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芳菲顿时兴奋起来,“妈妈和郑叔叔晚上有个饭局,让周叔去接你和思远,你俩一起回吧啊!妈妈可想你了!”
周叔是郑家的园丁,兼职司机。
原茵:……“思远哥哥知道吗?”
她怕出去坐车时遇见郑思远,郑思远能把自家车给点了。
“郑叔叔和他说过了,让他要好好带你回家呢!”原芳菲欢欢喜喜,“咱们一家四口周末好好聚聚!”
原茵没法再拒绝,郑家,还是得回的,为了妈妈“幸福的一家四口”的梦想。
今天没晚自习,原茵早早把要带回去的东西打包带到了教室,上完最后一节课直接往校门口走,想趁着大部队出门前就赶紧离开,不想被人看见她和郑思远一起。
没想到郑思远比她还快,她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郑思远等在路边的身影。
她走过去,“周叔还没来?”
郑思远摸出手机看了看,面无表情,“可能堵车。”
“哦。”原茵应了一声,往左迈开两步,离郑思远更远些。
郑思远皱了皱眉。
好在没几分钟车就来了。
郑思远想去坐副驾驶,一拉开,上头堆了好几箱酒。
周叔乐呵呵说着:“等急了没?我刚送完你爸他们去八仙楼,这都是别人送的!让我给捎回去。”
郑思远没辙,只好也钻进了后座,和原茵一左一右靠窗而坐。
这会儿下山的车辆还不是很多,奔驰的车速并不慢,盘山路,车身一拐弯就倾斜。
走到半道时,奔驰忽然一个急转弯加急刹。
原茵一直抓紧扶手,又系着安全带,没受影响。
那边的郑思远正走神,又全没防备,被大力一甩,整个人往原茵这边靠过来。
他连忙伸手一撑,胳膊稳在了原茵腿侧,脑袋却直直冲原茵怀里撞去。
原茵被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吓一跳,本能地伸手,抬肘。
“哎哟!”郑思远一声惨叫,捂着额头趴到后座椅上。
周叔车已经靠边停了下来,慌了神,回过头问:“撞到了吗?刚刚突然窜出来一条狗!思远撞到头了?撞破没?”
原茵也没想到手肘横出去的是郑思远的脑袋,忙问:“思远哥哥,没事儿吧?”
郑思远眼前直冒金星,艹,这丫头力气怎么那么大?
他要缓一阵儿才能睁眼,一摸额头,已经凸起来一个大包。
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被人打过!
而这个吃他家用他家霸占他家的拖油瓶,已经对他动手两次了!
仗着江燃的势就嚣张了是吗?
郑思远忍着痛,深吸一口气坐直,怒不可遏看着原茵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原茵一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周叔也愣住,“思远……”
郑思远脸色铁青,手指快点上原茵脑门。
“我让你滚出去!听不懂啊?这是我家的车!你道什么歉啊?装什么乖啊?你不是还会用网球砸人吗?不小心会那么大劲儿?!不就因为那天我骂了你妈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报复!滚!”
周叔和郑思远感情很深,郑民科之前跟着省乐团到处演出,长期不在家,都是他和周姨两口子照顾郑思远。
这会儿看郑思远受伤了,茫然不知所措,慌得不行,“思远啊……你别激动,你要难受我先送你去医院?原小姐在前头公交车站再放下她先回吧,这大晚上的山道上……”
原茵垂着头,已经听明白了周叔的意思,她打开车门,“不用了。周叔,你送思远哥哥去医院吧,我走半站地就能坐公交车了。”
她背起书包下了车。
周叔探头出来嘱咐两句,“周姨在家呢,菜都烧好了,原小姐回去先吃吧。”
奔驰沿着山路开走。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这里属于市郊,小虫子的鸣唱不绝于耳,半山坡上杂草丛生,远处偶尔有房屋散乱分布的灯光,山道上一辆接一辆车驶过,没有行人。
原茵站在路灯下,觉得自己像海上一座孤岛,没有根,也没有方向,就那么随波飘啊飘。
呆了一阵儿,渐渐缓过来。
她根本就不该坐这个车,自己坐公交回去多好,犯什么傻呢?
原茵正出神,“咚”一声响,一个篮球滚到她脚边。
“姐姐!帮捡下球呗!”有人喊。
原茵回过头,才发现路旁一排树后有个老旧的篮球场,几个八九岁的小孩儿正隔着网朝她喊着。
她捡起球,拍了两下,绕过铁网从前头一条破烂水泥路走到里头。
这块地方还挺大,除了两个亮着灯的篮球场,里头还有几个羽毛球场和乒乓球台。
再往里,一排排矗在黑暗里的老楼,有零星灯光。
“你们会打篮球吗?”原茵问几个小孩。
“抱着球往里扔呗!”一小胖墩抢着答。
原茵笑了,她放下书包,“姐姐教你们好不好?先教你们三步上篮。”
她说着运球,助跑,起跳,轻轻松松把球灌进了篮框里。
“哇!”小孩儿们欢呼起来,“好帅!”
原茵指尖一顶,转着球,大笑着,“来吧,一个一个教!”
也不知在这儿玩儿多久,原茵出了一身汗,心情敞亮不少,正要告辞,听见一串摩托车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一辆,接一辆,再一辆,是个摩托车队,纷纷进到篮球场里,排成一片,车灯光柱肆无忌惮朝原茵照过来。
有人吹起口哨。
原茵抬手挡住脸。
几个小孩一窝蜂跑了,小胖墩临走还喊原茵,“姐姐走!”
来不及了。
摩托车排成扇形,把原茵挡在了篮球场一角。
“哟呵,小美人儿,玩儿球呢?要哥哥陪你不?”领头一壮汉摘下头盔,从摩托车上跨下,吊儿郎当朝原茵走过来。
“豹哥!运气真好哇!”
他身后响起笑声和嘘声。
原茵没答话,看了看他身后的摩托车,琢磨着手头的篮球一会儿是砸他脸呢还是砸他下身。
人倒霉起来还真是喝水都塞牙,谁能想得到,玩儿个篮球还遇到社会人呢?
不过,这种场面,她还真是见得多了。
“小美人儿很面生啊!”那叫豹哥的男子梳平头,大花臂,带着串金链子,一笑满口黄牙,笑眯眯上下打量着她。
“江中的!穿着校服呢!”他身后有人代答。
“哟!高中妹妹呢!”有人吹着口哨大笑起来。
“怎么放学不回家呀?”豹哥笑得很是和蔼,“有烦恼,就跟哥哥们说,我们最喜欢帮助学生妹妹了。”
原茵连眼都没眨过一下,冷静地抱着篮球,看他一步一步走近,淡定得令人发指。
豹哥在离她两步远的时候察觉出这气场不对,停下脚步。
普通的高中女生,这时候早该吓哭了吧?
就在这时,山路上又响起一连串摩托车马达轰鸣声。
众人目光都扫过去。
有人跑过来报信,“豹哥,人来了!”
明亮的光柱刺破周遭黑暗。
一辆打头的黑色机车飓风一样冲进篮球场来,场上响起嘘声和口哨声。
出乎意料的,机车没减速,反而肆无忌惮冲进人群,从先排好位置的车队中“呼啦”挤过!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吓得先前一帮人纷纷边骂边叫着跳脚躲开。
机车像失去控制一样直直朝豹哥冲过去。
“卧槽!”豹哥大喝一声,抬起胳膊挡住射他脸上的车灯光柱,“疯了?”
他也算刚,钉在原地不动。
机车比他更猛,已经冲到球场中心,仍是毫不减速的冲撞之势。
终于还是豹哥先扛不住,眼看车头真朝他顶过来,就地一滚翻身躲开,跳起来就骂骂咧咧,“艹你吗的干命呢?!”
黑色机车在瞬间急刹停住,再一个漂亮摆尾,横到原茵面前。
车手一身黑,紧身黑裤,宽肩窄腰,黑T黑手套黑头盔,酷得像电影里的夜行侠。
他先摘下手套,再好整以暇取下头盔,甩了甩额前碎发,把头盔递到原茵面前,沉声说了句,“上车。”
炫目灯光下,黑幕背景中的侧颜俊美无敌。
原茵有些回不过神……是江燃?
江燃原本就浓重的眉眼在昏暗的夜色里氲成墨色,凤眸亮着精光,高挺的鼻峰旁,有一道油彩画上的红痕。
原茵往他身后一扫,紧跟进来的摩托车手们几乎脸上都有这么一道油彩,浓浓的社会团伙风。
妖魔鬼怪一样。
但画在江燃脸上,却不低俗,带三份邪气,是种酷到妖异的帅,像出没在夜里的鬼王,神秘又充满杀气,和那个穿校服在江中管闲事的懒洋洋江燃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我艹你祖宗了江孙子!”豹哥怒气冲冲要扑过来,“说好了飞车一绝胜负,你特么一上来就冲人算怎么回事?还打不打算按规矩办事?”
紧跟着江燃过来的两个人同时挡在豹哥面前,形势顿时紧张起来,一触即发。
原茵注意看了看,江燃带来的一群人里头没有徐春和方斐然几个,男的花臂多,满身悍气,女的全是浓妆艳抹。
显然都不是学生。
她想到关于江燃的传闻,这才明白郑思远为什么会用“社会渣滓”这个词形容他。
这位江日天的阵地,根本不在区区一所中学内。
第9章 委屈
江燃看原茵还站着不动,面无表情把头盔往她怀里一塞,伸出一只手把她拽到车身旁,挑起眼尾朝豹哥怼过去,“这是我妹,以后认清点儿!”
豹哥脸色从盛怒渐渐转成惊讶,再到失笑,“哦!原来老子差点艹了你妹!”
原茵察觉到江燃身上的寒意,醒过神,扔下篮球背上书包戴上头盔,熟练跨上摩托后座。
江燃垂着眼捏了捏摩托车把,没被豹哥激怒,淡淡问:“豹哥是吧?狼哥的老大?”
那上次被他揍惨的狼哥跨前一步,“豹哥肯来和你谈,是你小子的福气!”
江燃又慢条斯理戴上手套,“狼,豹,上头是不是还有虎哥?”
豹哥冷哼一声,“虎哥也是你个嘴上没毛的小子敢叫的?”
江燃眼皮一抬,“玩儿斗兽棋呢?狼怕豹,豹怕虎,虎怕象,象怕老鼠……”
惹来他们这边一片哄笑。
原茵就算心情再差,也差点没忍住笑……禽兽家族。
豹哥手叉着腰,冷冷挡在他机车前,“少玩儿嘴炮!你也就在南山这片威风威风,有种别往对岸去!你要识相,跪下认个错,我看在老雷的面子上,既往不咎,要不然,就不是一场飞车的事儿了!”
江燃挑起眉,“你知道我在南山威风,还敢来?”
豹哥哑口。
江燃话音刚落,已经重新发动起机车,猛地朝前冲过去,就在同时,他低声喝一句,“抓紧了!”
原茵已经抬手扶住他腰。
江燃头疼,这丫头会不会坐摩托?
他腾出一只手,一把将原茵浅浅搁在他腰侧的手拉到前头,“啪啪”叠放到他小腹上。
原茵被他一拽,整个人往前扑到他背上,被迫从后头将他抱了个结实。
江燃只觉后背起了一片火。
来不及多想,豹哥身旁好几辆车朝他围拢过来,他的摩托直接原地摆尾大扫圈,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将冲过来的车和人尽数逼退,再沿着来路呼啸着冲出篮球场。
原茵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她的手拉前头去,刚才那几个大圈,差点没把她给甩下去,全靠她娴熟的坐车技巧,双手死死卡着江燃腰,才顺利跟着摩托一起飞出重围。
回头看去,两方人马已经打起来。
摩托车箭一样飞驰在夜色中的山路上。
原茵看安全了,松了手轻轻拉住江燃衣角,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江燃明知道她已经没趴他背上了,那种又热又软的感觉还在。
风呼呼从耳边刮过,像飞起来。
他察觉自己的心这时才落了地,仍然跳很快,紧张得连他自己都害怕。
刚才真是……好险!
“你住哪儿?”他问了一句。
声音随着风飞到原茵耳朵里。
原茵凑近一些答他,“山下!”
江燃不再说话。
原茵看着离小区已不远,摘了头盔,凑到他耳边喊话,“就前头江边观景台停吧。”
江燃歪了歪脖子,有发丝被风吹拂到他耳廓,特别痒。
摩托车开上江边长廊的观景台,停下。
原茵跳下车,把头盔递过去,呼出一口气,诚恳道:“谢谢!”
忽觉气氛不对,气压低得吓人,抬头一看,江燃拉着脸,眉目阴沉得能下雨,是非常生气的模样。
果然,他接过头盔就劈头盖脸骂起来,“你这丫头是无脑呢还是无畏呢?大晚上的不回家!跑丝厂那种地方玩儿?有那时间回去多写写作业不好吗?
“你以为江城是游乐园呢?你知不知道你那张脸多危险?今天晚上要不是运气好遇到我,你……”
江燃气得撇过头看江对岸,一手叉腰一手抬起把额前头发往后捋,心跳得急,还在后怕,说不下去了。
这周他每回想去找原茵的时候,想起她那句“我看你好像挺想见我的”,立即就锁了步子。
确实没什么要去找她的理由了,总不可能是真就为了想见见她吧?
就这样晃晃悠悠过了一周,没想到晚上会忽然见到她被那群人围堵在篮球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