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崔姑姑——小春贤
时间:2019-03-13 10:00:28

  吃完中饭,趁着天色还早,崔世雅便要回婆家,崔世君叫阿杏把买来的糕点给她放上马车,她和崔世柔两人亲自将崔世雅送到门口,嘴上嘱咐:“你身子越发笨重了,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要是哪里不舒坦,就告诉三妹夫,切莫自己逞强。”
  想了一下,崔世君又道:“过年你就不必回家走动了,到时叫三妹夫过来也是一样,等得闲儿,我去看你。”
  崔世雅点头答应,姐妹三人说了半晌话,最后还是毕远文催道:“冬日天时短,日头一眨眼就栽西了,还是早些动身为好。”
  崔世君见此,赶紧叫他们上路,直到马车看不见了,崔世君这才和崔世柔回身往屋里走,那崔世柔看了她一眼,语气酸溜溜的说道:“世雅都已经嫁人了,你还惦记着她爱吃桂荣斋的糕点,怎么就没人想着我呢。”
  崔世君平心静气的说道:“我和老姑姑还有世柔都不吃羊肉,今日桌上的炖羊腿是为谁特意准备的?”
  崔世柔语塞,她并非争那几匣子点心,陈家殷实,就住在城里,想吃桂荣斋的点心也就抬抬腿的工夫,崔世柔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天不早了,你去叫二姑爷一声,就说我们也该回去了。”崔世柔气哼哼的叫阿杏进去叫人。
  崔世君没搭理她的小脾气,和阿杏一起进屋了。
 
 
第6章 
  这几日,崔世君为了河阳侯府和陈家的婚事,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进入腊月,她还需忙着自家置办年货,送年礼,祭祀……好在家里有徐姨娘和崔福夫妇二人帮忙,她这才能腾出手忙公务。
  这日,崔世君刚刚落衙归家,就见崔福家的急匆匆迎上前,她看到崔世君,轻声说道:“姑娘,宁国府来人了。”
  崔世君乍然听说宁国侯府来访,十分吃惊,她问道:“来的是谁?”
  崔福家的回道:“是侯府的大总管,老爷正陪着呢。”
  崔家平时与宁国侯府并无来往,只那日她在清华观与宁国老侯爷偶然见了一面,却不知侯府此行为何而来,崔世君沉吟片刻,对崔福家的说道:“走,去看看。”
  来到前厅,只见崔海正与宁国侯府的大总管分宾主而坐,那大总管看到崔正君进门,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崔姑姑,在下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崔世君回了一礼,笑道:“大总管不必多礼。”
  说完,她请大总管归坐,便坐在他对面的位置,问道:“不知大总管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今日登门的这位宁国侯府大总管,五百年前跟他们是一家,也姓崔,名叫崔长松,他在崔世君进屋后,先打量她两眼,她身穿一身青色裙袄,头上插着几支珠花,虽是小户人家出身,举止却落落大方,气度并不输那些侯门公府家的姑娘。
  提起此行的目的,崔长松说道:“我是受我家老侯爷所托,请崔姑姑为我家侯爷觅一位门当户对的夫人。”
  原来是说亲,崔世君心下了然,不过她随后又有些迟疑,宁国府不同一般的侯府,老侯爷不光要找儿媳妇,还要找一位门当户对的,依这情形,可没有那么容易呢。
  “我家夫人早年仙逝,老侯爷又一向不在京里,如今侯爷成年,终身大事也该操办了,因此这才托负崔姑姑,还望崔姑姑辛苦这一场,事成后我们侯府自有谢礼。”崔长松说道。
  崔世君出声问道:“请问老侯爷心中可曾有合适的人选?”
  崔长松摇头,他家老侯爷难得回京一次,连长安城的富贵人家都不认得几个,又哪里会有人选,前几日,他忽然打发人送回一封信,叫他托城里的官媒给侯爷说亲,城里的官媒就崔家一家,崔长松禀报侯爷后,特意寻上门说了来意。
  坐在主位上的崔海正对宁国侯府始终有些疑虑,他想了半晌,慢腾腾的说道:“连老侯爷都没有中意的人家,这亲事有些难做呀。”
  崔长松看了他一眼,又扭头望着崔世君,笑道:“崔家几代的官媒,连你们都说难做,倒叫我们不知道该找谁呢。”
  崔海正脸上一讪,旁边的崔世君开口说道:“既然老侯爷信得过我们,小妇人少不得要出力。”
  崔长松朝着她拱手谢道:“有劳崔姑姑了。”
  送走崔长松后,正堂只剩下崔氏父女,崔海正对崔世君摇头说道:“只怕没人敢轻易跟他们宁国侯府结亲呢。”
  那样出身尊贵的人家,只因卷入当年的夺嫡之争,都过了几十年,仍旧被圣上打压,至今连门亲事也只能将就。
  崔海正担忧给自家无端招来祸事,故此并不情愿崔家接下这桩差事,崔世君却道:“爹你不必多心,我们尽力便是。”
  崔海正忧心冲冲的说道:“你呀,虽然有些才干,到底还是经历的事太少了。”
  崔海正自幼长于妇人之手,一生只求安稳,性子难免有些软弱,双王之乱时,他已经开始跟着崔老姑姑管家,那时朝堂情势诡谲多变,他们崔家虽是微末人家,也过得战战兢兢,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崔海正亲眼目睹一个威威赫赫数百年的家族大厦倾倒,只要想起就会胆寒,偏巧宁国侯府来请他家说媒,崔海正经历了当年一事,害怕给自家招惹麻烦。
  崔世君自然明白她爹的心思,她笑道:“当年扬州的欧家给宁国老侯爷做的大媒,并不见他家有甚么事,我们何必自己吓唬自己,再者崔家既然是朝廷指认的官媒,来了客人,断然没有将人往外推的道理。”
  崔海正嘀咕一句:“欧家是太上皇亲自点的,咱们家如何能相比。”
  话是这么说,崔海正倒是没再说下去,没过多久,徐姨娘送来一封礼单,是崔长松来访时送的礼,崔世君看了一眼,皆是寻常的果品糕点一类的,另有几样专给老人家服用的养生丸,她将礼单交给阿杏收好,又问徐姨娘:“过年要送礼的东西,准备妥当了么?”
  徐姨娘将礼单也一同带过来了,她回道:“早就拟好了,老姑姑也看过,说是叫我再拿给你瞧瞧。”
  崔世君接过单子,一边看一边说道:“照着单子,给宁国府也拟一份。”
  徐姨娘点头答应,崔世君低头细细的看了一遍,每年的年节送礼,是家里的一大笔开销,依照亲疏远近,送的东西不一样,有些人家虽没怎么走动,礼却不能少,要是哪里弄岔了,不出几日,就会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
  看完后,崔世君把单子递给徐姨娘,嘱咐道:“姨娘,你多费神,再对一遍,切莫有谁家给遗漏了。”
  徐姨娘笑道:“错不了,都是比着先前的单子拟订的。”
  停了片刻,徐姨娘说道:“别家都还罢了,只是太太娘家的礼单,也还照着去年的?”
  崔世君听了这话,刚刚端起的茶碗又放下来,年初,她外公去世,唯一的舅舅跟她娘一样走得早,因此崔林两家走动得不算勤快。
  眼下林家仅剩的长辈就是舅母,崔世君长到这么大,跟这位舅母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清,前几个月,舅母随着表兄搬到青州,她娘又没生个哥儿,想必两家的关系到这一辈儿也就断了。
  一旁的崔海正看到女儿默默不语,对徐姨娘说道:“岳父他老人家今年过世,年礼就照着去年的多添两分。”
  徐姨娘见崔世君没插话,点头记下了。
  年礼的事商量过后,崔海正也坐乏了,他腿脚不便,崔世君便唤来小厮阿智,将他爹推回屋里,她独自坐了半晌,想起宁国侯府所托的事,崔世君将长安城有名有姓的姑娘挨个儿数了一遍,却总是没有相配的,眼见想不出个头绪,崔世君索性将这事暂且放下,转头去忙别的事。
  一眨眼,年节将至,衙门里已闲了下来,崔世君却还是很忙,腊月十八日,广安伯府次子娶妻,崔世君随同男方迎亲,过门,拜堂,只待将新娘送进新房,总算得以喘一口气。
  只因是正日,广安伯府来了许多客人,崔世君刚走出新房,就被府里的丫鬟请进内院,那内院是专门安置女眷的地方,崔世君到的时候,屋里坐满了各府来的夫人,此时众人正在说笑取乐,很是热闹,有人看到崔世君,笑道:“媒人来了,今日你最大,应该做头席。”
  这是本地的习俗,只要是婚宴,媒人都是坐头席,来的夫人们,崔世君几乎都认得,她上前与她们一一问好,说了半日话,丫鬟们簇拥着一个银发老太君进屋,众人都起身与她见礼,这位老太君姓赵,是一品诰命品级,乃是新郎的亲外祖,亦是在场年龄最长者,故此众位夫人们都围在她身旁说话。
  屋里人多,崔世君从清早就忙活,此时免不了筋疲力尽,趁着众人与赵老太君说话之时,她独自走出屋外透气,不知过了多久,崔世君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河阳侯夫人。
  “想甚么呢,刚刚喊了你几声都没听到。”河阳侯夫人笑道。
  屋里那些夫人们,崔世君虽能与她们说上话,到底身份有别,不过她与河阳侯夫人私交甚密,是以与她说话时,倒不像与旁人那般客套,她说道:“先前来的时候没看到你,我猜着你也该来了。”
  河阳侯夫人在她身旁坐下,问道:“你这些日子没往我府里走动,衙门里竟忙成这样?”
  崔世君想起宁国侯的亲事,她看着河阳侯夫人,回道:“我近来倒真接了一件差事,只是没个头绪,还请夫人你帮我参详参详?”
  河阳侯夫人见她说得郑重,笑道:“究竟是何事,把你也难倒了?”
  崔世君见四下无人,便悄悄的对她说道:“早些日子,宁国侯府的大管家崔长松找我给霍侯爷说媒,我把整个长安城的姑娘数了一遍,寿安侯府的三姑娘与霍侯爷的年龄和身份都相当,前几日我遇到寿安侯夫人,谁知我才刚略微提到此事,寿安侯夫人就连忙把话题转向别处。”
  听说是为了宁国侯爷的婚姻大事,河阳侯夫人想起前不久在清华观里碰到宁国老侯爷霍云,她叹了一口气,感叹道:“算起来,霍侯爷也有十七八岁了吧,像他这年龄还未说亲的,京里也没几个了。”
  说完,她摇着头,压低声音说道:“若是依着宁国侯府旧日的风光,寿安侯府的姑娘还配不上霍侯爷呢。”
  崔世君但笑不语,假使霍家没出事,何曾需要他家主动求亲呢,偏偏这样的门第,这侯夫人的出身又不能太低,实在是把崔世君难住了。
 
 
第7章 
  崔世君还在盘算寿安侯府有无可能与宁国侯府结亲,河阳侯夫人冷笑一声,说道:“你素来是个通透的人,竟看不出她是嫌弃霍家祖业凋零么?这人长着一颗体面心,两只富贵眼,如何肯把女儿嫁给霍家。”
  崔世君一笑,说道:“夫人说得我岂有不知,想那霍侯爷小小年纪就中了探花,才学人品皆是一等,还愁没有好前程?”
  河阳侯夫人摆着手,她伏在崔世君耳旁说道:“不中用,寿安侯夫人鼠目寸光,怎会看得那么长远?”
  “我实在没有女儿,要不然我倒肯做这门亲事呢。”河阳侯夫人笑道,她思忖片刻,又对崔世君说道:“我想起一家,与宁国侯府家世还算相当。”
  崔世君正为这事发愁呢,她问道:“哪家府里的?”
  河阳侯夫人笑道:“东郡侯府的莫大姑娘。”
  “她家?”崔世君一时愣住。
  东郡侯府莫家,乃是先皇后的娘家,可惜莫皇后早逝,莫家在长安城也就不那么显眼了,前几年,莫公与夫人先后病亡,家中独留一个嫡长女莫婉,并一个庶出的公子莫少均,莫公夫妇刚死,宗族就惦记起莫家的爵位,莫婉凭着一已之力,硬是保住庶弟的爵位,年前,莫少均袭爵,爵位虽降了一等,好在没有落到旁人手中。
  论起家世门第,莫婉的身份也配得起宁国侯,只是有一头,她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太好,因此当河阳侯夫人提起莫婉时,崔世君这才有些意外。
  河阳侯夫人只看崔世君的神色,就猜到她心中所想,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她一个年轻姑娘,也着实不容易。”
  莫皇后在世时,太子妃的人选就看中了莫婉,当年太子和莫婉年纪尚小,故此并没有定下来,等到莫皇后与莫公夫妇死后,圣上就不认这门亲事了,虽说多少显得有些不仁义,可他是当今圣上,况且又不曾正式定亲,谁还敢议论半句。
  因着父母之死,莫婉守了三年孝,掐指一算,她今年都十九岁了,宁国侯霍嘉比她还小一岁,这莫婉外柔内刚,去年,兵部侍郎的公子带着莫少均逛勾栏院,莫婉亲自带人将勾栏院砸了个稀烂,还把兵部侍郎的公子当街臭骂一顿,如此行事泼辣的女子,长安城哪家敢上门求亲,是以莫婉直到如今仍旧待字闺中。
  “莫姑娘为人直率,极为能干,你要是跟她打交道,保管也是喜欢她的。”河阳侯夫人向她提到莫家,一来是可怜莫家姑娘,二来是她与寿安侯夫人有些嫌隙,两人遇到一处,素来是不怎么讲话的,这事崔世君也心知肚明,她笑道:“要是不能干,怎能管得住那么大一个侯府。”
  低头想了一下,崔世君又问 “莫姑娘今日也会来罢?”
  河阳侯夫人说道:“来了,我跟她一起进府的,她刚被广安伯府的姑娘请到园子里说话去了。”
  崔世君点了点头,她隐约记得好像与莫姑娘见过一两面,只是却想不起她的容貌,不过莫姑娘暴躁的脾气在长安城也是赫赫有名,这样的女子,也不知霍家愿不愿意,眼下,不管是东郡侯府莫家还是寿安侯府陈家,还得看宁国侯府的意思,看来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到霍家走一趟了。
  坐了片刻,有人来了,崔世君和河阳侯夫人便一齐住了嘴,俩人又说起别的闲话,不久,丫鬟们请她们进屋入席,崔世君再三推辞,被人请到头等席坐下,与她同席的是赵老太君,并几位一等公夫人,可惜各府的姑娘与夫人们分开两室而坐,因而崔世君并未见到莫婉。
  宴席上行令取乐这且不必一一细诉,等到宴席撤下,侯府安排了一班小戏,各家夫人们一边看戏一边闲聊,崔世君自是挪到人群后面,与河阳侯夫人并几个年轻的妇人说话。
  没过多久,一群十几个姑娘进来了,打头的是广安伯府的几位姑娘,其余是今日的来客,河阳侯夫人指着落在最后面的一位姑娘,悄声说道:“那位便是莫姑娘了。”
  崔世君朝她细细望去,只见这姑娘身形高挑,两道柳叶弯眉,一双杏眼漆黑明亮,再看她身穿香色云缎皮袄儿,鬓边插簪戴环,端得是个气质美人儿。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