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眯眼,嗓子发紧,有种想伸手去比较一下的冲动,最终还是被他压制了下去。昨晚她还骂他臭流氓,碰她了,又不知道要骂他什么。
他没有强迫女人的嗜好。
许嘉玄就准备伸手去给她把被子掩好,慢慢坐起身,伸出手的时候,余光扫到手边有一条被拉直的黑线。
还没反应过来,梓妤已经吃疼低呼一声睁眼。
许嘉玄:“……”绷直的黑线是他昨晚缠到指间的发丝。
***
梓妤早上梳头的时候心疼死了,许煞神扯断了她好多根头发。
也不知道怎么就缠到他手指上,总不能是头发自己缠上去的。
许嘉玄那头也觉得尴尬。陈家这表姑娘可能真是专克自己,这才成亲两天,都在她身上栽了几回跟头了。皇帝乱点鸳鸯谱,钦天监这八字难道也是随便交差的?
两人沉默地用过早饭,许嘉玄今天还要外出,用过饭后跟她说去祠堂。本来这是该昨天去的,结果被那只小鹦鹉闹得也忘记了。
梓妤闻言心头略有诧异,她都没想起来这事。
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去了许家祠堂。
刘氏那里特意交待过不必到正院晨婚定省,虽然没明说,她猜应该是威武侯的原因。而威武侯似乎就真不理侯府里的事情,去祠堂也只有她和许嘉玄。
按着规矩祭拜后,梓妤发现许嘉玄盯着放置在偏角落的一处牌位看了片刻,她余光扫到上边写有林氏二字。
——林氏,他的生母。
“走吧。”
在她还想探究他神色的时候,他已经转身往外去,他挺拔的身姿从面前过,梓妤想起自己五岁时遇到那个哭得眼泡发胀的小男孩儿。
脸上都是泪痕,身上衣裳皱巴巴的,还被只猴儿欺负。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许嘉玄走了两步,发现她没跟上,就回头查看。
梓妤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微微一笑,落满阳光的双眸弯成月牙:“走吧。”
许嘉玄被她笑得莫名,看到她脚步轻快地埋过门槛。
她怎么好像很高兴,她那样笑着的样子……总是叫人惊艳。
离开祠堂,许嘉玄交待一声自己还得出府,梓妤居然送他到垂花门,让许嘉玄对这待遇更加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因为他带她到祠堂,正式定下她是许家妇的身份?
他手指摩挲了下刀柄,眸光一闪,把要扬起的嘴角往下压。
她还真是矫情。
等许嘉玄离府后,梓妤正准备让李妈妈着人去问问刘氏做什么,戏台子什么时候再开唱,她好过去陪客人。
成亲这几天,家里都不会缺来祝的人,有几位亲戚还住在侯府。
倒是刘氏先派人过来,让她多休息,再晚半个时辰去园子也无碍。
李妈妈听到前来的丫鬟说这话时神色略奇怪,还偷偷看了几眼梓妤,心情郁郁,昨夜世子半夜回来后就没跟少夫人同房。
梓妤不知李妈妈担忧什么,乐得有清闲时间,待李妈妈忙别的事情去了,问绿茵有没有新的消息。
绿茵摇摇头,梓妤只能再继续耐心等消息,在中午的时候,总算有消息送过来。
“姑娘,已经查清了,是因年前河南雪灾的事情。”绿茵把转了好几手才送来的消息慢慢道来,“河南大雪数尺,首辅听闻百姓鬻儿卖女,且还有几处也正受雪灾,一同禀了陛下。陛下下令赈灾。首辅兼着户部,交待的就那个户部孙侍郎,不想孙侍郎死后查出几笔不明的烂账,是挂在赈灾下头的。”
“您也知道,如今是平王在河南,正好平王有折子送进京,说户部赈灾的款项与公告天下不一。这事情就一下都闹到首辅身上了。”
居然那么巧。
孙侍郎噎死就牵出这种烂账来!
“陛下那头怎么说。”梓妤思索着个中巧合问,绿茵摇头,“如今只命北镇抚司查,是周锦成领的旨。”
周锦成……梓妤想到他阴暗小人的作态,现在陈家和许家有着关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使绊子,她好半会才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绿茵便在她耳又低语几声,提到一个在侯府里的什么人,梓妤抬头说:“过些日子,我再让她到跟前走动。”
主仆俩说完话,便再回到戏台子那边,陪着一应夫人听戏说话。
梓妤明儿要回陈家,今天的戏散得比昨日早,刘氏拉着她看回门的礼单,帮她一一都打点好。
许嘉玄也在晚饭前回了府,神色略微凝重,他想查的事情并不太顺利。进屋看到梓妤正坐在炕上拿着针线绣什么,那只讨人厌的鹦鹉被放开脚链,在炕桌上跳来跳去。
他走过时停顿了会,小东西当即张开翅膀,毛都炸起来一样,梓妤伸手一拍它脑袋。笑吟吟和许嘉玄说:“世子回来了。”
许嘉玄见小东西缩脖没吱声,神色缓和了一些,点头嗯了声:“你在做什么。”
他问起,梓妤双眼更是笑得弯弯的,还拿起绣棚给他看:“给你绣香囊。”
许嘉玄意外,她居然成亲第二天就给自己做针线了,可等到看清那个图案,脸色一僵。
她绣的怎么像是只……猴?
作者有话要说: 许嘉玄:我讨厌鹦鹉,更讨厌猴!
——————
一会抓错字~
第24章 (捉虫)
梓妤绣的就是只猴子,一只在树上摘福橘的猴子,是才开始绣,绣了个大概。
她坐在炕上,抬头看他明显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表情,笑道:“世子看出来是什么了吗?”
许嘉玄捏着绣棚,塞回她手里:“你要绣马上封候?这个图案恐怕会犯忌讳。”
他对猴子可没有什么印象,又不好直接拂她心意,婉转的拒绝这个香囊。
梓妤弯着眼一笑,眸光潋滟:“不是,是代表福禄的图案。”
她就站起来,指着布告诉他构图:“这只小猴子是在福橘树上,下边还会绣一只鹿,所以这是代表福禄。我们已经是侯爵之家,哪还再绣那个。”
威武候还在世,给他儿子绣马上封候,不是就在咒威武侯,她又不傻。
而且,这是只小猴子。小猴子,候之子。
她笑得两眼弯弯,站在他边轻声细语的,两人离得近,呼吸似乎都胶在了一起。许嘉玄一开始还在听,后面注意力却被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吸引了,又是那样带着一丝甜的香味。
有点像前儿在她唇上吮了一口那种甜。
他呼吸微滞,余光扫到她近在咫尺的脸庞,视线又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心头莫名一阵火热。
“世子?”
她说了半天,他没有吭声,梓妤抬眼看他。
正好看到他偷偷瞥自己的样子。
许嘉玄猛地回神,把绣棚又塞回她手里:“哦,福禄。”
转身快步往里去了,进到寝室的时候,伸手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她突然靠那么近做什么。
李妈妈很快带着小丫鬟来摆饭,许嘉玄换了件衣裳出来,李妈妈给他递上筷子的时候,提醒一声:“世子,明儿您陪少夫人什么时辰出发,老奴好去吩咐他们提前套车。”
明天。
许嘉玄皱了眉,他险些给忘了,明天梓妤要回门。
“用过早饭吧。”
李妈妈见他神色心里直叹气,还好她提醒了,不然世子这粗心,平白要给少夫人添堵。
梓妤在边上很安静的用饭,许嘉玄对那只猴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就想起两人第一回见面,暗示过他也没反应。
看来他就只记得被猴子挠了。
晚上李妈妈还是早早送来热水,绿茵在喂小东西的时候一直抿嘴笑,还朝梓妤眨巴眼,打趣的味道极浓。
梓妤只当看不懂,任许嘉玄黑着脸去沐浴,她继续绣她的小猴子。
左右他也说了,不要她委屈伺候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还是一个靠里,一个靠外。梓妤今晚用一条缎带绑住发尾,省得再被他又拽掉几根。
许嘉玄看着那条缎带和她投来的警惕眼神一阵无语。
昨晚是因为和她闹了那么会,才心猿意马,她倒是防贼似的。
许嘉玄直接转身面向外边,闭上眼。
梓妤还把头发挽到身前,确定过没问题后安心睡过去。
次日,许嘉玄一睁眼,发现梓妤又离自己咫尺距离,一条腿还搭在他身上。
他皱眉,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这么个睡相,他动了动,让她的腿滑了下去。她似乎察觉,往里翻身,许嘉玄就起身要下床,哪知又听到她低呼一声。
他僵硬地转过头,心里有个声音响起,不能够吧!
梓妤已经拢头发坐起来,眼角通红,低头看着躺在他手肘位置的发带,边上还有几根断掉的发丝。
许嘉玄:“……”这回又是怎么压着的?!
***
陈家人早早已经准备等着梓妤回来。
梓妤出嫁几日,陈老夫人就觉得自己心都空了一块似的,一早上已经让人去前头看了七八回,好不容易总算听到外孙女进家门了。
梓妤来到上房,正好见到老人要往门外走,一把就扶住她,笑吟吟地喊:“外祖母。”
陈老夫人先拉着她从上到下打量片刻,然后一把搂着喊心肝:“想死我这老婆子了。”
边上被冷落一路的许嘉玄扯了扯嘴角,陈老夫人刚才那种打量,好像人到他许家就得缺胳膊少腿了似的。
他木然的朝老人揖一礼,喊了声老夫人。
陈家人似乎也没意纠正他的生分的称呼,二老爷上前也喊了声:“许副使。”引他上前,陈老太爷就坐在正中,他揖礼,喊的是首辅大人。
陈大夫人和陈二夫人对视一眼,觉得这哪像新姑爷家来,倒像马上要开朝会似的。
但如今两家结亲是事实,陈家人不耐,为了梓妤还是要招待他的。
那头陈老夫人直接拉着梓妤到里屋说话,陈家女眷精明地跟着进去,离开厅堂这个是非之地,让他们男人自己凑一堆。
里屋,陈老夫人摸着梓妤的脸,心疼道:“那个煞神欺负你了吗?”
梓妤摇头:“他哪里曾欺负我,您老放心。”
陈老夫人却不信的,冷哼一声:“进门的时候都没扶你过门槛,也没对你多上心!”
陈莹玉就给梓妤捧了杯茶过来,塞她手里:“表姐,他若对你不好,你只管现在就说。”今儿回门呢,能让祖父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梓妤真是要被她们紧张的样子逗笑了,十分认真地说:“真的没有,你们都放心,我也不会叫自己吃亏的。”
“他敢!”
陈老夫人就又呸一口,这回声音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十分响亮。
梓妤想,外头的许嘉玄肯定能听见。
陈大夫人此时拉着她坐下说:“快坐,可别累着了。”他们是过来人,新婚后这几天是什么样,自然清楚。
陈二夫人也抿嘴笑,这一下所有人都打趣地看着她,就连陈莹玉都想到什么,脸颊上染有红晕。
梓妤见大家都这样,心里明白是以为她和许嘉玄圆房了。她也没打算解释,要是说没圆房,恐怕他们还得担心,真以为许嘉玄嫌弃自己,委屈自己。
她就微垂着头笑,尽量做出一副新嫁娘该有的表情。
“——大胆!”
突然,外头传来陈老太爷的怒斥声,紧接着是瓷器摔裂的动静。
梓妤脸色一变,忙往外跑。
来到厅堂,她看到许嘉玄脚下有着茶杯的碎片,茶水还溅到他袍摆,染出一块深色的湿痕。
“这是怎么了,外祖父您先别着急。”她出声安抚,来到许嘉玄跟前,见到唇线抿得笔直,神色阴沉。
她低声问:“怎么了。”
好好的,怎么就要打架似的,这才说几句话的功夫。
许嘉玄撇过头,没说话。
梓妤心里就骂一声,这别扭性子。
陈二老爷脸色也不太好,但还是忍了忍,出来打圆场:“没事没事,是说了两句朝里的事务。”
朝里的事,能让外祖父生气的,恐怕就只有户部侍郎那边的问题。
她去握住许嘉玄放在扶手上的手,用力捏了捏,示意他快说句中听一点话,别闹得那么僵。她外祖父也是个别扭性子啊,这两人别一块儿,今儿就都别想好了。
可许嘉玄不为所动,还推开她的手。
正好出来的陈老夫人看见了,冷冷喊了声:“小鱼,过来!”他还敢推开她外孙女!
梓妤心里焦急,直接拿脚去踢了他鞋子一下,真要闹那么难看吗?
许嘉玄总算抬头看她,在她盈盈眸光中看到几许恳求。他一愣,心里头窝火,发脾气的又不是他,被摔茶杯,他还不能有脾气了。
陈老夫人此时又催促一声:“小鱼!”
梓妤没办法,只好准备先去安抚老人,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许嘉玄突然一把伸手拉住了她。
她心中一动,回头看他深吸了口气说:“首辅也别生气,晚辈不过是说现在查到的一些实际情况,也是想提个醒。”
梓妤手指紧紧握住了他,许嘉玄看着她生嫩的指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这憋屈劲儿。罢了,他今日就发一回善心,也省得闹到陛下那里难看。
陈二老爷见许煞神拉住外甥女,心中是诧异的,但好歹是有一个人退让,便安抚自己的父亲,不断拿眼神看向梓妤,让他不看僧面看佛面,放过此事。
如此一来,厅堂里那一触既燃的火|药味终于散去,梓妤可不敢再走开了,就陪坐在许嘉玄身边,时不时说些调皮话逗趣。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时间,想着一会吃过饭就带着这煞神离开,有什么她另抽空单独回家处理。
这头总算热热闹闹的摆饭上酒,梓妤提着颗心,好在许嘉玄除了敬酒,倒没有再闹别的情绪。
饭后,梓妤想提出请辞,不想许嘉玄先开口说:“去你屋歇一会,喝得有点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