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树上的小哥哥/芒果树上的少年——那殊
时间:2019-03-16 09:52:26

  婚宴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四点。
  木小树和祁缙谦离开会场时,天已飘起了小雨。夏日里的雨丝最是恼人,钻进发梢挠得人又痒又腻。
  二人坐进车子后,祁缙谦说:“刚刚医院来了电话,木泽柏醒了。”
  木小树顿了顿,道:“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祁缙谦侧身给她系上安全带:“好。”
  VIP病房内,木泽柏已然醒了有一段时间。
  他斜靠着软软的枕头,看着进门的木小树和祁缙谦。
  “小柏,你觉得怎么样?”木小树抚了抚他额角的乱发。
  木泽柏弯了弯眼:“二姐姐,我好多了。”
  分明是安慰之词,偏偏木泽柏说得万分认真,听得木小树一阵心疼。
  祁缙谦说:“你们聊,我去外边接个电话。”说罢退出病房,轻轻掩上房门。
  “小柏,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木小树敛了容色,看向木泽柏,“我要听实话。”
  木泽柏扯了扯嘴角,奈何牵动了伤口,这一笑比哭还难看。
  “我妈希望我和木泽松一样走从政的道路,再不济,从商也是好的。但是,无论从政从商,我都不喜欢。我瞒着家里人,报了B市艺大,但是录取通知书寄到我手里的时候,却是家里人帮我选的大学和专业。”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很生气。长这么大第一次和我妈吵起来了。当夜,我就收拾行李走了。”
  木小树蹙眉:“你……”
  “二姐姐,我想像你一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木家太压抑,我不要一辈子束缚在那里,不要像木泽松一样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木小树苦笑,“小柏,你和我不一样,我双亲已不在,在木家也不过是寄人篱下,我注定要离开,但你不一样,你的亲人都在这里。”
  木泽柏冷了眸色:“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
  木小树愣住。她没有想到这样决绝的话会从温顺的木泽柏口中而出。
  “你离家出走……成功了?”虽心里已隐约知道了答案,木小树依然迟疑地开了口。
  木泽柏自嘲:“当然没有,他们连夜把我抓了回来,连续关了我一周禁闭。不过没有关系,我还可以再逃。只要有机会,我就逃走,最远的一次逃到了J市。但是自那以后,我所有的卡和现金都被收走了。暑假结束,我妈亲自送我去她选的那所学校报到。这是我唯一的机会离开家,所以我假装顺从。到校的第一周,我瞅准机会,躲开眼线,又跑了。”
  这一次,他的眼里有了几分笑意。他看着木小树,带着丝邀功似的调皮。
  木小树也笑了:“这次,你成功了?”
  “嗯。”木泽柏点点头,“这一次他们没有抓住我。但是,我付出的代价是……我和黑道上的一些人做了交易。”
  木小树心里一紧,只听木泽柏又道:“我没有钱,也不敢用身份证,而且如果我想继续弹钢琴,成本太大。我没有办法,所以我找到了他们。”
  “他们是谁?”木小树问。
  木泽柏望着天花板,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只知道他们可以让我继续做我想做的事。他们给我钱让继续进修,送我去最好的音乐学院,如果不出意外,现在我应该在维也纳。”
  “他们要你回馈什么?”木小树皱眉。没有人愿意做亏本的买卖,木泽柏享受了他所需的一切,那么必然要付出对等的代价。
  “他们要求我成为最上乘的钢琴家,然后,为他们弹八年琴。”木泽柏答。
  木小树了然,木泽柏以他最黄金的八年时光为代价,帮那些人敛财。八年后,他才能获得自由。
  木泽柏继续道:“我原以为一切会很顺利,谁知,他们同期培养的新手不止我一个。竞争非常激烈,如果不能成为最顶尖的那一个,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过三言两语,木小树却晓得其中的艰辛。她有些心疼:“小柏,路有很多种,你没有必要选择这么险的一条路。”
  “二姐姐,我别无选择。况且,当年你不也选择了最凶险的一条路么?”木泽柏道。
  木小树语塞。
  “本来,我可以成为最后入围的四个人之一,但是——”木泽柏的声音透着愠怒,“但是木家的人找到我了。因为他们,我再次一无所有,我……”
  木小树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
  “我知道一定是另外三个人中的一个出卖了我,但我连还击的力量都没有。”他轻轻地说,“那段时间,我过得像狗一样。”
  “所以你向金字福借了高利贷?”木小树看着木泽柏。
  木泽柏垂下眼睑:“是。”
  “但是,我的生活也不都是一团糟的。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我遇见了姬崇安。”
  木小树一愣。姬崇安,这个名字终于出现在了木泽柏的叙述中。
  “那天下着大雨,天很黑。他把我从垃圾堆里提起来,把我带回家。他说如果我想继续弹钢琴,那么就不能再这样作践自己。在那之后,我开始过得像个人。”
  木泽柏的眼里微微带了笑:“二姐姐,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羡慕你那么聪明,那么有勇气,早早地就和木家划清了界限,连那样的境况都挺了过来。我太笨,又太优柔寡断,最终只得落到这样的地步。”
  木小树眼眶一涩:“不一样的,小柏。我之所以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因为……”她顿了顿,因为什么?因为她有祁缙谦。
  没有祁缙谦,木小树就彻底毁在了八年前旧工厂的暗室里。
  “谁要毁掉你的双手?”木小树收回思绪,“是不是那个出卖你的人?”
  木泽柏没了声音。
  许久,他才开了口:“我也不知道是谁这样歹毒。我也不想知道了。就这样吧。”
  木小树一愣。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祁缙谦探进了半个身子。
  他看了看木小树和木泽柏,道:“医生要例行检查了,现在方便吗?”
  木泽柏抬头,冲祁缙谦笑了笑:“方便,就现在吧。”
  祁缙谦点了点头,又退了出去。
  “二姐姐,”木泽柏弯了弯温和的眉,“他对你很好。”
  木小树莞尔:“你一个小孩子,竟管起姐姐的事。”
  木泽柏却有几分恍惚:“你们能在一起,真好。”
  很快,医生鱼贯而入。木小树只得先行离开。
  她抚了抚木泽柏的发:“明天姐姐再来看你。”
  ******
  出得医院,天已黑了。小雨竟不知何时转成了大雨,噼噼啪啪带来些夜间的冷气。
  “去哪里?”祁缙谦揽住木小树。
  “我好累,想回青湘山别墅。”木小树神色倦倦。
  “好。”
  木小树在车上睡了过去,再醒来已到了青湘山。
  她正要解开安全带下车,冷不丁被祁缙谦握住了手腕。
  “怎么了?”她狐疑。
  他静静地看着她:“你今天并不开心。”
  她一愣。
  他说:“你如果有心事,可以说给我听,不要一个人闷着。”
  他只一眼便看出她的喜怒哀乐。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有些累。”她吻了吻他的唇,“我走了,你路上小心。”
  退出车子时,她冲他挥了挥手,转身便走上了别墅的台阶。
  别墅内难得有了人声。木小树正好奇,便见玄关处摆了一双男式皮鞋。
  正纳闷,就听见大厅里传来容隽卿的声音:“你怎么招呼不打就来了?”
  一个男声道:“这不是想你了吗?容容,我大老远从香港飞来看你,你真的忍心把我赶出去吗?”
  这声音,是卞萧无疑。
  木小树莞尔,只听容隽卿又道:“走走走,小树快回来了,你杵在这里画风太违和。”
  卞萧泫然欲泣:“老婆,你怎么狠得下心来?!”
  “你一个大男人唧唧歪歪个什……”容隽卿的声音半途便消了音。
  从木小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们的影子。两条影子,一纤细一英挺,此刻紧紧地重叠在了一起。
  木小树弯了唇角,悄悄合上门退了出去。
  下过雨的空气有些湿冷,她抱臂往外走,正思忖着该去哪里消磨时光,一抬头便见树丛中掩映着一辆黑色的车子。
  她一愣。这是,祁先生的车子。他还没有走?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向车子靠近。只见背对车门处,站着一个人。从背影看来,那人身材颀长,气质冷冽。
  确是祁缙谦。
  他背靠着车门,点了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她从未见过他抽烟的模样,于是走进了几步,隔着车身的距离偷偷看他。
  他抽烟的样子有些冷硬,带了几分她所不知的淡漠和寂寥。
  这个样子的祁缙谦,她第一次见到。她有些好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祁先生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一手创建了庞大建筑帝国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正想着,却听背对着她的男人轻轻叫了一声:“小树。”
  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暴露了。过了几秒她才发现,他只是在无意识地叫她的名字。
  “小树。”他又唤了她的名字。这一次,他念得极慢,她的名字在他唇舌间滚了滚,才依依不舍地吐了出来。
  原来,他在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叫她的名字。
  她缓缓向他靠近,忽然双臂一张,搂住了他的腰。
  他正在走神,被这一搂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挣开,却很快反应了过来:“小树?”
  “嗯。”她闷闷地应道。
  一时间,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分别的八年里,他已习惯独处时叫她的名字。只是,她一次也没有出现。
  而今夜,她俏生生地站在这里,像一只耍赖的小猫,牢牢地圈住了他。
  “祁先生,原来你抽烟啊。”她说。
  他一愣,立刻把烟捻灭:“抱歉。”
  “道什么歉啊,明明抽烟的样子很帅。”她蹭了蹭他的后背。
  他哭笑不得:“以后不抽了,对你不好。”二手烟对她的危害远大于对他这个习惯了抽烟的人。
  她轻轻地笑了。
  “祁缙谦。”
  “嗯?”
  “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孤单?”
  “?”
  “我搬过去和你一起住,好不好?”
  他抬头望着被大雨洗涤过的夜空,终是忍不住,无声地笑了:“好,再好不过。”
 
 
第56章 我眼里的你
  木小树原以为,昨夜自己会失眠,没想到竟一夜好眠,再睁眼已日上三竿。
  她静静地瞪着天花板,感到脸颊一点一点烧了起来。
  夜色刺激了她的勇气,雨夜更令她盲目。于是,她居然毫不知耻地对祁先生说了那样的话。
  她怎么可以这么不矜持?!
  应该徐徐图之,徐徐图之啊!!
  果然冲动是魔鬼。
  枕边“叮咚”一声。手机进了条短信。
  她拿过来一瞅,是容隽卿。
  “今日准你一天假。”
  她挑眉,容隽卿什么时候这么慷慨,毫无理由就给自己放了假?
  转念一想,她又了然。大概是因为卞萧来了,容隽卿不好意思自己翘班,顺便也给她捎了个福利。
  正想着,手机又“叮咚”了一声。
  “好好享受。”后面跟着一个奸笑的表情。
  她笑了。自己过二人世界也就罢了,还不忘鼓动她。
  在床上滚来滚去了好半天,她早已睡意全无,不过不敢出去面对祁缙谦,因而继续埋在被子里当鸵鸟。
  眼见时间就在这么纠结中流逝,她焦躁地连人带被子滚到了地板上,恶狠狠地和被子较劲。
  叫你冲动,叫你冲动……
  就在她和被子纠缠得难解难分时,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她动作猛地一顿,抬头便看到了祁缙谦。
  祁缙谦一身家居服,双手插兜,就这么站在门边,挑眉看着地板上的木小树:“敲了半天门也没反应,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默默地松开了揪着被子的手,掩饰地抚了抚皱巴巴的被子。
  “咳,”她故作镇定地站起来,把被子抱到怀里,“早上起来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瞥了瞥她怀里惨不忍睹的被子:“你确定摔的是你而不是这床被子?”
  她淡定地把被子丢回床上:“嗯,多亏被子,不然我就受伤了。”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我家这床被子功劳还不小。”
  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企图绕过他走出卧室。谁料他长臂一伸抵住门框,截住了她的去路。
  她本就心跳得厉害,被他这么一拦,不由有些心虚。
  “地板凉。”他淡淡地说。
  她低头,一眼便瞧见了自己光着的脚丫。刚想着大事不妙,果然,下一秒天昏地旋,人已到了他怀里。
  “我保证,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她卖力地保证,“真的……”
  “没关系。”他勾了勾嘴角,“以后不穿鞋也可以,我有的是力气当你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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