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真的有撞死豹哥的心！
原茵被他凶得一愣。
被郑思远赶下车时，她没觉得难受；被周叔说要让她先下车时，她没觉得委屈；被豹哥那群混蛋堵在篮球场的时候，她没觉得害怕。
偏偏江燃这会儿不分青红皂白一通骂，她忽然觉得那些咽下去的难受委屈害怕愤怒统统都涌了上来，胸口似乎全是肥皂泡，被他轻轻一戳就“扑通扑通”全炸掉。
回家？回什么家？
她有过家？
呵呵！
他是她的谁？凭什么教训她？
不过礼貌地喊一声哥哥就真以为自己是她长辈了？
他一个江野平的儿子懂什么？！
原茵的刺全竖起来，咬着牙，扬起下巴轻声道：“那你呢？约架好玩儿吗？你一个社会渣滓凭什么管我？”
江燃没想到原茵会是这样的反应，“社会渣滓”四个字刺得他神经一疼，愕然转过脸对上她的目光。
清亮的小鹿眼里没有温度，目光冰凉冰凉的，浸得他凉透了胸。
“难怪你会复读！”原茵话语不掩讥诮，一字一句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耳朵里。
“打架飙车赢了能怎么样？给你颁个奖杯还是发奖金？将来你的同龄人坐在高楼大厦喝着咖啡写着PPT，假期带着父母孩子出国旅游，你是还要继续在夜场尬舞还是在KTV收保护费？找个染红头发穿渔网袜的头牌当老婆，再生个天天跟你一样在外头打架的儿子？”
原茵眼睁睁看着江燃眼神像刀子一样带着杀气划过来，额上暴起青筋，心头莫名觉得痛快，这一晚这一周，不，这半年，所有的无名气似乎都找到了出口，肆无忌惮朝江燃砸过去。
江燃捏紧了拳头。
原茵瞟他胳膊一眼，轻笑，看着江燃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想动手？随你便！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样的，混混！”
说完转身，就那么离开。
江燃独自站在摩托车旁，像被定了身。
他本来是从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这么说他的也不止原茵一个。
可怎么她说，他就会这么疼？
后背像破了一个洞，呼呼漏风。
要过很久，他才能勉强挪动一下步子，掌心有痛感蔓延，松开手，才发现头盔的扣被他捏在手心，已经捏破了，塑料壳的一角扎到了肉里。
江燃扔了头盔，走到江边台阶上坐下，摸出一支烟来，点上。
抽到一半，手机响了。
江燃接起。
“喂，老秦叔。”
“小燃，你没在山上了？我看你定位在江边没动。”
“嗯。”江燃把烟夹在指尖，“遇到个朋友，带她下了山，山上估计打了一场。不过，虎哥没来，来的是个叫豹哥的。”
“花豹吧，原名陈亮赫，有个铺子，卖小家电的。嗯，没事儿，你自己的事要紧。还是那句话，凡事小心，别冒险，你的安全第一！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儿，我将来怎么去见你爸？”
江燃点点头，“您放心吧，我有经验。”
那边准备挂电话，江燃又喊了声：“老秦叔。”
“嗯？”
江燃有些吞吐，“我这事儿，能跟人说吗？”
那边停了停，“你这不算组织上的安排，不用跟我汇报。如果有你完全信任的人，比如说家属，是可以说的。不过，从理论上来说，任何百分百的信任都有可能变质，所以，能不说尽量不说吧。怎么了？你妈又念你了？”
江燃笑笑，“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
那边叹口气，“你还是考个普通大学，好好读书去吧！”
江燃抖了抖快燃尽的烟，“反正考上我妈也不让我去，我就这么呆着挺好的。”
那边再叮嘱两句，挂了电话。
江燃又吸一口烟，吐出烟圈儿，把烟屁股大力往江边扔去。
烟头闪着红星落在鹅卵石滩上。
他坐了会儿，又站起身，弯腰在鹅卵石堆里把那烟头给找到捡了起来，自言自语。
“乱扔垃圾是不对的。你见过这么环保的社会渣滓吗？”
第10章 道歉吗
原茵回到郑家，原芳菲和郑民科还没回来。
只有周姨在厨房忙忙碌碌，看见她，忙笑着迎出来。
“原小姐回来啦？思远已经从医院回来了，刚吃完上楼歇着了。你吃过了吗？”
原茵看了看厨房，周姨正在清洗碗盘，并不像有留菜的样子，只道：“我吃过了，思远哥哥没事儿吧？”
周姨揪着脸，心疼得不行。
“哎哟，额头肿了好大一个包，擦了药，估计得好几天才能消，我把我们老头子给骂死了，怎么开车的呢这是！手咋那么贱呢！”
原茵不信郑思远没跟她说是她打的，看周姨忙着指桑骂槐，淡淡一笑，“周姨您要实在担心，就让思远哥哥多住两天院，照个脑CT打打吊水什么的，可别脑子坏了！”
说完上了楼。
周姨被她的话噎住嗓子，梗着脖子盯着她背影半天才憋出一口气，愤愤低声骂：“小扫把星！”
原茵进了阁楼，锁上门，掏出自己买的练习册刷题。
她刚才那些话，好像是伤到江燃了。
应该是伤到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怎么说呢，生气？
不准确，倒不如说是一种悲哀。
好歹他把她从那群人渣堆里捞了出来，算是他的恩人，她不该说得那么直白才是。
就算是他骂她，那也是为她好啊！
道理她懂，但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对他说那么狠的话？
又不是他把她扔在半山上的！
因为他和她不相干吗？
她不敢朝原芳菲撒气，不能朝郑思远撒气，所以就把怨气撒江燃头上。
这样好像对他不公平……
不过，没想到他摩托车玩儿得那么好，快赶上言哥哥了。
那，要跟他道歉吗？
半个小时过去，原茵发现手里的笔尖还在第一道选择题的ABCD上画圈。
“啪”，原茵把笔拍桌上，躺回床上拿起手机。
无聊了，想起包甜甜天天给她通报贴吧里关于她和江燃的各种流言蜚语，点开了江城中学的贴吧。
一排粗体字排在前头显眼位置，后头标了个大大的【精】。
【江中来了个超级大美女！】
原茵点开。
里头刷满了她的照片，教室里的，食堂的，走廊上的，还有网球场旁，江燃和她两人站一起的。
别说，其中有一张还挺好看，是两人侧颜。
她抬起头，江燃低着头，二人对上了视线，江燃的手正展开校服伸在她肩畔。
“天惹，偶像剧直播啊！”有人感慨。
“江霸霸这是一见钟情？”
“见证霸嫂的诞生！”
“配一脸！”
“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江霸霸追女生？”
……
其他的，有夸她漂亮的：
“我说她是江中新一届校花的有力竞争者，没人反对吧？”
“真的好漂亮！神仙姐姐！”
“第一次觉得妹妹头也好酷好仙！啊，我要换发型！”
……
有打听她信息的：
“女神好神秘，到底什么来路？”
“郑思远欧巴是不是也喜欢她？看那天篮球场上他也挺在意女神的。”
“怎么可能？思远欧巴眼光高着呢！”
“女神性子很傲的，平常都不跟人说话。”
……
她粗略翻了翻，退出来，又看见其他好几条关于她的帖子，大部分都和江燃有关。
诸如：
【卧槽我瞎了！江霸霸在食堂被霸嫂当场扇耳光！】
【霸嫂同班有尿要爆，江霸霸每节课都在外头等霸嫂，超甜！】
【奇怪啊，最近江霸霸不出现了，追求失败？】
【真相来了！霸嫂原来只是妹妹……】
【求原茵女神生活近照，愿出钱购买！】
……
还有人搞起了下注。
【来来，押定离手，你认为江霸霸和霸嫂的绯闻是真是假？】
原茵点进去，发帖的是个叫“后宫佳丽三千人”的ID。
里头大部分都买了她和江燃的绯闻是真。
原茵笑了笑，无聊，她自己回复了一句，“押一套江景房，假的，楼主管赔不？”
回复完了跳过去末尾看，发现自己楼上有个一股清流的留言。
“你们，还是作业太少了！”
啧啧啧，这妥妥的教导主任的口吻。
她看了一眼ID，“正直模范五好青年”，“噗”地笑出了声，这很像江燃！
她点进了这个ID主页，果然，这ID回复的基本都是和江燃有关的帖子。
在关于她的那个精品贴里，这ID回复了两次。
一次是在那张两人侧颜相对的照片下，发了句，“这角度不错。”
一次是在帖子里回复，“江霸霸这颜值，不演偶像剧是娱乐圈的损失！”
原茵忍不住捶床，笑得抽抽，好像抓包了他的秘密一样，这人也忒自恋了！
她顺着历史记录翻下去，看见一条名为，【江霸霸回来复读了！】的帖子。
点进去一看，主楼爆料，“听说江霸霸的志愿被他家长给半道劫了！要回来复读了！”
下头人纷纷讨论：
“他报的什么志愿啊？”
“不知道，好像是什么军事院校。”
“杀人犯还能参军？呵呵。”
“他疯了吗？家里那么大事业不继承，跑去当兵？”
“他妈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来自他初中同学的可靠消息，他亲生老爸就是警察，还是个烈士。”
……
原茵心里“咯噔”响了一声，他不是因为没考上大学才回来复读的？
那她晚上说的那些话，岂不是冤枉他了……
她接着看这个ID在这帖子里的回复，就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劲松立险处，正气显人格”。
原茵懵了两秒。
她记得这句话，这是江野平卧室墙上的一句书法格言，他自己写的。
原芳菲因为想在床头挂婚纱照，磨着他把这幅字换到了客厅。
她确定这个ID就是江燃了！
可是，他如果时时记着江野平的话，为什么现在自己要混成个江城一霸？
原茵接着往下看，许多关于江燃各种事迹的帖子。
有一篇标题是，“江霸霸到底是什么背景？”
原茵点进去，想看看江燃怎么有钱有势，显示帖子已经被删了。
还保密是么？
她挑挑眉，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原芳菲和郑民科还没回来。
她扔了手机，趴在床上就那么睡着了。
第二天六点就醒了，起来洗了把脸，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摸下楼去厨房拿牛奶。
刚把牛奶碗放微波炉里，就听原芳菲在身后轻声喊她：“茵茵！”
原茵回过头，见原芳菲裹着真丝睡衣，“妈，起这么早？”
原芳菲神色凝重，来到她身旁，“你昨天把思远打了？”
原茵按下微波炉开关，垂下眼皮看着脚背，“嗯，……不是故意的，急刹车的时候，他忽然撞到我身上，我条件反射就……用胳膊肘顶了他的头。”
原芳菲拉着原茵在餐桌旁凳子上坐下，眼泛泪光，“妈妈理解你，你还是……处于那个紧张状态，对吗？”
原茵垂着头，并不想提这些事，淡淡道：“是吧，反正不是故意的，我也跟他道过歉了，不过好像他并不接受。”
原芳菲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你思远哥哥会理解你的，他是个懂事知礼的好孩子。你……也别太敏感了，他，还有郑叔叔，都是你的家人，只要你敞开了心去接受他们……”
“妈！”原茵实在听不下去，抬起眼无奈看着原芳菲，“我快十七了！我有分寸！郑思远那是意外！我不会主动去找人麻烦，郑叔叔和郑思远，我可以和他们和平相处，但是我求你让我保持距离好吗！”
原芳菲眼角的泪又快流下来，“你还觉得，郑叔叔对你有坏心思吗？”
原茵转过头，“你自己说过再不提这事儿的。”
原芳菲忍不住抹泪，“那天，郑叔叔看你靠车窗睡着，只是想扶你一把，怕你头撞到玻璃。他是真心把你当女儿！这些日子，他对你怎么样你都看到了，你就不能真心把他当父亲吗？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茵茵啊……”
原茵一看她哭就烦躁，起身端了牛奶就走，“我回房间了。”
就算是亲生父亲，对十六岁的女儿也该有避讳吧？
更何况，当时那种毛骨悚然的直觉……她只信自己。
原芳菲哀哀叹了一口气。
原茵在房间喝完牛奶，肚子仍饿得“咕噜”响，才想起自己忘记随手拿片面包。
她又下楼，经过二楼时，听见旁边房间里传来声音。
“……她这是病吧？看异性都觉得有坏心思，谁都挨不得她，控制不住就打人，民科，可怎么办？”
郑民科的声音传来。
“要不，再送她去看看心理医生？这样下去，只怕连正常的社交都没法进行了。你看她之前关系好的朋友，那许期言，李享，全是同性恋，我担心，她也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