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赵百三看
时间:2019-03-15 10:07:45

  李成年沉默片刻,劝解道:“小旭姑娘的房屋已建成多年,且因地势原因不好再安装地龙,冬天或许会有些冷。”
  “没事,有火炉啊!”
  古旭这么多年都在那间只一扇高窗的小房间度过,陆盛此前并未提及,人走了却是知晓要对她好些了。
  李成年见此便不再多说,只时常在古旭房外侧屋守候着。
  太子在东宫时,他在寝殿当值,如今太子离去,他作息未变,只是值夜的地方稍稍变了。
  曹方因那日被陆盛惊吓,过了许久才去寻古旭。
  见古旭坐在桌前看书,他靠了过去,见她看的是一本史书,这是陆盛走前为她准备的,史书故事性较强,比诗经要耐看一些。
  她自从陆盛走后便翻来覆去的看着这些书,且专爱挑选记录战争的片段来看,她看的不深,最爱去寻战争中记录的人数。出战多少人,受伤及死亡又是多少人,她看着这些便想起陆盛,想着他会不会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日后是否也会如同一个数字被他人记录在册。
  曹方陪同她看了半响,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便道:“莫在看了,今日天晴,出去走走如何?”
  古旭将下颌靠在书上,摇头道:“不想动。”
  曹方便皱起眉头,“冬日天冷才愈要走动…......”
  “小旭?”
  门外传来嬷嬷轻声询问声,曹方同古旭一道回应,“在…”
  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许久未见的陈太医及药童,古旭疑惑道:“找我吗?”
  嬷嬷在一侧低道,“陈太医说来替你调养身子。”
  当年药童将给古旭下药之事尽数告之,陈太医查看药单,发现里面猫腻,他一直记挂此事。但太子在东宫,他贸然前去怕被怀疑,此时待太子北伐,方才以调养名义前来诊治。
  “当日靖王遇刺,你在我屋外廊檐下,观你气色不好,便想着是否身体亏虚。”他提着药箱上前,蔼身问道:“冒昧问下,姑娘可来了月事?”
  古旭朝嬷嬷看去,嬷嬷便热心的上前回道,“一直未至,我此前还有些着急呢。”
  “那便是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古旭随安静的听着,末了,陈太医诊脉后离去,古旭问嬷嬷,“来月事又怎样,不来又如何?”
  这事之前陆盛也问过,很重要吗?
  嬷嬷笑着道,“女子到了年岁都会来,你若来了便能做母亲,若不来便还未到做母亲的时候。”
  这么回事吗?
  古旭又偏头问道,“那什么是来月事啊?”
  嬷嬷正待回话,见曹方在一侧鬼祟偷听,随拉长脸厉声训斥道,“你这太监,老呆在这处做什么?”
  曹方被她训斥离去,嬷嬷却也想起还有事未做便转身走了。
  古旭至末也不知月事为何?
  陈太医携药童离去,路上低声对他道:“庆幸太子当初将那药停了,如今好生调养或许还有的挽回。”
  两人回道太医院,陈太医写下药方交于药童,此时院中传来一阵急迫的脚步声,随即听得太监略显慌乱的声音,“太医院使可在?皇上身体有恙,烦请尽快至寝殿医治。”
  陈太医将门推开,只见着太医院使提着药箱匆匆忙忙离去,他有意朝他人探听,可太医院其余人也同他一般一头雾水。
  献文帝安康一直由太医院使负责,每隔几日便会前去诊脉,此前一直未传出身体有疾,如今怎的又这般焦急的请了人去。
 
 
第四十三章 
  乾清宫
  “放肆!”
  献文帝紧攥手中书信, 他气怒不已, 一时只觉头脑眩晕,身子朝后微微斜去。
  魏山见此忙上前搀扶, 献文帝挥手用力斥开,上前一步看向跪于地面的信使,怒道:“太子果真如此, 那赵从安便任由他如此妄为吗?”
  征兵之事由两条路线同时进行, 一条由赵从安负责,征兵所在皆为大周人口较多的腹部城市,总计征兵十五万有余。
  另一条则是大周临近女真、匈奴等小国的边界地带, 由当地官员负责,征兵三万。
  上月太子随同赵从安领军由京都出发,本是计划经由边境一带,将剩余三万士兵规整后一齐朝边塞出发, 哪知太子却道担心北燕联合女真等国趁乱攻击大周边界,下令命这三万士兵固守当地,不必随军前往边塞!
  大周与女真等国交接的边界地势与边塞不同, 边塞虽气候恶劣但地势平坦,军队容易展开。
  但那一处边境地势多高山峻岭, 兵力无法展开,总体呈现易守难攻之势。
  且在数十年前, 前朝便留意道此条边境线,在当地建立无数驿站观测邻国动态,大周建立之初, 献文帝亦派人加固驿站观测。
  数十年来,边塞战争不断,那一处却很是安稳,只是因地势较差,农商皆无法起来,城镇并不繁华,人口纷纷流向大周腹部地区。
  最重要的因素,则是那一处边境线临近小国众多,多年来皆处于中立,同时向两国进贡,亦防备着周边两个大国。
  北燕若要经此处进攻大周,需得同时说服军队所经之地的数个国家,但并不容易。这些小国比大周还要谨慎,亦害怕北燕大军狼子野心必定不会同意。
  它们虽被大周与北燕夹击,却形成联盟,多年来关系很是稳固,并不会轻易相帮大周或北燕。
  正因着这许多因素,北燕多年来才只集中兵力攻击直接与大周相交的边塞地带。
  边塞为重灾区,赵覃父子数年来守的艰难,那三万士兵虽人数不多,但具是青壮年,无战事发生,只得固守当地,亦无法参与农、商、手工等业态,时日渐久,消耗粮草等战资,只会得不偿失。
  献文帝气怒,魏山却在一侧示意手下去请了太后前来。
  信使叩首于地,谨慎答道:“赵将军知晓此事自是强烈阻止,但此次出征军队中混入孟家部队,加之因太子亲征,新征的士兵颇为钦佩太子胆量,十分信服于他,赵将军阻挡不及,太子已是领着那十五万士兵继续朝北前进。他无法,只得立即传信来报,想必此时,军队已是到了边塞!”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何况天高皇帝远的边界地带。
  亲自北伐的太子在孟家及民间新生力量的加持下与赵从安隐有相抗之力。
  因路途及时效因素,消息多有延迟。献文帝不可事事亲自做主,一时竟是无法制约太子。
  但此种境况不一,若到了赵家驻守多年的边塞,太子言行方才可得到制约。
  献文帝心中嫉恨,令宫人取纸笔,书下“务必制约太子,勿听任由他妄为。”书写好后,装于特质的信筒中交于信使,令其八百里加急传至边塞赵覃手中。
  信使走后,太医院使赶到,献文帝看向一侧魏山。
  他此前怒火攻心,稍稍晕眩,这太监便急急忙忙去请了太医前来?他心中不悦,却也知晓身体为重,便令太医院使上前诊治。
  太医院使诊脉完毕,神色忧虑,问道:“近来皇上可时常察觉眼花,头脑眩晕?”
  在来此之前,引领他的太监已尽数提及献文帝近来症状,他早已知晓却仍旧不得不有此一问。
  献文帝收回手来,不甚在意道:“偶有如此,但稍缓一刻便好。”
  “怎会稍缓一刻便好?”
  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前来,献文帝怒目而视魏山,魏山心知不好立即叩首于地。
  太后见了便带着恼意斥道:“皇上也莫怪罪于他,你近来眩晕加重,还要瞒着母后到什么时辰,今日你得好好让太医诊治,好生休养一阵。”
  献文帝微微叹气,只好朝太后示弱,听着她的嘱咐。太后又问及太子之事,献文帝略微不喜,却仍旧如实告知。
  太后闻言便不免替陆盛说上几句,在皇宫中,唯一待他好的皇家人便只得太后一人了。
  数人离去后,献文帝伸手,魏山立刻起身搀扶。
  他前月伤了腰背,近一月方好,可入冬后下肢却常常无力,头脑晕眩,时常眼花,竟如同耄耋老人。
  他紧握着魏山手肘,缓缓站起,前往御书房批阅奏折,将至,便有长春宫的宫人来报,道是淑妃在两刻钟前诞下一位公主。
  宫人观着献文帝神色,大胆请示道:“皇上是否至长春宫探望淑妃及小公主。”
  献文帝神色寡淡,挥手道:“你去回报,只道朕稍后便至。”
  他初得长子陆晔时还很是欢喜,可如今子女众多,早已过了那阵新鲜劲,竟是毫无感觉。
  令宫人守在门外,无事不得任由妃嫔打扰后,他打开堆叠在一处的奏折,想起明年春日又是秀女大选之日,届时宫中会再次加入一批秀女,同时适龄皇子亦会在此时挑选妃子。
  他想了片刻,有些疲倦便朝魏山吩咐道:“宫中妃嫔众多,你传令下去明年不必再挑选秀女入宫,再去朕的私库中挑选两样江南进贡的珍宝赐予淑妃及小公主。”
  魏山得令亲自出门办事,王公公便顶替他上前伺候着。
  到得夜间,献文帝也未至长清宫探望淑妃及小公主。
  一月后。
  边塞传来战败消息,军队依旧固守当地城池,却死伤众多。赵覃在一场战役中身受重伤,赵从安代父统领军队。
  献文帝正为此焦虑不已,长清宫淑妃身侧的宫人却又来寻他。献文帝不喜,心中只道妇人无知,在此种时节却是前来打扰。
  魏山观他神色忙领着宫人离去,在宫中,失宠只是一瞬之事。
  淑妃盛宠多年,诞下两子一女,先皇后在时,两人针锋相对,此时皇后逝去不过一年,她却也是失了皇上的喜爱。
  “如今边塞战事紧张,你莫要前来打扰圣上了。”
  魏山因同淑妃身侧宫人还算熟悉,便好意提点道,那宫人磨磨蹭蹭不愿离去,末了,低声道:“小公主诞下两月,圣上还未赐名,淑妃娘娘一直等着,便令奴才前来一问。”
  主仆二人皆是不识趣的!
  魏山叹气一声再不多说。
  这一月,太子除去之前一事,至边塞后却很是安分,多是坐帐指挥,并不亲自上前线作战,且因着军中有赵覃坐镇,他的言行并未起到丝毫作用。
  因此献文帝便渐渐忽视了他,连从边塞接连不断传回的信笺中亦很少提及这位年少太子。
  岂料两月后,情况急转直下。
  因赵覃伤重,赵从安代父领军,太子便趁此压了赵从安一头,自封主帅,任命赵从安为副将,亲自领兵与北燕大军抗衡。
  此前有赵家父子同时坐镇,还勉强赢得一两场战役,至太子统领军队后却是接连传来战败消息,将将信使来报,边塞已是被北燕攻下一座城池,太子领着大周军队退守承德,离去之时行迹匆忙,竟是呈逃离之态。
  献文帝怒火攻心,命人传令至边塞,削其主帅之位。
  此事因献文帝并未隐瞒,传了出去,民间此前待这位亲征的太子有多大期望,失望便有多大。
  献文帝不喜太子,但因他身在前线,无法亲自斥责,却也只待下一场战败便欲收其军权,责令其称病回京。
  孟家自皇后一事后便很是安分,孟捷以老臣之姿带病上朝却也被献文帝借机责罚一通,宫中皇子们得到此消息,皆等着陆盛失败而归。
  边塞路途遥远,因陆盛之事,献文帝对赵家亦有几分失望,他欲收拢权利,便每日一封信笺传往边塞,竟想在离边塞遥远的京都掌握边塞之事。
  再有半月,隆冬时节。
  边塞消息传回,北燕迅速集齐粮草至此前占领的大周城池内,聚集数十万军队欲急速攻击。然太子依旧以主帅之位坐镇军中。
  献文帝大怒,“朕此前不是已经下令剥夺其主帅一位,他竟是不从!”
  信使叩首,嗫嚅道:“边塞路途遥远,每到一役,信使便会更换,其中一人即将抵达边塞时被流民所扰,圣旨残缺,至军中后,太子扬言其是北燕之人,假冒圣旨,竟是当场将人打杀。众人并未有机会得之圣旨上内容。”
  献文帝神色阴郁,“岂有此理,他竟是想反了朕不成!”
  翌日上朝,
  献文帝正欲借着孟家旁支孟殊往日所犯之事当面斥责孟捷疏于管教,放任属下肆虐百姓。
  岂料刚一上朝,孟捷却主动步出,提及上月江南地区因异于往年的雨雪、冰冻等气候造成的灾难,竟是主动捐出一半身家欲救治江南地区的灾民。
  他此种举动,献文帝便再无法斥责。
  朝中其余官员见此,亦是主动提及动用自家私库救治江南地区灾民。
  *
  东宫
  李成年近来似乎很是忙碌,时常见不着人,他与太子具不在东宫,曹方又因着是以往太子跟前的红人,便有些肆无忌惮,时常流窜在东宫各个角落,其余人在李成年吩咐下无事不出东宫,他却很是爱朝外跑。
  这日,李成年照旧外出不知所踪,古旭在屋内看书,曹方沉着一张脸推门而入,古旭见他脸色不对,便放下书问道:“你怎么了,是被人欺负了吗?”
  曹方摇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沉默不语,古旭有些好奇,凑近了去问,“你到底怎么了啊?”
  曹方这才叹气一声,鬼祟的附在古旭耳边,低声道:“我今日出门又听得太子在边塞战败了,听说皇上大怒,在朝官面前当场斥责,回道寝殿后更是破口大骂!”
  见古旭眉目不惊,他便有些气怒,提高了声量道:“全皇宫的人都知晓太子被皇上骂的不成样子,就咱东宫似个缩头乌龟,什么都不知道。”
  人心惶惶,形容的就是曹方此时心境。
  古旭略微迟疑,呢喃道:“打败仗了吗?”
  这数月,陆盛只传了一封书信回来,还是将至边塞时所书,只简单写道,“人已至边塞,雪大,天寒,勿念。”
  彼时他将至,还未整顿好便未提及战事,又才离开一月,古旭并不思恋他便不知回什么是好,只有些无措的捏着书信看向李成年。
  李成年等了片刻,见她一脸迟疑,方才取过她手中信笺扔进火炉中,又亲自替她提笔写了信递回。
  此后,便再未有信传来。
  古旭用毛毯将自己裹住,朝曹方打探消息,“是怎么回事,死的人多吗?太子有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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