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唔。”李启恭找不到留下的理由,遗憾扼腕,瞥了一眼透出烛光的窗户,不甘地离去。
  与此同时·厢房
  姜玉姝头发半干,简单挽了个髻,洗手转身一看:
  方方正正的炕桌,不大,摆着红烧兔肉、山鸡榛蘑汤、狍子炖土豆、酱茄子,以及凉拌瓜菜,主食是面条,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夫人——咳,大人,您、您坐。”村妇拘束至极,把盘碟碗筷摆得整整齐齐,催促女儿道:“丫头,快,给知县大人盛汤。”
  女孩颔首,小跑盛汤,不敢直视高挑端庄的女官。对村民而言,知县高高在上,乃全县最尊贵的人,高不可攀,万万不能得罪了的。
  姜玉姝落座,和颜悦色,“你们吃了吗?”
  村妇母女侍立桌旁,躬身答:“民妇一家在傍晚下雨前就吃过晚饭了,这是特地给大人做的,收拾得干干净净,您放心吃!”
  姜玉姝曾在刘村屯田数年,熟悉村居生活,观察菜色,温和道:“我们仓促避雨投宿,打扰了,大晚上的,难为你们,弄了一桌野味。”
  村妇系着围裙,双手紧张搓围裙,“不难,这个不麻烦!民妇的外甥会打猎,他最近恰在我们家,帮忙下地除草,空闲时就上山转悠,因此我家经常有野味。”
  “原来如此。坐,不必站着,这是你们的家,别反倒比客人还客气了。”姜玉姝和和气气,慢慢喝汤,看了看碗里的土豆,顺势打听:“你家种了多少土豆?长势怎么样?”
  村妇拉着女儿在炕沿坐下,忧心忡忡,“今年多种了三亩,一共十六亩地,是全家二十多口人的口粮。本来长势不错,谁知,最近老是下雨,土豆正在开花,雨水过多,可能会影响收成。”
  姜玉姝若有所思,须臾,叮嘱道:“尽人事,听天命。最近雨水确实有些多,但放心,西北边塞,自古至今,从未发生过洪灾,即使影响收成,应该也不会太严重。你们得勤下地,时刻让田垄畅通排水,土豆秧要避免泡在水里。”
  “哎,是,民妇明白。”村妇点头如捣蒜,“一大家子的口粮全指望着土豆,岂敢不用心侍弄呢?无论刮风下雨,我们天天都下地,生怕田垄沟渠被大雨冲坏了。”
  山鸡榛蘑汤鲜香可口,姜玉姝喝了半碗,深感美味,随口问:“农忙时节,你外甥却有空走亲戚、打猎,他家里没庄稼活吗?”
  “呃、这……”村妇和女儿对视一眼,支支吾吾。
  姜玉姝诧异抬头,掏出帕子擦擦嘴,“怎么支支吾吾的?”
  “唉。”村妇流露愁色,解释道:“民妇的外甥命苦,兵荒马乱那几年没了爹娘,仅剩个妹妹,兄妹俩相依为命,遭叔伯欺负,分家时只分到四亩偏僻坡地,一直荒着,得夏种时才能耕作。”
  姜玉姝不赞成地皱眉,“为什么荒着地?莫非懒惰?懒惰可就活该挨饿了。”
  “不,不是的!”村妇女儿脱口告知:“我表哥很勤快,他是为了表姐的案子,东奔西走讨公道,忙得顾不上种地。”
  姜玉姝眸光闪了闪,“案子?什么案子?”
  村妇慌忙示意女儿闭嘴,含糊答:“唉,民妇的外甥女更命苦。她、她被畜生糟蹋过,哥哥心疼妹妹,发誓要教训畜生,但畜生在衙门里有人——”她畏缩打住,顾忌重重。
  姜玉姝心思一动,“你的外甥,该不会是叫李昌?糟蹋你外甥女的人,是不是叫李启帆?”
  “对!”
  村妇母女俩使劲点头,站起,恭敬躬身,“畜生正是叫李启帆,要不是有您主持公道,昌儿极可能反而吃官司,多谢大人为民做主。”
  姜玉姝感慨一笑,“真巧!偌大图宁,人口不少,没想到,竟会遇见李昌的亲戚。你外甥不错,刚毅,不惧强权,案子已经了结了,他家田地少,不妨去开荒,勤恳就不会挨饿。”
  “大人说得对,亲戚也是这样督促他的。”
  “其实,”村妇女儿鼓足勇气,忐忑说:“我表哥非常感激大人的恩德,他想当民兵,战时上阵,以报答官府恩情,但是——”
  村妇唯恐惹麻烦,生气扯了女儿一把,“死丫头,不许多嘴!”
  姜玉姝神色沉静,威严问:“但是什么?奸/污案审了半年,我记得李昌,年纪和体格均符合要求,他想当民兵,上衙门登记即可,朝廷一向是鼓励的,将适当给予减税,以示嘉奖。”
  女孩看了母亲一眼,咬咬牙,怯怯告知:“对呀,我表哥明明合适,但官府不收。”
  “哦?”
  姜玉姝喝了口汤,猜测想:李启恭是典史,他堂弟被斩首,必定恨上了李昌,暗中一吩咐,底下小吏怕事,帮着刁难李昌也未可知。
  “本官觉得他合适,自愿当民兵,勇气可嘉。”她当机立断,微笑吩咐:“传我的话,叫他再去衙门试一试。”
  村妇母女俩愣了愣,旋即会意,女孩喜出望外,激动下跪,磕头道:“多谢大人准许!”
  “民妇待会儿就告诉外甥,叫他给您磕头。”
  姜玉姝随手处理了一件事,意在敲打,她一贯反感公报私仇的官吏,徇私枉法,不成体统。
  知县公正一发话,落在老百姓头上,便是恩德。
  深夜·马厩
  “表哥!”
  里正的孙女戴着斗笠,悄悄溜出屋子,欣喜说:“哈哈哈,姜大人发话啦,你改天再上衙门,那些小人肯定不敢刁难你!”
  李昌喜滋滋,正在卖力搬运草料,“姑妈已经告诉我了。我决定,干脆跟随知县大人回城,尽快办妥文书,避免夜长梦多。”
  “什么时候呀?”
  “不清楚。不过,知县公务繁忙,估计雨一停,她就启程了。”李昌满头大汗,抱起一大捆草料,弯腰喂马。
  女孩尾随,伸手一指,“哎,多给它一些,这是姜大人的马,耳朵受伤了,怪可怜的。”
  “好嘞!”李昌乐呵呵,额外给了它一大把,“吃。”
  小雨绵绵,院门旁的狗洞忽然一阵响,紧接着,两条猎狗飞奔靠近,亲昵绕着主人的腿打转。
  李昌抽出腿,忙碌喂马,没好气地骂:“你们还知道回来?大晚上的,下着雨,跑哪儿疯去了?早知道就不带你们出去弄草料了。”
  “汪汪汪~”猎狗欢快摇尾巴。
  女孩望了望,“咦?怎么才回来两只?还有一只呢?”
  李昌无奈答:“大黑最贪玩,它、咳,最近和村东头一条母狗混熟了,多半找伴儿去了。”
  女孩脸一红,低下头,不说话了。
  此时,名叫“大黑”的猎狗,浑身皮毛**,嘴里叼着一个箭囊,颠颠儿小跑进村,奔向里正家。
  而此刻·秦州
  夜深人静,田素素坐立不安,黑着脸,焦躁踱步。
  “吱嘎~”一声,丫鬟推门而入。
  “如何?”田素素疾步相迎,迫不及待问:“打听清楚了吗?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丫鬟小心翼翼答:“奴婢问了,她叫杨莲儿,十六岁,家境贫寒,卖身葬父。唉,咱们公子心地善良,说那小蹄子‘可怜见的’,出于怜悯,买了她。”
  田素素横眉冷目,“买下她做什么?”
  “这、这……下午刚买的,今天太晚了,奴婢明早再去打听。”
  田素素脸色铁青,抬手捂着心口,气得喘了喘,既担忧又愤怒,咬牙切齿地骂:“弘轩真是、真是滥好人!清秀姑娘哭一哭,他就动了恻隐之心,又英雄救美了,说买人就买人,也不跟我商量商量,气死了!”
  “他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郭弘轩:所有身世悲惨的美丽姑娘,我都不忍不相救o(╥﹏╥)o
 
 
第241章 敌袭危机
  “郭公子心里肯定是有姑娘的!”
  丫鬟小心翼翼, 安慰道:“否则,他不会愿意帮您赎身, 也不会帮忙料理丧事,更不会抛下科考来秦州。”
  田素素扼腕,懊悔交加,“唉,当时我就劝了,不该匆忙来秦州!假如他能听劝, 我明明可以把娘的灵柩暂放在庙里, 择日再运回家乡安葬, 结果他非急着启程,看, 果然出事了!”
  “没、没——还不算出事?”丫鬟撇撇嘴,“只是买了个人而已,杨莲儿远远不如姑娘貌美,奴婢刚才仔细看了, 她小鼻子小眼睛小身板,畏畏缩缩,半天憋不出几个字,像哑巴,又像木头人。”
  田素素却深感危机, 在客栈上房内,不安地踱步,烦恼道:“你懂什么?茫茫人海, 萍水相逢,她能迅速勾得弘轩大发善心,必有过人之处,咱们不能轻敌。她十六岁?哼,比我年轻多了。”
  “姑娘不也正年轻?怕一个黄毛丫头作甚?”
  田素素叹了口气,抚摸自己日夜精心保养的脸蛋,“现在看着是年轻,但女子的青春如花,花期短暂,大家都说‘岁月不饶人’,恐怕再过几年,我的容颜就老去了。到时,人老珠黄,哪里比得上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丫鬟内心赞同,嘴上却恭维:“姑娘太多虑啦。您可是花魁,既有绝色容貌,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郭公子既喜欢您的容貌,也欣赏您的才华,一定会宠爱姑娘一辈子的!”
  “一辈子?”田素素长叹息,眼神冷漠,“傻丫头,咱们是什么出身?在青楼里时,听说、旁观、亲历了多少?世间始乱终弃的男人,还少吗?色衰爱弛,这是无法避免的。我从不敢奢望弘轩一辈子的宠爱,只想在他娶妻之前,厮守几年,尽快生个儿子,儿子才是女人永远的依靠。”
  “啊?可是,郭公子不是亲口承诺过会娶您为妻吗?”
  田素素斜睨,淡淡道:“傻丫头,男人在蜜里调油时,甚么承诺都说得出口,但说和做是两回事,我的出身不好,名声难听,郭府绝不会允许弘轩娶花魁的,清白千金小姐,才有资格当‘四夫人’。但愿菩萨保佑我,早日生个儿子,对青楼女子而言,能当小妾,已是极好的归宿了。”
  没错。丫鬟颔首,正欲狠骂一骂刚买的杨莲儿时,房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嘘!”田素素笃定说:“是弘轩,他回来了。”
  果然,郭弘轩轻轻推门而入,一抬头,发现花魁主仆正看着自己,他脚步一滞,脸色颇不自在,涌起一股心虚感。
  “弘轩,你回来啦。”田素素瞬间扬起笑脸,快步相迎,贤惠接过他脱下的外袍,关切问:“安顿好杨姑娘了吗?我本打算下楼看看的,但想着她精疲力倦,需要休息,又有你在照顾着,就决定明早再探望了。”
  郭弘轩察言观色,见花魁一如往常,略悬起的心便放下了,伸懒腰,打哈欠,疲惫答:“安顿好了,叫她小莲。唉,她母亲早逝,父亲又病死了,家境贫寒到卖身葬父的地步,可怜,实在可怜!”
  呵,才半天功夫,就亲昵叫小莲了?田素素心里发堵,却未流露半分不悦,怜悯叹息,“唉,听起来是个苦命人。”
  “对,跟你差不多。”丫鬟伺候洗漱,郭弘轩便去洗脸了。
  什么?原来在你看来,那小蹄子跟我差不多?田素素咬唇,心里更堵了,深吸口气,把外袍挂在架子上,试探问:“幸得公子援手,家母的丧事已了,咱们后天就要回赫钦了,小莲怎么办?”
  郭弘轩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饱含同情,唏嘘答:“她在秦州没有可以投靠的亲戚,孤苦伶仃,被迫卖身葬父。刚才,我仔细问了,她说:安葬父亲之后,甘愿为奴为婢,报答恩情。”
  “所以,”田素素屏住呼吸,“你打算带上她回赫钦?”
  郭弘轩点点头,“她一个弱女子,我若是拒绝收留,未免显得太冷血无情了。”
  是,你热心,你多情!田素素越来越生气,蹙眉,提醒道:“科考在即,如果因为杨姑娘父亲的丧事耽误行程,恐怕会错过考期。另外,带回赫钦之后,怎么安顿她呢?”
  “这……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再说呗!世事变化莫测,没必要考虑得太长远。”考期临近,郭弘轩听见“科考”二字便焦虑,撂帕子时,袖筒里掉出一个纸卷。
  “咦?”
  田素素深知对方厌恶谈论科考,蹲下捡起纸卷,顺势打岔,“这是什么东西?”
  “小莲的卖身契。”郭弘轩灵机一动,提议道:“咳,我买她,权当行善积德,本想叫她到我家做丫鬟,但冷静一琢磨,母亲很可能反对,她老人家最近在生我的气呢。不如这样,让她服侍你,怎么样?”
  “服侍我?”田素素一愣,心顿时不堵得慌了。她的丫鬟在旁一听,亦松了口气。
  郭弘轩不容拒绝,把卖身契塞给对方,“哈哈,此事干脆就这么定了!反正你才一个丫鬟,不够使。”
  “这样安排,妥吗?”
  “有何不妥?”
  田素素柔声细气,“小莲的恩人是公子,又不是奴家,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嗳,有什么不愿意的?我的丫鬟,就是你的丫鬟。”郭弘轩满不在乎,低头解腰带,准备就寝,丫鬟见状,识趣告退,默默带上门走了。
  田素素听毕,犹如雨过天晴,笑靥如花,“既如此,我听你的,就让小莲跟着我。”她凑近,帮他解腰带,一摸索,动作停顿,诧异问:“哎?你的玉佩呢?”
  郭弘轩一头栽倒床上,摸摸鼻子,尴尬答:“咳,当了。”
  “当了?”
  郭弘轩苦恼叹气,“唉,一共才两百两盘缠,根本不够用,不得已,我把玉佩当了,给小莲一笔银子,料理她父亲的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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