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崔姑姑——小春贤
时间:2019-03-13 10:00:28

  河阳侯夫人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府里人多事杂,况且还得预备大郎的婚事,真正是哪里都少不了我。”
  崔世君微微一笑,她说:“等明年把儿媳妇娶进门,夫人也能享清福了。”
  想到这里,河阳侯夫人也笑着说:“可不是,做了半辈子的媳妇,总算要当婆婆了。”
  两人说笑几句,虽是冬日,四下却并不见萧条,上山的行人很多,有平民百姓,也有富贵人家,不知不觉,就见一座山门现于眼前,河阳侯夫人与崔世君不再闲聊,神情肃穆的进了里面。
  清华观香火鼎盛,每年都会承办盛大法事,河阳侯府的帖子几日前就已送到观里,她们一行人刚进去,就有两位道长等在门口。
  两位道长一位道号志文,一位道号志明,分管着清华观的庶务,崔世君与他二人都相识,互相见了礼,志文和志明便引着河阳侯夫人进了内殿,内殿清幽宁静,少有闲人走动,不一时,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道长迎了出来,他看到河阳侯夫人,笑眯眯的说道:“来了贵客,不曾远迎,失礼失礼。”
  “不敢当,扰了真人清修,原是我们的不是!”河阳侯夫人连忙说道。
  这老道长是清华观的观主玉阳道长,论起辈份,先帝也要尊他一声师兄,故此河阳侯夫人在他面前很是客气。
  玉阳道长德高望重,崔世君早年还时常与他见面,只因年事渐高,近年来玉阳道长轻易不在人前露面,此次还是因着河阳侯府的面子,崔世君这才又见到他。
  玉阳道长与河阳侯夫人问了好,扭头望着崔世君,他笑着说道:“崔大姑娘,好久不见,你家老姑姑和你父亲一向可好。”
  崔世君朝着他行了一礼,微笑说道:“劳烦真人惦记,老姑姑和父亲身子都好,他们知道我要来,特意嘱咐我给真人问好。”
  玉阳道长笑了几声,他看了崔世君两眼,说道:“自你曾爷爷那一代,我就与你们崔家打交道,你这性子,与你父亲很不一样呢。”
  崔世君只笑不语,那玉阳道长便请她们进殿拈香祈福,河阳侯夫人献上各样供奉并香油银子,随后,玉阳道长又请她二人入室吃茶。
  此前庚帖就已送到观里来了,玉阳道长早就算好日子,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一个小道童拿来帖子进来,玉阳道长递给河阳侯夫人,说道:“明年五月十八,错过了这日子,就只能等到下年了。”
  河阳侯夫人一笑,她说:“真人算的日子,必是错不了的。”
  说罢,她又把帖子拿给崔世君过目,崔世君看了一眼,见到河阳侯夫人满脸笑意,也凑趣说道:“这日子选的好,过几日我送到陈府,想必她们也是乐意的。”
  河阳侯夫人再三谢过玉阳道长,过了半晌,有道童进屋,说是斋饭备好了,那玉阳道长打发人带她们用斋饭,自去不提。
  清华观的斋饭素有盛名,崔世君与河阳侯夫人用完饭,另有仆妇收拾客房,带着河阳侯夫人下去歇息,崔世君没有歇中觉的习惯,于是带着阿杏四处闲逛。
  正是中午时分,山上的香客散了许多,崔世君出了清华观,沿着山路往外走,远处群山层叠,一眼望不到尽头,崔世君平日在京里,难得看到如此景致,只觉得心情似乎也变得舒畅不少。
  眼见离清华观越走越远,四下都是荒山野岭,阿杏劝道:“姑娘,咱们回去吧,这里连条正经的路都没有,要是跌了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崔世君往前张望,说道:“不碍事,我认得路。”
  说着,崔世君扶着阿杏的手往前,走了小半日,便闻到一股幽香,再走几步,就见面前是一整片腊梅林,淡黄色的花朵在枝头迎风招展,看着十分喜人。
  阿杏看到崔世君眼角带笑,说道:“姑娘原是为了来看花的?何不早说,只是姑娘怎会知道这里有腊梅呢?”
  “早年来清华观,无意逛到这里,那时还下着大雪,朔风白雪配腊梅,我记了好多年呢。”崔世君说道。
  阿杏嘴里啧啧几声,她说:“大雪天到这里来看花,姑娘也不怕被狼叼走。”
  崔世君进了林子,今日虽不像上次落雪,暖洋洋的日头却让清冷的梅花也少了几分寒意,崔世君看了半日,指着几支梅花,对阿杏说道:“你捡好看的折几支,我带回去插瓶。”
  阿杏得了令,刚要去折梅,就听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何人在此放肆。”
 
 
第3章 
  忽然听到这道声音,崔世君主仆皆是一惊,她抬头一看,不知几时,眼前出现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只见这人身形颀长,留着一把黑色长须,他看向崔世君的目光沉稳冷竣,此时正站在梅花树下,肩头落了几片花瓣,整个人显得仙风道骨,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意味。
  崔世君看他穿着道袍,想必是清风观的人,再见他衣着举止,又不像观里的出家人,她看了阿杏一眼,阿杏出声说道:“我和我家姑娘路过这片梅林,看到这里的梅花开得好看,正要折几枝,就被你喊住了,难不成你是这片梅林的主人?”
  那男子看了她们一眼,语气冷淡的说道:“无知小妇,这片梅林是当年先皇亲手栽下的,岂可随意攀折?”
  听说这片梅林是先帝种下的,崔世君有些惊讶,便是阿杏也吓了一跳,她连忙望着崔世君,等着她发话。
  崔世君来过清风观许多次,从未听说先皇在这里种过一片梅林,不过,先皇曾在清风观修行,看这人又不像说假,兴许这梅林真是他老人家种的也不一定。
  崔世君随际轻声说道:“小妇人有眼无珠,险些折坏了先皇的梅树,还请真人不要见怪。”
  那男子并不为难她们,他挥了挥手,说道 :“罢了,不知者不怪,你们快离开这里吧。”
  崔世君朝着他行了一个万福,带着阿杏转身就走,等走到远处,阿杏回头张望,梅林里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她道:“姑娘,这真的是先皇种的梅花树吗?”
  “回去问问观里的人不就知道了。”崔世君说道,阿杏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嘴里小声说道:“梅花没折到,差点闯了大祸呢。”
  崔世君笑了笑,她本来就是闲逛来到此地,没有折到梅花不过是有些遗憾而已,只是也不知那男子是谁,看他气质脱俗,断然不像寻常人家出身。
  主仆二人回到清风观,刚好和河阳侯府的一个仆妇迎面相遇,那仆妇笑着说道:“崔姑姑,让我们好找,我们太太醒了,此刻正在洗漱,太太说天色不早,咱们该回城了。”
  崔世君点头,随着仆妇进到后面的客房,河阳侯夫人早已穿戴整齐,那随行的婆子们将东西收拾妥当,一行人便要告辞离去。
  下山时,玉阳道长并未相送,仍旧是志文和志明二人送她们出门,不想还未走出门外,就有一个小道童急匆匆跑过来,对志文说道:“师叔,老侯爷回山了。”
  志文脸色一变,他失声说道:“真是该死,师父特意跟我嘱咐,今日老侯爷要回山,我竟给忘了。”
  崔世君和河阳侯夫人互视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一个身影进到观里,志文和志明看到那人,忙不跌的迎上前,齐声喊道:“老侯爷。”
  崔世君定眼一看,顿时楞住了,原来志文口中所称呼的老侯爷,就是不久前她在梅林遇到的那个男子。
  这位归来的老侯爷跟志文闲话几句,扭头看了她们一眼,当他目光落在崔世君身上时,停留片刻,随后对着她们微微颔首,便走进内殿。
  崔世君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道,不想他还是一位老侯爷,只不过她在京里这么多年,未曾听说谁家的老侯爷在清华观里修道,这人到底是哪家府上的呢?
  正当崔世君暗自思忖,无意看到河阳侯夫人神色带着诧异,崔世君猜她或许是认得这位老侯爷,只是河阳侯夫人既是没有声张,崔世君也就默不作声立在一旁。
  一时,志文亲自将她们送到山门处,她们一行人沿着山路下山,路上,崔世君和河阳侯夫人都不曾说话,上了马车,河阳侯夫人靠在车上闭目养神,崔世君只当她累了,便一语不发,安安静静的坐在车里。
  行了半日,马车快要进城时,河阳侯夫人睁开眼,她轻叹一口气,说道:“谁知竟在这里看到他了。”
  河阳侯夫人没有明说,崔世君心知她指的是今日在清华观里遇见的那位老侯爷,崔世君说道:“往常我总自夸长安城十个侯爷,我倒见过九个,今日打了嘴,这一位老侯爷到底是哪家府上的,看着实在眼生得很。”
  河阳侯夫人看了她一眼,说道:“怨不得你不认识他,说起他的名字,你父亲崔老爷就该知道了。”
  河阳侯夫人停顿片刻,又说道:“我先前也从未见过他,听到观里的道长喊他老侯爷,那必定就是宁国侯府的老侯爷霍云了。”
  猛然听闻这人是宁国侯老侯爷,崔世君不禁有些震惊,她虽说没有亲历过三十年前的双王之乱,也曾隐约听过当年的一些传闻,这位老侯爷身份显贵,可这几十年几乎很少在人家露面,故此崔世君才没有认出他。
  先皇慧帝一生仁厚宽容,在位二十余年,虽无大功,亦无大过,晚年时,安王和成王为争夺皇位,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互相残杀,无数文武百官被牵连其中,侯门将府人人自危,生怕引火烧身,最终,成王夺嫡,被封为皇太子,不久,先帝退位,迁入清华观专心修道。
  至于今日见到的宁国侯老侯爷霍云,他生母本是宁国长公主,长公主与安成两位王爷皆是先皇后嫡出,身份自是尊贵不凡,便是他生父霍朝恩亦是景阳公府的嫡次子,后因被指为驸马,先皇赐了宁国侯的封号,哪知,霍家卷入夺嫡之争,不光景阳公府一夕之间满门抄斩,就连宁国长公主和驸马霍朝恩也被赐死。
  威威赫赫的霍家转眼只留下了一个霍云,成王登基后,念他年幼无知,免去他的罪责,只削去宁国侯府的爵位,先皇可怜他怙恃无依,便带他上了清华观,亲自将他抚养在膝下。
  只待先皇驾崩,霍云长到十几岁,圣上复了宁国侯府的爵位,又几年,宁国侯霍云娶妻生子,只是他身份尴尬,几乎不与京中的名门贵族来往,十年前,宁国侯夫人染病仙逝,等到独子霍嘉长大成人,霍云为儿子请封后,便离开长安城,轻易不再回来。
  这些是是非非涉及皇室秘辛,崔世君也是道听途说,真相究竟如何,她不得而知,今日见了传闻中的宁国侯老侯爷,崔世君难免有些意外。
  河阳侯夫人感叹几句,说道:“当年的那些事,我至今想起来还打寒颤呢,偌大一个霍家,说没就没了。”
  崔世君看到河阳侯夫人满脸唏嘘,轻声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总归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能管得了的。”
  话是如此,天子一怒,流血百里,看看今日的宁国老侯爷,还是圣上的亲外甥呢,站错了队,往下几代人,也别想再得朝廷重用。
  河阳侯夫人叹了一口气,又道:“说起来,宁国老侯爷比我还小几岁呢,不到四十岁的人,就把爵位传给儿子,像他这样的人,也少有了。”
  这老侯爷不贪权倒是真的,可是现今的宁国侯霍嘉,跟他父亲一样不爱与人交往,都长到十八岁,还未曾娶亲,便是外人看了,也会替他叹息几声,偏偏自己的亲爹并不心急,仿佛儿子娶不娶亲,都与他不相干似的。
  崔世君默默回想了一下,她道:“前年科举,宁国侯被圣上点中探花,我记得他似乎是在翰林院修书?”
  河阳侯夫人笑道:“你倒记得清楚,霍侯爷年纪轻轻就袭了爵位,又是京里的青年才俊,可惜…”
  她后半句话没有接着说,崔世君却能猜到河阳侯夫人想说的,霍嘉本有大好前途,可他被霍家先祖连累,长安城的权贵人家不敢将女儿嫁给他,那些门第不显的,只怕霍家又看不上。
  没过多久,马车进了城,河阳侯夫人和崔世君不再谈论宁国侯府的事情,过了半日,马车到了河阳侯府,崔福也赶着马车,早早的等在侯府门口来接崔世君。
  崔世君将河阳侯夫人送进屋里,跟她打了一声招呼,便要回去,临走前河阳侯夫人嘱咐道:“过几日,还要烦你替我去陈家一趟,请他家看一看玉阳道长选的日子。”
  崔世君说道:“我记得呢。”
  眼看天色不早,崔世君没在河阳侯府多留,一路上,崔世君回想起今日之事,霍云正当青年,就将爵位传给儿子,如今更是做起修道之人,看来当真是淡泊名利,霍家仅剩这一支,又被当今圣上冷落,若是无人扶持,恐怕就要没落了。
  胡思乱想了半日,等崔世君回神,马车已到了崔家,她刚进二门,就听到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喊道:“大姐,我回来了。”
  崔世君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挺着肚子的小妇人站在门口,正是她三妹崔世雅。
 
 
第4章 
  崔世雅是家里最小的姑娘,成亲还不到两年,如今怀了六七个月的身孕,她夫家姓毕,住在京郊一处庄子里,毕姑爷比她大两岁,前几年考中举人,家里有些田产,也算是耕读传家。
  崔世君见崔世雅挺着肚子站在风口,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挽住她的手,问道:“是你一个人,还是妹夫送你回来的?”
  崔世雅低头羞涩的一笑,说道:“相公也来了。”
  说话时,姊妹两人携手进到里屋,果然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陪着崔海正说话,那人自然便是崔世雅的夫君毕远文,他看到进屋的崔世君,站起身来,恭敬的喊道:“大姐。”
  毕远文虽有功名在身,为人却并不迂腐,对待崔世雅也很贴心,崔世君点着头,又扭头对崔福家的吩咐:“明日去接二姑娘,就说三姑娘和姑爷回来了。”
  崔福家的称是,自下去准备晚饭,崔世君坐下来,先与毕远文说了两句闲话,便和崔世雅一同去找姑老太太说话。
  第二日,崔世君用过早饭,便往永巷去了,前些日子,城西宋举人家里要买丫鬟,崔世君带了几个过去给宋太太相看,宋太太都没有看中,不是嫌弃人家年龄不合适,就是嫌弃她带去的不像是能安份守已的,如此几回,崔世君打听到宋太太是给儿子房里挑人,因此这丫头的相貌不能太出众,以免白白带坏了她儿子,可那太木纳又不解风情的,只怕儿子又该不喜欢。
  永巷是长安城关押女犯的地方,有几个粗壮的婆子专门看守,那些等着被发卖的女眷,也全都安置在此处,崔世君刚进永巷,轮值的刘婆子远远看到她,满脸堆笑的说道:“今日甚么风,把崔姑姑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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