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崔姑姑——小春贤
时间:2019-03-13 10:00:28

  到了门外,阿杏抱怨道:“老侯爷是怎么了,我瞧着像是在生我们姑娘的气呢!”
  火华急忙掩她的嘴,悄悄说道:“可不就是在生你们姑娘的气么。”
  阿杏诧异的说道:“这是从何说起,上回老侯爷下山还好端端的么,这些日子我们姑娘安生的呆在院子里,也就今日往宁国侯府去了一趟,哪里又惹他了?”
  火华说道:“我且问你,姑姑是不是托人在长安城里置业?”
  “是有这事,不过这跟老侯爷动怒又有何相干?”阿杏说道。
  火华拍着大腿,说道:“正是为这事闹的,你说姑姑在别院里住得好好的,置甚么产业呢,况且又是背着我们老侯爷,他老人家只当姑姑是在跟他见外,能不生气么!”
  今日遇着侯爷审问他,他好歹记得自己是老侯爷的人,并不敢细说里面的详情,饶是如此,还要被老侯爷骂是背主的奴才呢。
  阿杏被气笑了,她道:“你们家别院再好,那也是你们的,我们姑娘只是借住罢了,总不能赖着不走吧。”
  “你们住一辈子才好呢。”火华嘴里嘀咕一句。
  主子们心里不畅快,他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当差,火华苦着脸直摇头,他从怀里拿出一包点心递给阿杏,说道:“都这个时辰了,我估摸着你和姑姑都没吃饭,先垫一垫肚子吧,只望着姑姑能劝好老侯爷就好了。”
  阿杏有心想为她家姑娘争口气,不接他的吃食,奈何肚子实在饿得紧,只得愤愤不平的接了过来,又靠在墙角,一边吃点心,一边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再说里面,崔世君自说自话了半日,老侯爷一句也不接腔,她便住了嘴,只抬头仰望天空,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她在冷风潮地里陪着坐了半响,又饿了一整日,不觉有些疲乏。
  发了半日怔,崔世君轻轻叹了一口气,便起身走下台阶,谁知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霍云气恼的声音;“你尽管走,我先前就猜到了,回到长安,你必定要与我这老鳏夫划清界线,以免我连累了你的名声。”
  说罢,他冷笑两声,说道:“也罢,你搬走倒好,如此才能和我霍云断得干净,等过几日,我也要走了,你且放宽心,我走后,自此再不踏进京城地界一步。”
  说到气处,胸口一起一伏,膝盖上的毯子也滑落到脚边。
  崔世君站定脚步,她回头看到霍云满脸铁青,显见得是怒意难平,这才幽幽说道:“我不过是饿了,想叫火华给我找些吃的,莫非吃老侯爷一顿饭也不舍得?”
  她的话刚说完,霍云一口气噎在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拿一双眼睛气愤的瞪着崔世君,恨不能在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这老侯爷的脾气就跟孩儿一样,好一时歹一时的,要是被他三两句话就吓唬住了,崔世君也不能跟他一走就是三年,她喊着火华的名字,火华忙不跌的跑进院里,说道:“姑姑,你有何吩咐?”
  崔世君问道:“有吃的么?”
  “有。”火华点着头,他道:“中午老侯爷的饭菜还未动,我拿到厨房里去热一热,或者姑姑想吃别的东西,我再到厨房去问问?”
  霍云见自己的小厮这副殷勤狗腿的模样儿,气不打一处来,用力瞪了他两眼,火华缩着肚子装鹌鹑,假装没看到老侯爷怒视的目光,崔世君朝他摆摆手,说道:“不拘甚么,有吃得就行。”
  火华一溜烟的跑了,崔世君仍旧坐回那小杌子上,顺手捡起地上的毛毯,重新搭回霍云的身子,并道:“我听出来,老侯爷这是在跟我置气呢,虽说我也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老侯爷这般大动肝火,不过老侯爷是轻易不动怒的人,这回为我连身子都气坏了,想必我的确是哪里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罢。”
  她语气不急不缓,又道:“我这里先向老侯爷道一声对不住,老侯爷大人有大量,还望不要与我这不知短浅的妇人一般见识。
  霍云越发憋了一肚子火气,瞧瞧这话,看似是在请罪,实则是暗指他心胸狭窄。
  不久,火华提着食盒回来,后头还跟着阿杏,火华问道:“姑姑,饭菜摆在哪里呢?”
  崔世君指着老侯爷旁边,说道:“就摆在这儿吧。”
  火华低着头,不敢看他家老侯爷的脸色,进屋搬出矮桌,他和阿杏二人将热好的饭菜一一摆上,崔世君扫了一眼,除了老侯爷的剩饭,另外还有一碟清华观自做的梅花糕。
  问过阿杏,得知她已留了饭,崔世君便施施然的坐下来,享用着老侯爷的饭菜。
  想来当真是饿了,一桌子饭菜崔世君吃了大半,霍云冷眼看着她,她也没半分不自在,只待吃完,阿杏送上手帕并香茶。
  彼时天色不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气,一场大雨将至,崔世君不得久留,她喝了半盏茶,慢悠悠的说道:“老侯爷,我该下山了,是我惹老侯爷生气,又劝不动老侯爷保重自己的身子,少不得明日再来,虽说也不知做些甚么才能叫老侯爷消气,不过能守着老侯爷也好。”
  说着,她喊来阿杏,主仆二人便要下山,火华望着他家老侯爷,看他家老侯爷没发话,自作主张将崔世君送到山门。
 
 
第101章 
  第二日,崔世君一大早就上了清华山,昨日下山时,她已从阿杏口中得知,老侯爷与她置气,全因她托负妹夫置办私宅,而未曾知应他一声,崔世君先是觉得诧异,而后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崔世君辗转难眠,直到天快亮,她迷迷糊糊梦到头一回见到老侯爷的情形,那时老侯爷身穿灰色的道袍立在梅树底下,整个人优雅高贵,却又显得清冷高傲,她心想,这人一定很孤寂,要是与他说说话,能抚慰他心里的不平就好了。
  梦醒时分,崔世君心头一阵怅然若失,却又说不出为何如此。
  到了清华观,崔世君来到宁国老侯爷的住处,天色尚早,火华正蹲在院门口吃早饭,他看到崔世君远远走来,三两口趴完碗里的饭菜,站起来冲着崔世君笑嘻嘻的问了一声安,说道:“姑姑来了,可吃过早饭不曾?”
  崔世君含笑着点头,她问道:“老侯爷呢,可用了饭?”
  火华连忙点头,回道:“用了,早上端过去的一碗米粥和两个豆腐皮儿包子都吃了。”
  崔世君又问道:“药呢,也用了?”
  “都用了。”火华简直对崔世君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果然没看走眼,只有这位姑姑才能治得住他家老侯爷。
  听说霍云已经不闹别扭了,崔世君放下心,也难得跟火华开起玩笑,她道:“你们老侯爷兴许是怕我跟昨日一样,抢了他的早饭,这才趁我来之前,赶紧先吃完。”
  她的话音刚落,从院里传来一声轻咳,崔世君跑进院门,只见霍云站在廊下,院浅屋矮,她刚才说的话,他尽听在耳中呢。
  崔世君走到霍云的跟前,先细细的打量他几眼,说道:“老侯爷的气色瞧着好多了。”
  霍云觑了她一眼,没作声,崔世君心知他是拉不下脸面,耐心说道:“今日天气不错老侯爷在屋里闷了好些时日,何不出去走走,就当是散心呢。”
  霍云懒洋洋的回道:“不去。”
  崔世君并不气馁,她想了一下,说道:“老侯爷身上发懒,不愿出门也罢,不过我听观里的小道士说后山的桃花开了,正想摘些花瓣做胭脂膏,要不老侯爷把火华借给我,我们三个人去摘花,要是有多的桃花,还能给老侯爷酿些桃花酒。”
  霍云在清华观住了多年,后山那几株野桃树品相不好,能做甚么胭脂?不过想到崔世君难得上山一趟,竟要撇下他去后山摘桃花,顿时有些不乐意。
  崔世君暗中看他神色,她原本不是为桃花而来,只想寻个借口叫霍云出门走动,眼见他已有些意动,便道:“老侯爷,你放心罢,我们三个人动作快得很,下午就能回观里,我再叫火华去跟厨房里的小道士打声招呼,给他中午记得给你送饭。”
  霍云皱起眉头,抬着下巴矜持的回道:“罢了,我就陪你走走吧,反正闲着也无事。”
  崔世君抿嘴一笑,招手叫火华来,吩咐他去找个小篮子等会儿装花。
  火华嘻皮笑脸的说道:“姑姑,前几日下雨,只怕山路不好走,你若要桃花做胭脂,不如等过些日子,我寻好的给你摘一大篮子,包你用不完,你要是想和老侯爷散步,往山门那条路好走,景致还更好一些呢。”
  霍云瞪他一眼,嘴里呵斥道:“混账东西,越发会躲懒,明日打发你回府,再换勤快的小厮来服侍。”
  火华被骂得像霜打的茄子,崔世君温婉可亲,火华向来不怕她,不过他们家老侯爷说一不二,火华岂敢再讨价还价,赶紧溜出门找篮子去了。
  不久,火华找观里的道士借了一个篮子,篮子是用来装菜的,结实耐用,只是用来装花有些不趁手,霍云恼火华不会办事,不悦得看了他几眼,火华不敢吱声,拉着火华躲到远处。
  锁了院门,一行四人沿着山路往后山走去,走了半日,火华和阿杏远远的落在后头,经过一处山坡,霍云见坡上长着不少野藤,他停下来,用匕首割了几根藤条,说道:“我给你编个花篮。”
  说罢,他嫌弃的看了崔世君手里提的菜篮:“你手里那个破筐快些丢了吧,提着还不够费力的。”
  崔世君看他动作熟稔,饶有兴趣的说道:“老侯爷还会这个手艺呢。”
  霍云回道:“这有甚么难的,看别人编就学会了。”
  他寻了一块石头坐下,选了柔韧的藤条,不过三五下就编好了底筐,却看他十指翻飞,不多时就编好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花篮,编好后,霍云从怀里取出一方素白的手帕垫在篮里,然后递给崔世君。
  崔世君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笑眯眯的说道:“老侯爷,多谢你,我很喜欢这个花篮。”
  “甚么大不了的东西,也值得你道谢。”霍云嘴里轻哼。
  他二人耽误了小半日,等再起身时,日头已高高升起,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春回大地,路边的野草冒出点点绿意,让人见了心情畅快。崔世君不紧不慢的跟在霍云身旁,他因病体未愈,出门时披着一领风衣,此时走热了,便解下风衣,顺手递给崔世君,崔世君接过来搭在臂弯里,问道:“老侯爷,你不问我置业的事?”
  提起此事,霍云脸色一沉,冷笑说道:“你自己的事,问我做甚么?横竖我知不知道,你哪里会放在心上。”
  话刚出口,他又不禁有几分悔意,他俩刚刚和好,这人百般的赔罪,若是再端着架子,把她气跑了可怎生是好?
  这么一想,霍云慢慢立住脚步,崔世君亦停下来,她轻声叹气说道:“老侯爷可冤死我了,我何曾不把你放在心上?”
  霍云问道:“既是如此,你为甚么不先告诉我,倒托付给那外三路的亲戚,我难道还比不得他?”
  崔世君听了他的话,一时好笑,一时又心口酸疼,笑的是她和妹妹正经的亲戚,在他嘴里倒成了外三路,心酸的则是这人痴惯了,他把她放在心上第一位,她却遇事不先想着他,还叫他白生了这场闲气,枉费他素日待她的一片心意。
  怔了一怔,崔世君说道:“老侯爷,并非我与你见外,你为我好,我全都明白,只是我自觉已经亏欠你太多,纵然是想还,也不知该从何还起,如何再叫我心安理得的受你的好?”
  霍云听了这话,越发的不自在,他说道:“我问你,我可曾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
  “自然不是。”崔世君答道。
  霍云迈着步子往前走,崔世君跟在他身旁,只听他轻声说道:“我这辈子养尊处优,却任性妄为,身为男儿,与国与家都无一丝用处,别人评价我,也多半没有一句好话。”
  崔世君不忍听他贬低自己,便道:“老侯爷何需妄自菲薄?”
  霍云双手负于身后,他看着远方,说道:“并非我妄自菲薄,事实正是如此,我少年时家逢巨变,随着先皇隐居清华观,成人后也一味的贪图安逸,逃避自己应尽的责任,嘉儿刚刚长到十五岁,我这当父亲的就迫不及待将诺大一个宁国侯府丢给他,说起来,我比你那个父亲还不如,好歹他还教养你们一场。”
  崔世君默默不语,霍云又道:“别人都道我是生性洒脱,仔细一想,我活了这大半辈子,都不知自己想要些甚么。”
  一时,二人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崔世君开口说道:“老侯爷不是这样的人?”
  霍云失笑一声,说道:“我都不知自己是甚么样的人,你倒说说我是甚么样的人?”
  崔世君细索片刻,认真的说道:“我只知在我最难的时候,最先想要求助的人是老侯爷,老侯爷不惧旁人眼光施以援手,这几年跟着老侯爷云游四方,我不光增长了见识,就连心境也变得开阔豁达,这一切全因老侯爷。”
  她的声音舒缓温柔,让人听了好似如沐春风,霍云道:“那你可知并非所有人都能叫我心甘情愿做善事。”
  崔世君点心说道:“我知道。”
  霍云说道:“我活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一件想做的事,先前我向你求亲,你因种种顾虑不肯答应,我也并未真心恼你,何况我二人像如今这样也很好。”
  他的话说完,崔世君张了张嘴,到底又闭上,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果然看到几株野桃树,这些野桃树无人打理,花开得稀稀疏疏,颜色倒还算艳丽。霍云和崔世君走到树下,她弯膝拾花,霍云亦在一旁帮忙,崔世君捡起一捧花,忽然抬头,她望着霍云,说道:“老侯爷,能和你在这山中悠闲自得的拾花,我也觉得很好呢。”
  霍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没有回话,崔世君目光直视他,又道:“若是你再跟我求一次亲,我是必定答应的。”
  霍云眼神柔软,却心口不一的说道:“你让我求我就求么,我这堂堂宁国老侯爷的脸面往哪里搁?”
 
 
第102章 
  宁国侯府,霍嘉自打接到清华观里送来的信,便在书房里独坐,话也不说一句,服侍他的小厮见他脸色阴沉,悄没声儿的候在一旁,生怕被煞气扫到。
  生了半日闷气,霍嘉拿着信往内宅去了,进到东院,却见莫婉正在和丫头描花样,他四处望了一眼,没看到善哥儿,便道:“善哥儿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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