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他下马,把缰绳和鞭子扔给亲卫,快步踏进营门,仰望阴沉沉的天空,庆幸道:“幸好,赶在下雨前回营了,不然又得淋一身雨!啧,饿死了。”
  亲卫立即道:“小的马上去伙房端晚饭。”
  “去,赶紧。”佟京摸摸肚子,径直走向帅帐,“我先去见将军,交差。”
  两刻钟后,他交完差,离开帅帐,疾步走向营房。
  不料,在路过校场时,被对头拦下了。
  郭弘磊较早回营,卸下了盔甲,高声邀请:“佟大人!郭某恭候多时了。咱们许久没练,今天比一场,怎么样?”
  相识相争多年,佟京一眼就看出对方心情不痛快,也第一下就猜出对方不痛快的缘故,霎时既心虚又懊恼。他暗中嘀咕“来者不善”,停下脚步,抬手指天,乐呵呵说:“今儿忙了一整天,眼看要下大雨了,改天再比,如何?”
  郭弘磊憋着火,心情与阴沉沉的天空一样,微笑答:“下雨有何妨?又不是在野外。”
  佟京摸摸肚子,“我刚回营,还没吃晚饭呢。”
  郭弘磊朗声表示:“我也还没吃。不急,比完了再吃也不迟。”
  “这、这看样子,真的要下大雨了啊。”佟京干笑,暗忖:老子不就吓唬了一下你媳妇吗?至于借着比武的由头给她出气?忒小心眼了。
  郭弘磊作诧异状,“难道你害怕下雨?或者是……不敢应战?”
  “哈,下雨有什么可怕的?”佟京明知是激将法,但周围不少人旁观,他不愿显得胆怯,无法拒绝,便梗着脖子说:“比武而已,我怕过谁?比就比!”
  “来!”
  同僚多年,郭弘磊一向懒得与对方起冲突,今天却率先拉开架势,虎目炯炯有神,沉声说:“请赐教。”语毕,他一拳迅猛直捣对手面门,佟京接招,两人拳来腿往,转眼间打成一团。
  虽然乌云压顶,但营中上下皆知郭、佟两位将领之间争权夺势已久,每次两人比武,都会吸引大群将士观战。
  戍边的日子缺乏乐趣,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赶来,看戏一般,里三层外三层,津津有味,议论纷纭,双方亲信不时拍掌大吼,为自己的头儿喝彩助威。
  郭弘磊生性坚毅内敛,不喜张扬,能隐忍许多,却容忍不了妻子被调戏或捉弄。比武中,怒火化为气势,他一鼓作气,倏然制住佟京胳膊,一扯,再一掀!
  “嘭~”佟京倒地。
  围观将士们拍掌并喝彩:“好!”
  此刻·桑山下
  漫天乌云,黑压压,似乎笼罩了丘陵顶。
  狂风渐起,打着旋儿,吹得树林枝叶哗啦作响。
  “咴咴~”群马嘶鸣,打着响鼻,不安地走动。
  姜玉姝汗湿鬓角,胡乱擦汗,仰头观察天色,皱眉说:“阴沉沉的,要下雨了。”
  李启恭询问:“您看,该怎么办?如果回城的话,十有八/九挨雨淋。”
  姜玉姝想了想,顾及几个年纪大以及瘦弱的下属,苦恼说:“不仅人挨雨淋,关键是马受不了,暴风雨时它们不肯跑的。”
  “大人,”监守桑山的小吏近前,提议道:“天气太糟糕了,附近有村庄,您若不嫌弃,不如去避避雨?”
  众小吏均不愿冒雨赶路,纷纷劝说:“是啊,避避雨?”
  “回城路远,万一刚动身就下雨,那得被浇多久?”
  “县尊身体要紧,应该避避雨,以免着凉生病。”
  ……
  突然,翻卷的浓浓乌云里亮起一道白光,闪电划过,雷声“轰隆隆~”闷响。
  姜玉姝稍一思索,无奈道:“看来,不避雨不行了。但必须派人回衙门说一声,免得县丞他们等得焦急。”
  “卑职立刻安排两个人回城报信!”李启恭仍未死心,暗忖:偏僻村野,少了丫鬟和婆子碍手碍脚,兴许我能和她多说几句话?
  “好,此事交给你去办。”
  “是!”
  随后,姜玉姝上马,掉转马头,率领手下,走向村庄方向,顺口说:“假如山上种的是果树,花期雨水多,果子就少了,果农会愁得吃不下饭。”
  护卫憨笑,“嘿嘿,幸亏咱们不是单图桑葚吃,否则也得犯愁。”
  “是啊。”
  电闪雷鸣,草原已经开始降雨,图宁昏天黑地,飞沙走石。
  校场上,比武正酣。
  看热闹者往往不嫌事大。
  围观将士们大吼大叫,脸红脖子粗,恨不能自己上场,七嘴八舌道:“上,上拳头!”
  “快点儿,撂倒他!”
  “唉,不应该使那一招的,如果换成我,早掀翻对手了。”
  “得了,吹牛属你最厉害!”
  ……
  郭弘磊全神贯注,越战越勇,五场四胜。他箭步当胸一蹬,佟京闪身避开,两人互相钳住胳膊,开始角力。
  “今天上午,你是故意的。”郭弘磊面沉如水,紧盯着对手,低声问:“你故意甩鞭子,是不是想谋害朝廷命官?”
  佟京咬紧牙关,竭尽全力,额角青筋暴凸,否认答:“少胡说八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郭弘磊汗湿戎装,鬓角冒出汗珠,不断滴落地面,冷冷道:“敢做不敢当?算什么英雄好汉?”说话间,他慢慢发力,迫使对手一步步后退。
  “你——”佟京咬牙切齿,拼尽全力,却敌不过年轻健壮的对手,恼羞成怒,“谁想谋害朝廷命官了?老子只是想考一考她的骑术而已!”
  “哼,你终于承认了!”
  郭弘磊怒火中烧,发狠发力,推得对方不断后退,“我的妻子,你有什么资格考校她的骑术?你也就敢刁难弱质女流了,有本事,考校我的骑术试试!”
  “比、比就比,十八般武艺都行,怕你不成?”佟京心知输定了,却不认输,更不服输,苦苦撑着。
  郭弘磊年轻力壮,斗志高昂,腰腿力量强,下盘稳,侧肩狠狠一撞的同时,瞬间把对手绊倒了。
  “好!”
  “郭校尉,好身手!”围观人群放开喉咙喝彩,热闹非常。
  “唉哟,嘶。”佟京仰躺,气喘如牛,龇牙咧嘴揉肩膀,因为理亏,不像往常那样蛮横,嘟囔道:“咳,比了好几场了,你下手忒重,该消气了?适可而止,懂不懂?”
  郭弘磊流了一身汗,出了一顿气,余怒未消,俯视对方答:“你若懂得‘适可而止’,就不该刁难——”
  “行行行!我错了,知错了。”佟京精疲力竭,无力再战。
  军中尚武,显赫家世能令人敬畏,却无法获得尊敬,但高强武艺可以,边塞营所里,拳头十分管用。郭弘磊板着脸,“再有下次,绝不是挨顿打就能揭过的,便宜你了。”
  佟京吸吸鼻子,悻悻表示:“下次再遇见你家母老虎,老子一定主动给她让路,绕着走,行了?”
  郭弘磊昂首,不悦答:“什么‘母老虎’?少诋毁她!”
  “呵,惧内,还不许弟兄们笑话。”佟京撇撇嘴,干脆躺平了,望着天空喘息,“听说,女知县威风凛凛,上任不久,不止烧了三把火,还、还砍了不知几颗脑袋,啧啧啧。”
  郭弘磊皱眉打断,“知县按律判决,所杀皆是该死之人,何错之有?”
  “好好好,她没错,老子错了。”佟京摸摸肚子,“老子还没吃晚饭,快饿死了,你胜之不武。”
  郭弘磊淡淡道:“我也还没吃晚饭。如果你不服,饭后再比一场,如何?”
  “咳咳,今天够了,改天,改天老子肯定要讨回来!”佟京反手一拍地面,鲤鱼打挺,意欲起身。
  岂料,就在他将起而未起时,天空忽然亮起一道炽白闪电,同时“噼啪”雷响,震耳欲聋。
  “哎唷娘——”佟京毫无防备,吓得抬手捂眼,腰劲一松,整个人摔回地上。
  郭弘磊仰望一眼,顺势告诫:“瞧见了没?连老天爷也看不惯,降雷警示欺负弱小的人。”
  佟京一咕噜站起,忿忿然,“老子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天打雷劈,要怕你怕去!”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落下,雨势汹汹。
  “奇了,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更加不怕。”郭弘磊转身离开,担忧想:下这么大的雨,天快黑了,不知她回到衙门了没有?
  狂风暴雨,逼得官府一行投宿村庄。
  一行人有老有弱,紧赶慢赶,还是淋了雨。
  打前阵的人早已知会里正,村民一听知县驾临,顿时紧张惶恐,火速张罗夜宿事宜,并飞奔迎接。
  “大人,请,快请进。”里正须发灰白,毕恭毕敬,躬身道:“村子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屋子,这一家是最整洁的,怠慢了,您、您将就将就?”
  姜玉姝浑身湿漉漉,宽大的官袍滴水,跨进正屋,扫视一圈,温和答:“老人家不必紧张,我们只借宿一晚,明早雨停了,就回城。”
  “别愣着,赶快烧热水来!”李启恭忙前忙后,“另外,找一身姑娘家的干净衣裳来。”
  老里正连连点头,“是,是,大人们稍等,草民马上叫人抬热水、找衣服!”
  姜玉姝疲惫一挥手,“去。”她使个眼神,护卫会意,掏出一锭银子,塞给里正,老人慌忙磕头谢赏。
  与此同时·桑山北部百余里外
  这一队北犰兵,已经连续赶路十余天了。
  马匹被电闪雷鸣所惊,焦躁嘶鸣,越走越慢。
  为首者无可奈何,抬手用犰语喝令:“停!”
  “雨太大了,找个地方,歇会儿,吃些干粮再继续赶路。”
  “是!”
  图宁地广人稀,连绵起伏的丘陵间,罕见村庄,他们却熟悉得像回了自己家,准确找到一个山洞,稍作休息。
  两刻钟后,首领赤膊盘腿,坐在篝火前,把肉干撕成条状,狼吞虎咽,跃跃欲试道:“风雨虽然影响赶路,但其实,对我们有利。”
  “这种天气,最适合偷袭!”
 
 
第240章 夜宿山脚
  夜色如墨, 风雨交加。
  姜玉姝夜宿桑山脚的村庄, 沐浴后, 穿上里正孙女的衣裳,虽是粗布,却十分干净,蓝底绣着兰花, 绣工颇精致。
  此次出城巡察, 她没带丫鬟, 仅带了若干心腹护卫, 原计划当天返回,孰料突降大雨, 打乱了行程。
  她独自坐在厢房炕上, 倚着窗台, 窗支开了一条缝, 门口窗外均有衙役和护卫,严密保护知县。
  “嘶~”,她轻轻抽气, 反手捶了捶酸疼的腰,随后拿起帕子, 一边擦干刚洗的头发,一边倾听风雨声,暗忖:
  边塞的风雨,与江南截然不同。
  记忆中,前世生长于南方水乡, 少女时期,每逢雨季,偶尔会多愁善感,一度偏爱“雨打芭蕉声声泣”式的诗词。
  但自从来到大乾,一睁开眼睛便是乱局:侯府末日、除爵抄家、流放边塞、充军屯田……千辛万苦,起起落落,奋斗到如今,平时鲜有聆听风雨声的闲情逸致。
  雨夜独坐窗前,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姜玉姝不禁感慨万千,莫名犯了一点多愁善感劲儿,托腮叹息:“唉。”
  结果,炕桌上的烛光一晃,窗纸上立刻现出几道人影,亲信护卫起疑,关切问:“夫人?您怎么了?”
  “没事?”
  姜玉姝回神,深吸口气,迅速驱散了莫名的伤感,扬声答:“没事!我只是在想,这雨究竟什么时候才停?”
  隔着窗,心腹信以为真,以为知县在愁行程,七嘴八舌答:“应该快停了,图宁不是雨水丰沛的地方,兴许明天就晴朗了。”
  “假如明天下小雨,干脆弄一辆马车来,慢慢儿回城。”
  “对!”
  “到时您坐车,小雨不妨事。”
  姜玉姝想了想,“明天再看,但愿晴朗。”
  下一刻,李启恭带领里正的儿媳妇和孙女,捧着几个食盒,隔窗禀告:“大人,晚饭好了,摆屋里?”
  姜玉姝定定神,“好。”
  李启恭眼神冷淡,斜睨村妇母女,“随我来。”
  “哎!”村妇母女俩诚惶诚恐,生怕得罪任何一个官吏。
  然而,郭府护卫队的头领邹贵,却拦在了门口,“且慢。”
  李启恭暗感不悦,却斯文问:“邹老弟,怎么了?”
  “老规矩,小的们得看一眼,还请各位理解。”邹贵笑嘻嘻,不等对回答,便招呼同伴,揭开食盒,谨慎检查食物,半晌,一一合上盖子,主动打开门:“进去,好生照顾姜大人。”
  “是。”村妇忙带领女儿进屋。
  李启恭抬脚,右脚意欲迈进门槛,又被拦下了。
  “哎典史,您……不方便进去啊,有里正的儿媳妇和孙女伺候知县就够了。”邹贵一副殷勤模样,弯腰,用袖子掸了掸门边的凳子,“坐,您坐。”
  哼,你把老子当成看门的了?李启恭暗中更加不悦,却面色如常,摇头道:“不了,此处有你们巡逻即可。知县惦记公务,恐怕急着回城,我得去和里正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借一辆马车,再弄些蓑衣和斗笠,实在不行的话,大家只能冒雨赶路了。”
  邹贵内心鄙夷,面上丝毫不显,“行!小的明白了,一定寸步不离地守着,您尽管放心去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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