌出众,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丫头爱哭,哭累了才睡得着。估计是因为,她在娘胎里的时候,你仕途不顺利,经常偷偷哭,被女儿学去了。”
  “怎么可能?”姜玉姝讪讪否认,“我只哭了那一次而已,绝对没有‘经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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